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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紅看的第一場電影,是鄉裏放映隊在村裏的穀場上放的《小兵張嘎》。她坐在人群裏,對電影的內容一點都沒有看進去,她隻在奇怪那一張大白布上怎麼會有人在動。後來在衛校上學的時候,她還很喜歡看電影,學校裏也經常組織這樣的活動。那時候林紅覺得看電影真的是一種非常奇妙的體驗,你不僅能從上麵看到一個故事,而且還可以窺探到一些陌生人的生活。
嫁到海城,林紅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電影院了,除了她家裏有一套高檔的家庭影院,更主要的是她開始覺得電影裏的人生太虛假,誰願意再花上一個半小時看一段虛假的生活呢?
現在,林紅又有了看電影的感覺。電影裏惟一的角色,就是那個噴桂花香水的白衣女人。
白衣女人正在化妝。通過場景,林紅知道她在自己的家裏。
化妝台前的燈亮著,白衣女人在往臉上抹粉底。她的動作很輕柔,不放過臉上的任何一個部位。接下來,她開始畫眼影,掃腮紅,抹唇膏。林紅認得那些化妝品都是她的,它們有很多買來便擺在化妝台的抽屜裏一直沒用,她不喜歡濃妝豔抹出去見人。現在,這些化妝品成了那白衣女人最好的裝飾。
林紅能感覺到白衣女人豔光四射,但還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林紅夢裏見到的所有人都麵孔模糊,你可以感覺到他是誰,卻看不清他。
接下來,白衣女人開始換衣服。她站在鏡子前,慢慢脫去身上的衣服,赤條條地站在鏡子前。她在端詳鏡子裏赤裸的女人。她的腰還很纖細,腿上沒有一點的贅肉,皮膚綢緞般光滑細膩。林紅看到那女人露出很滿意的表情,然後換了一套黑色的內衣,再換上另一條白色的長裙。
林紅覺得自己如果穿白裙子,一定不會在裏麵穿黑色內衣。
現在,那個女人已經梳妝完畢,她在鏡子前左右前後端詳了一下,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林紅不喜歡她化完妝的樣子,臉上的妝過濃了些,身上的白裙子又短又透,不僅兩條大腿全都露在外麵,而且胸前可以清晰地看到胸罩的蕾絲花邊。林紅想如果白衣女人這樣走在海城的街上,一定會有很多人把她當成在夜裏討生活的夜女郎。
白衣女人似乎根本看不見林紅,她梳妝完畢便轉身出門。
畫麵還繼續停留在梳妝台上,林紅有些著急,她想看看白衣女人出門要去哪兒,她是不是去找那個穿雨衣的男人?如果是,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沒過一會兒,白衣女人重新出現在畫麵裏,這回她蹲下身,從化妝台最下麵的抽屜裏取出一瓶香水,對著自己的胸前與腋下噴了起來。桂花香水的味道立刻彌漫在房間裏。
林紅想原來桂花香水一直在自己的化妝台裏。
噴完香水,這回畫麵便跟隨著白衣女人開始移動了。白衣女人打開房門下樓,她經過小區大門時,林紅看到門邊的保衛室裏,兩個年輕的保安趴在桌上睡覺。白衣女人站在路邊等車,不一會兒,便上了一輛紅色的桑塔那。
司機是個矮胖子,白衣女人坐到他邊上他便不住地抽動鼻子,眼睛不住地往女人那邊瞟,臉上露出貪婪的表情。白衣女人好像看不到自己雪白的大腿就在胖司機的手邊,也感覺不到胖司機色迷迷的目光不安份地在她身上鑽來鑽去。她低低說了一個地方的名字,林紅沒聽見,胖司機卻聽見了,車子一溜煙地向前馳去。
林紅想夢裏的畫麵怎麼會如此清晰?她甚至可以看見車子馳動時前方的街道與兩邊的建築。這一定是在夢裏吧,如果不是夢,她又怎麼能像看電影一樣看見白衣女人的一切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