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3)

然而,馬二爺終究是侍弄了一輩子轎子的,轎行、轎子早已成了馬二爺生命的依托。故爾,馬二爺對“萬乘興”的興盛和自家馬記老號的衰敗實是很不甘心的,在最後的歲月裏,馬二爺還是拄著拐棍掙紮著從煙榻上爬起來了。

也直到這時候,馬二爺才終於承認了這場光複石城的革命,和這革命造出來的民國鎮守使。

馬二爺要振興自己的轎業,不承認民國的鎮守使是不可以的。

民國的鎮守使是石城的新主子,就是當年的鄧老大人,那權勢像似比鄧老大人還大。當年的鄧老大人沒兵權,且還要受江防會辦府的節製,民國的這位劉鎮守使以中將師長的身份主持著一城軍政,簡直就是個土皇帝。

劉鎮守使抬舉卜守茹,卜守茹便發達了,發達得讓馬二爺眼紅。

這賤貨咋著貼上劉鎮守使的,馬二爺不用問也知道:必是賣弄風騷無疑。每每看到鎮守使署的副官、護兵來接卜守茹,去鎮守使署吃酒、聽戲,馬二爺常會目送著卜守茹遠去的背影瞎揣摩:這賤貨大許又要去和劉鎮守使上床了。

那當兒,馬二爺已管不了自己的小妾,自己又力不從心,便對這種事看淡了,心下不再氣卜守茹去和劉鎮守使睡,隻氣卜守茹仗著劉鎮守使和他作對,把個“萬乘興”生意搞得這般紅火,把他馬記老號的主顧都奪走了。

還恨自己不是年輕、漂亮的女人,沒啥風騷可供賣弄。

後來,一下子開了竅,才又想到:卜守茹終在名義上是他的小妾,他與其讓卜守茹拿自己的身子私下裏送人情,還給他添累,倒不如他來做這人情了。他馬二爺實可以把卜守茹公然送給劉鎮守使,讓劉鎮守使記他一筆深長而久遠的情分。

這樣做的好處極明顯,一來永遠的從馬家門裏除卻了一個禍害;二來又籠絡了劉鎮守使,就算劉鎮守使日後不能幫他,至少不會害他;三來也就給卜守茹這野馬戴上了鐵籠頭。

馬二爺認定,劉鎮守使氣焰熏天,不是一般等閑人物,卜守茹一旦正式做了劉鎮守使的姨太太,劉鎮守使斷然不會再讓這賤貨依然這樣拋頭露麵滿世界弄轎,沒準會一把將卜守茹的“萬乘興”都掠到自己手裏。

這一來,卜守茹就完了。

馬二爺寧可對劉鎮守使拱手認栽,卻不能敗在卜守茹手下。

一個女人,且又是給他做了小妾的女人,斷然沒有成功的道理。

這實在是個好念頭。

這好念頭讓馬二爺激動不已。

馬二爺便抽著大煙日思夜想,想著咋把這極難說的話去和劉鎮守使說開?馬二爺自己是不好去說的,把自己的妾拱手送給人家,還賠著笑臉,馬二爺做不出,就算是承認了革命,和這革命造出的劉鎮守使,也仍還是做不出的。

讓麻五爺去說也不行,一者麻五爺和卜守茹原本就有一手,二者革命後馬二爺也再不和這混賬東西多來往了。

萬般無奈,馬二爺才極不情願地去和貼心家人劉四商量了。

劉四聽罷馬二爺的述說便道:“嘿,我的爺,你真是糊塗!這種事哪用得著找別人?您老不要卜守茹還個好辦?一紙休書就把她打發了!”

馬二爺說:“那倒不好,我老了,不中用了,本意原是要成全這賤貨和劉鎮守使,這一來,倒像是我容不得這賤貨了……”

劉四道:“那也好辦,您老隻要當麵把這話裏的意思和卜守茹說透,卜守茹也自會去和劉鎮守使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