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個土得都掉渣,連網絡都不通的地方待了那麼久,也或多或少的打聽了當地的各種和相親有關的故事。於是,我和當地村民經常聊天,慢慢的也就熱乎起來了。
以前我不知道,全中國那麼大,真正貧困的地方卻依舊存在。這些地方和我平時回老家去的新農村不一樣和我旅行途中經過的村莊不一樣,那是真正貧困的地方,甚至電視裏那些讓我們感覺很誇張的畫麵,放在這裏,都是習以為常的日常片斷。譬如我在的這個地方,其實也不是因為地理原因(有的山溝溝土坡坡上,遇到一刮風連褶子裏藏的都是沙),但就是窮,就是落後。垃圾就堆在屋子後麵,垃圾山上是柿子樹,圍著柿子樹的是嗡嗡亂飛的蒼蠅。如果用數碼高清遠遠拍攝加上點PS技術,這畫麵還是可以很和諧美麗並且充滿別味風情的。但是……別味,是不親身感受就不能體會到的垃圾腐臭與樹木腐朽以及若幹混合風幹的氣味的。這也就是為啥有些幹部沒有下基層之前總是對基層充滿向往與美好的原因。鄉村的生活一點也不美好,作為一個在城市裏生活久了的人,我高度自知之明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個虛偽的“普通城裏人”,就是嘴上說著“這裏空氣還真不錯呀,環境也很美好。”但是心裏麵還以一心向往風中飄過的那片來自城市的霾。
和一望無際的村莊一樣,村民的樸實、憨厚與熱情也是顯而易見的。三妹(村民之一,因為看著年齡相近,而且她是高二剛輟學身上還有著一股相近的書生氣,再加上她對我那種特別提升城裏人自豪感的崇拜,所以相對我們會多聊一些)看我一直皺著眉頭看著柿子樹周圍嗡嗡亂飛的蒼蠅。以為我嘴饞想吃,幾步跨上垃圾山,伸手就趕走了繞於枝丫中的蒼蠅,並順勢一扭手取了樹上一鮮紅透亮的柿子輕輕一頓,一枚柿子到手。看著她歡樂的一邊用衣服蹭著柿子一邊撒丫子向我跑來,我腦海裏浮現的是這個柿子的成長是孕育在怎樣的一片土地上,然後我對柿子的欲望,就沒什麼欲望了。
可是看到三妹一臉的欣喜,我還是接過了柿子,然後揣進了口袋。三妹剛滿18歲,三妹的爹很早得病死了娘改嫁之後就沒和她來往了,一直和舅舅舅媽一家住著。3個月前剛輟學,主要是因為家裏還有個表弟要上學,供不了她了。所以她就不念了,在家待著。我覺得三妹挺可憐的,問她以後的想法。
“沒想法,準備過兩天相個親。”相親?好時髦!說農村愚昧落後?落後我承認,哪裏愚昧了?人家這不是婚姻自由嘛。
“我想和你一起去見識見識,可以嗎?”三妹對我的要求欣然同意,說好之後,我們就很愉快的分手了。3天後,三妹家,我將見證一次相親活動。
3天後,我提著一箱牛奶來到了三妹家,畢竟也算是第一次去人家裏做客嘛。我沒怎麼認路,就找到了三妹家了。果然如三妹所說,特別容易找。不過這“特別容易找”,也僅限今天。一棟普通的小農家院,門口都是小孩婦女手裏一人捧著一把瓜子、糖,地上都是瓜子殼、糖紙什麼的。我之前都不敢肯定,三妹口中說的容易找,難道是指這流動的婦女兒童團?這是流動性標示?我還在猶豫著,就聽到三妹那喜氣洋洋的聲音:“姐!在這裏在這裏。”順著聲音轉頭望去,三妹正在院子裏透過一大波人群向我招手。我茫然僵硬在那裏,搞不清楚我是不是當時聽錯了,這不是相親吧?是結婚才對?作為流動性標示的婦女兒童團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盯著我笑,笑我這城裏人連這點市麵都沒見過。有幾個經常打招呼的阿姨主動給我指了條明道:“喊你呢!快進去吧。看這大場麵……三妹這對象真不錯。”
三妹此時也已經到了我近前。今天三妹這是特別打扮過了,眼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眼底,嘴上也是一層紅彤彤的樣子,還有兩邊淡淡的腮紅。三妹作為一個樸實的鄉村妹子,身上特有的樸素與淡雅……被這妝給毀成啥樣了。三妹拉著我的手就往裏走,院子裏路過的時候一個阿姨模樣的盯著我,三妹看到了,招呼道:這是我舅媽。我隨著喊了一句:舅媽好。舅媽臉上笑容綻放,伸手就拎去了我提著的牛奶:“哎喲,來就來,還帶禮物幹啥,三妹招呼著,一會吃飯了。”
我隻來得及點點頭,舅媽就扭過臉去招呼著廚房:“什麼東西沒看著呀?一股子糊味!”然後把我的牛奶往旁邊一堆禮盒旁邊放。和這一堆禮物比較起來,我這客人有點寒酸呀。
我瞥了一眼,那一屋子全是人。嗬,這相親仗勢有點大呀!這樣看來,三妹也算是不錯了,除了因為自己孩子上學就沒供她念書以外,還是很照顧這個侄女的。
“姐,這個妝我自己化的。”三妹把我拉到一邊,害羞的說道。“嗯,好看,挺好看的。”這時候我隻能捂住良心。三妹拉著我:“姐,我看你上次梳的那個辮子挺好看的,我梳不好……”看著三妹,她此時也不過是一個憧憬著未來與愛情的小姑娘,這個時候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梳子呢?我幫你梳。”
梳頭的同時,我還忍不住幫三妹收拾了一下“臉上有點花掉的地方”,三妹很聽話的坐在那裏,而我一心認可自己是一個將醜小鴨變天鵝的天使,雖然自己的水平連城市三線水平都達不到……飯桌上,我滿意的看著三妹在室內燈光下臉上一片閃亮(這化妝品簡直夠了!)我無心聽他們的對話,隻是腦子裏YY著:假如我傾盡全力去化一個自我認可度最高的妝容去巴黎時裝周,那麼他們看我也就是一個村姑吧?所以我們不能嘲笑別人,因為也許我們其實也是被另一些人嘲笑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