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瞬間遍布林紅的全身,她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那樣的現實是她不願麵對的。但此刻,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警察,即使她想逃避,警察也不會讓她如願。
“你確定我出門時濃妝豔抹了?”她不安地問。
秦歌再沉默一下,滿眼都是疑惑,而且,他顯然有了些不耐煩:“你有沒有濃妝豔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清楚!”林紅忽然提高了聲音,“我真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就把你看到的痛痛快快都告訴我吧。”
秦歌皺起了眉,林紅發現他皺眉時的模樣跟石西有點像,腦門上都有幾道明顯的褶子。秦歌不想再繼續這樣跟林紅談下去了,這個女人要麼得了失憶症,要麼就在裝模做樣。如果跟她在這些不相幹的事情裏糾纏下去,他們的談話不可能有任何結果。這是個城府很深的女人,秦歌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
但女人的模樣雖然聲厲俱下,但卻掩飾不了她心底的恐慌。她在大聲說話時,目光閃爍,根本不敢與秦歌的眼神對視。她在害怕什麼呢?
難道昨夜發生的事,她真的全不記得了?
“昨晚我看到你出了小區,上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到了一家叫做女郎的酒吧。沒多一會兒,便一個人衝了出來,蹲到路邊嘔吐,一個花襯衫的男人色迷迷地走到你跟前,被我給打發了。我看出來你那時極不舒服,但到了醫院,我才知道你其實是懷孕了。”
秦歌飛快地把事情說完,目光死死盯著林紅,看她還能再耍什麼把戲。
林紅的聲音已經有些淒厲了:“你真的確定看到的人是我?”
“那你覺得現在站在你身邊的人是不是我呢?”秦歌沒好氣地道。
林紅已經聽不出來秦歌話裏的譏誚了,秦歌的話像一根大棒,重重砸在她的心上。她的腦海裏瞬間一片混亂,耳邊響起類似於大廈倒踏時的轟鳴。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要麼是這世界,要麼是她自己。她看到的那個白衣女人居然就是她,這樣的結果足以擊潰她這麼長時間建立起來的世界觀。
林紅呻吟了一聲,飛快地把床單拉上來罩住腦袋。那些白晃晃的陽光讓她暈眩,整個世界此刻都在搖晃坍塌。
——那個白衣女人怎麼會是我,我怎麼會往身上噴那種廉價的桂花香水,我怎麼會在深夜濃妝豔抹出門,我怎麼會和陌生男人那麼隨便。
——那一定不會是我,一定是這個警察看花了眼。這世界上模樣長得像的人有很多,就算她真長得跟我一模一樣也不稀奇。
——可是如果她不是我,那為什麼可以輕易在我的家裏出入?她跟男人在床上廝纏,為什麼我會有那麼真實的生理體驗?如果她不是我,為什麼跟男人上床的是她,而我卻會懷孕?
林紅覺得腦袋要裂開了,裏麵有一個惡瘤,此刻正在飛快地膨脹。她看到白衣女人在衝她微笑,空氣裏又開始彌漫桂花香水的味道。她看到穿雨衣的男人在白衣女人身後漸漸消散,終於融入到空氣之中。麵目猙獰的嬰兒撲向羅成,多肉的小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直到他再不能呼吸。然後嬰兒又向她飛了過來,撞入她的小腹消失不見。
腦中的惡瘤終於膨脹到了極限,林紅聽到了它破裂發出的迸然巨響。
秦歌站在床邊正驚詫林紅為什麼會用被單蒙上腦袋,突然之間,被單下發出一聲淒厲到了極致的尖叫,接著,林紅上半身驀然坐了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征兆,她的腰上像安了彈簧,就這樣直直地坐了起來。她麵目猙獰,目齒盡裂,鼻孔裏流出兩道鮮血。她坐起來時,那聲尖叫還沒有從她嘴裏結束,她像一頭瀕死的母獸,目光死死盯著秦歌,但裏麵卻空洞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