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的事多哩。他真的想起許多的事來。
後來就想得嚴重起來,他想他一走,謝舜年他們就會找廚子父女的麻煩。他們會說許多的事和那對父女有關聯。這些日子廚子父女兩個對他太好了,也許他這麼倉促地離去會無端地把那對父女牽連進來。謝舜年會認定那句話是廚子或如秀跟鷯哥說的。
就為這,他也應該回去。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有些猶豫起來,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就那時他聽到什麼聲音,扭頭看去,四下裏灰灰的,冷風刮著,天上的雲像一塊巨大肮髒邋遢的抹布懸在天際,把天地都弄得灰灰蒙蒙。
遠片有一株老樟,看去是一團混混的綠。
船老大已經將舟排弄好了。秦一哲說:“走了,滿伢!”
傅小滿不動彈,他看那棵樹。
“哎哎!你還磨蹭?你看什麼哪?”秦一哲順了傅小滿的視線望去,那兒就一棵老樟樹。孤零零的一棵樹在冷風裏和別的樹沒什麼兩樣有什麼好看的。
“它說什麼?”秦一哲聽得小滿這麼問他。
“誰?!你說誰?!”秦一哲說。
“沒人說話,沒人!”船老大也說。
秦一哲看見傅小滿指了指那棵樹。
“鬼喲!樹能說什麼?”他說。
“你聽!”傅小滿說。
“我聽著我一直聽著。”
“噢噢!”
“你看你噢……沒人說話。”
他看見傅小滿還那麼支著耳朵。
“它罵人,它笑我,笑話我哩。”
“你這伢崽,你瘋了?!”
“我知道它心懷鬼胎!”
“誰?!”
“我不怕你,我不怕!”
“唉唉你這伢……你看你怪怪的,你怕誰?”
“我不能讓它笑話。”
“誰呢,說了這麼久你說誰?”
“我不能輸在它的手裏,我不能輸在一隻鳥的手裏。”
“你說鳥?!哦哦,老樟樹上一窩八哥。”
“是鷯哥。”
“鷯哥八哥的是一類也沒什麼區別。”
“我不能讓一隻鳥把事情壞了。”
“鳥能壞你什麼事?”秦一哲說。
“你看這伢,他說鳥壞了他的事?”秦一哲對船老大說。“鳥能把人的事壞了?!”
船老大臉上皮肉顫了一顫笑笑,搖搖頭。
傅小滿說:“就是!鳥能把人的事壞了!”
秦一哲和船老大都一頭霧水那麼,皺眉皺臉地看著傅小滿,等著傅小滿繼續說下去把話說個清楚明白。
傅小滿不再說什麼了,就那會他把主意改了。
再說謝舜年並不至於識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胖男人最多也是懷疑自己識破他加害太太的事情。他想。我不能被一隻鷯哥戲弄了,我不能輸在一隻鷯哥手裏。他想。
“我不能輸在一隻鷯哥手裏。”傅小滿說。
秦一哲不再答理小滿了,他覺得這個伢今天太過反常了些,顛三倒四癡言夢語的讓他受不了。
秦一哲覺得有人扯著他的衣角,是傅小滿。傅小滿和他打著手勢。傅小滿突然和秦一哲打著手勢。
“你不走了,怎麼你又不走了,你改主意了?!”那一刻秦一哲的眼睜得老大老大。
傅小滿往回走去。
“這伢!一會一個主意。”秦一哲說。
船老大說:“怪怪的……”
“就是,怪怪的。”秦一哲說著拚命地趕了過去。
“我一看你比劃就知道你改主意了。”他說。
傅小滿放赦般的急跑起來。
秦一哲邊跑邊說,“跑什麼你跑什麼?我要真抓了強迫你回去你跑得了嗎?”秦一哲說。
“我沒得到那樣的命令,沒命令我隻有這樣。我不能強迫你,你放心。”他說。
“我隻管負責接應你,我隻管這些,你的行動,我管不了,可你不是個伢了,你不該象個伢樣一會一個主意。”他說。
“這可不好這麼可不好。”他說。
秦一哲還想說些什麼,但覺得說也無濟於事,就不說了。
他們不跑了,他們跑了好長一截路有些跑不動了。他們氣喘噓噓扶著牆在那歇了好一會兒,互相盯看著,可沒再說什麼。
後來,他們慢慢往回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