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整個人都僵住了,那些痕跡讓她的思維幾乎凝止。她覺得有些力量不可抑製地直衝過來,幾乎讓她窒息。那是種噩夢般的力量,林紅就算真的在夢中都避之惟恐不及。那是讓林紅想起來都覺屈辱的回憶,在監獄裏,空氣中每一處都飄蕩著那種力量,它們四處逡巡尋找著任何一個可以突破的縫隙,便要直插進來。那個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山一樣壓將下來,蹂躪她,撕碎她。
林紅仿佛還能感覺到那時自己的痛感,她變得哽咽起來,眼前忽然出現了另一個女人的淒白的麵孔。她是白露,她充滿絕望地在她耳邊呼叫:“無恥的男人,萬惡的男人……”她墜樓的姿勢在林紅想象中該是一個奔赴天國的聖母,那些飛濺的血液便是盛開的花朵,它們簇擁著她,在一片聖光照耀下,緩緩離開塵世。
林紅低低發出一聲尖叫,發瘋了樣將床上的被褥扯起來,揉作一團,狠狠摔在地上,並且重重踩上幾腳,好像這樣就能踩去上麵的痕跡。
她飛快地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房間裏的味道讓她不能忍受。
林紅住的是三樓,窗戶外麵正對著一個橢圓型的小花園。花園裏的草坪剛修剪過,非常平整,還有些芭蕉和玉蘭花分布其間。如果在傍晚前後,花壇邊的小徑上會有很多老人悠閑地行走。但現在已經是深夜,整個小區裏都靜悄悄的,林紅隻是下意識地往下麵花壇張望了一下。這瞬間,她忽然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在花壇前的空地上,筆直地站著一個男人。
林紅憑直覺認定那是一個男人,因為女人不可能有那麼魁梧的身材。現在已經是夏天,那男人卻穿著件雨衣,雨衣是老式的黃油布做成,寬寬的帽簷將他的整張臉都藏了起來。
這樣的男人站在花壇前雖然有些奇怪,但還不至於讓林紅覺得恐怖。
讓林紅恐懼的是那男人手中還握著一根棍子,棍子比他要高出一個頭來。在棍子的頂上,還懸掛著什麼東西。林紅定睛看時,立刻看清那居然會是一個光著身子的嬰兒。
嬰兒渾身泛著種蒼白的顏色,水淋淋的像剛從水中出來。它的眼睛緊閉著,臉上滿是褶皺,稀疏的頭發緊緊貼在頂上。必定有一根繩子係在它的身上,它此刻在棍子的上麵輕微晃動。
林紅淒厲的一聲尖叫過後,迅速拉上窗簾。
她的心如遭重擊,跳動的聲音連她自己都能聽到。漫天的恐懼襲卷過來,她隻覺得全身都似漫泡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已經僵硬得不能移動分毫。早已逝去的那段歲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那些躺在產床上女人的痛苦哀號,此刻又響在她的耳邊。鮮血流了出來,占據她的視線。
林紅倚在窗上喘息著,顫動著,她掙紮著回到床上,重重地倒上去,身子開始不停地抽搐。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林紅終於可以勉強支撐起身子。她飛快地挪到窗邊,閉著眼睛調息了一下,再次拉開窗簾。窗外花壇前的空地上什麼都沒有。沒有穿雨衣的男人,也沒有懸在棍子頂上晃動的嬰兒。
林紅使勁嗅嗅鼻子,空氣裏已經沒有了香水味和香煙的味道。
這一刻的林紅滿心都是疑惑,她不知道剛才那一切是否自己的幻覺。蒼梧小區是海城物業管理最好的小區,它怎麼會讓一個穿雨衣的男人進入小區呢,而且,他還握著一根棍子,棍子的頂上還懸掛著一個嬰兒。
還有屋裏的香水味,它們現在也都消散無蹤了,好像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林紅腦袋裂開似的痛,這一晚,她吃了兩顆安眠藥,強迫自己進入夢鄉,否則,獨自醒在夜裏的滋味會讓她覺得噬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