晚上周遠非要和我睡一張床。他小心翼翼地抱著我,盡量不碰到我的傷口,那姿勢實在怪異得緊。我實在看不過去了,勸他睡到客房去,他頓時作出一副被拋棄的幽怨神情來,看得我又氣又好笑。
我們倆頭並頭地躺在一塊兒,聽著彼此輕柔的呼吸聲,隻覺得心裏一片柔軟。快睡著的時候,他的手忽然伸過來,輕輕地攬著我的腰,頭貼在我的肩窩裏,悶悶地說道:“攸攸,答應我,不要再出事了。”
我朝他身上靠了靠,輕輕應了聲,“好。”
周遠起得早,我揉著眼睛出房門的時候,他就已經把早餐都準備好了。熬了粥,煮了一溜四個雞蛋,通通剝了殼兒,可愛地躺在碧綠描花的盤子裏,讓人分外地有食欲。
“怎麼自己起來了,腿不痛嗎?骨頭還沒長好,這幾天你不要起身。唔,一會兒我讓人送輪椅過來,你就——”
我嘻嘻地笑出聲來,抬腳揮了揮,道:“還沒斷呢,用不著那麼誇張。輪椅,多嚇人啊。”我簡直沒法想象自己整天坐在輪椅上過日子的場景。如果真鬧得那麼嚴重,倒不如幹幹脆脆地死了幹淨,省得貽害他人。
這話我當然不會當著周遠的麵說,要不然,還不知道他又要怎麼教育我。我總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當教育工作者的。
我就著榨菜喝了碗粥,又吃了兩個雞蛋,差不多全飽了,然後擦擦嘴,道:“我好像想起來那個快遞單子放哪兒了。”
周遠低垂的眼中微微顫抖,然後抬起頭來,嚴肅地看著我。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從桌上抓了手機遞給我,悶悶不樂地說道:“你打過去吧。”
我掛了電話,小心翼翼地朝他笑笑,然後把手機給他。他沒說話,看那樣子,好像有些生氣了。
我嘻嘻地笑著說:“不知道警察要找那個快遞單子有什麼用哦?”
他沒說話,悶頭吃東西,等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竟然又開口了,“快遞單上有號碼,可以查出誰接的單子,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我“哦”了一聲,然後沒再說話,然後又去搶他麵前的東西吃。他躲了一下沒躲過,認命地任我把他碗裏的雞蛋奪走,然後瞧著我,苦笑。
“攸攸,”他叫我的名字,緩緩地說:“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不好。你已經為她做了很多了,美欣她不會怪你。你也要為我想想。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我心裏有多痛。我找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見到你,連話都沒好好說幾句,你就——,我也會心痛,也會承受不住。”
他這麼認真地說話,墨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手微微地顫抖,有些激動,還有努力克製的痕跡。我朝他點頭。
我有多少斤兩自己心裏很清楚,如果連警察都查不出來,我又能如何。我現在所做的幾乎是我所能盡的最大努力了,我不能為了一個毫無可能達到的目的而辜負周遠,這個讓我又恨又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