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瞬間,他更加蒼老了……
‘他們想要什麼,爺爺,你真的清楚嗎?你又想過嗎?’
他們,想要什麼?
…………
桑經隻提著一個行李箱從白錦跟黎川曾經住過的房間裏出來了,很簡略,幾乎沒什麼東西。在這個家裏生活這麼久,但要帶走的東西卻很少,這是不是一種諷刺?
緩緩地下了樓,羊叔還站在那個位置,似乎並未變過。
四目相視,羊叔就像很多次看他回來離去一般,用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道:“三小少爺,您要走了?”
“嗯,走了。”黎川望著外麵,寬闊的院子綠意盎然,這是他最後一次站在這裏了。
“還回來嗎?”
“不知道。”
“那去哪裏?”
“她想去哪裏,我跟她去哪裏。”
羊叔深深地一鞠躬:“三小少爺,一路順風。”
黎川伸手拍了拍他,聲音中也戴著一些哽咽:“走了……”
“走吧……”
這裏,並不適合三小少爺跟三小夫人,外麵才更適合他們。
也許,終有一天這個家放棄一切成見與勾心鬥角時,便是他們回來之時。
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
黎川隻往前走著,沒有回頭,直到出了黎家的大門,他才回頭相望,久久地望著,似是要將這裏的一草一木徹徹底底地記在自己的心間。
“走吧。”黎川歎了一聲道。
桑經推著輪椅離開,伊家的車已經等在那裏了。
當車漸漸離黎家越來越近時,他看見她就站在門口張望著,似是有些不安,來回地走動著。看到車,便眼前一亮。
車停下,車門打開,她就探進身來抱住了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他會沒了一般。
他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呢語:“我回來了。”
這次,他是真的回到了她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嗯。”她輕應一聲,眼前有些模糊,唇角卻漾起了笑容。
她一直在等他。
終於,等到了他回來。
…………
黎川為了她離開了家,白錦心中依舊有些不安和愧疚。
“對不起。”她埋在他肩頭,若不是她纏著他不放,他又怎麼會因為她而離開家呢?那畢竟是從小長到大的地方,若不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誰又願意離開自己的家?
黎川摸了摸她的短發,親了她的頭頂一下:“我願意的。”
離開家是會痛苦,也有舍不得,可是若不離開,隻會讓她跟著自己繼續受爺爺和母親的磋磨,他舍不得她再為他傷心一下下了。
“那你媽媽和晶晶……”
黎川眸色微暗,他跟母親已經鬧僵了,卻還是道:“我已經跟四叔說了,讓他送我媽和晶晶先去成都住一段時間,等我們安定下來,我們再去看她們……”他摟著她的腰,微微淺笑,“你放心,我媽是不會跟我斷絕關係的。她也就是在氣頭上,等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母親跟妹妹,他自然是不會割舍的,他依舊會盡一個做兒子和哥哥的責任,隻是,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選擇。
白錦聽他如此說道,點了點頭。
“嗚嗚嗚……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啊?你們倆互訴衷腸完,我再出來?”伊涵諾端著一盤葡萄出來說道。
白錦連忙離開了黎川的懷裏,擦了擦眼睛。黎川握住了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伊涵諾將葡萄放在桌子上,盯著他倆,吐槽了一句:“你倆可真膩歪。”
“嫉妒麼?”黎川摘了一個葡萄,遞給了白錦,笑得讓人想要抽他,“那就嫉妒吧。”
伊涵諾指著他:“你……你……錦錦,你幫我打他!”
白錦被他們逗笑了。
伊涵諾拖著下巴道:“你跟家裏斷絕關係,你爺爺居然沒有打斷你的腿?”她要是跟家裏的那個老頭子斷絕關係,肋骨都要被打斷了。
白錦也看向黎川,對他居然這麼快就解決了“戰鬥”也有些驚奇,黎老爺子竟然真的同意他離開家?
“我父親為了我母親也曾離開過家。如今,我在他麵前也有些礙眼了,離開了,也能讓他心情稍微好一些,至少眼不見心不煩吧。”黎川手裏轉著一個葡萄,目光落在了一處。
白錦聽著隻覺得有些心酸,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用擔心爺爺,我大哥、四弟和五弟都要回來了。等他們回來,那個家裏隻會更熱鬧。”黎川扭頭對她道。
白錦略略驚訝,聽到黎川又補充一句,是黎老爺子叫他們回來的。她也就明白了,也許是黎川讓他太“失望”了,所以黎老爺子就“另選賢能”,讓另外的孫子都回來的。不過,老二黎暮呢?聽說他也在國外,黎老爺子為何不把他也叫回來?
不過這些,已經跟她和黎川沒有關係了。他們要想的,是下一步了。
“你家還真是熱鬧誒。你爺爺是不是覺得你們兄弟鬥來鬥去才有意思?”伊涵諾不禁唏噓道,就差說一句黎老爺子的腦袋有坑了,然後又問,“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
白錦跟黎川看了看,他說,她想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她吸了口氣對他道:“我們先去北京吧,先去看你的腿。”
黎川如今能略行走幾步,還有上次他踹了馮培一腳,都說明他腿恢複還有很大可能。她要把這可能變成無限可能。
黎川溫柔一笑:“都聽你的。”
黎川暫時就跟白錦住在了伊涵諾家。雖是跟家裏斷絕了關係,但這些年黎川任騰輝總裁鞍前馬後,即使現在不是了,身家還是客觀的。總之應了那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兩個人就算是奢侈生活幾年都是可以的。
沒多久,馬曉珍跟黎晶就坐飛機離開了九原,由黎四伯母陪著她們一去的成都安置。但因為黎川執意要跟白錦在一起,還跟黎家斷絕了關係,馬曉珍一直都很生氣,直到離開時也沒再見黎川一麵,甚至都沒告訴他。還是黎四伯打電話告知了黎川。黎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給王雨打了電話,問了問那邊的情況,得知母親跟妹妹已平安到了那裏,對那裏的環境還滿意,他也稍稍放心,又請黎四伯母幫忙照顧好她們,他才掛了電話。
母親總有消氣的一天,也總有願意再見他的一天,她們安好,他就放心了。
而生活依然要繼續。
白錦去見了秦以涵,說了自己跟黎川最近的遭遇,又說了他們想要離開九原的打算。
秦以涵聽完不勝感慨,白錦跟黎川的感情,她幾乎是一路看過來的,有對黎川的怒跟怨,也有為好友的不值,但自從黎川失蹤後,白錦那恍惚的樣子,也讓秦以涵明白,這世上,恐怕也隻有黎川能糖她的好友幸福了。
“你跟黎川,還真是多災多難,才多長時間,又發生這麼多事。”秦以涵歎道,她沒想到白錦跟黎川的情路這麼坎坷會是黎川的大伯母一手策劃的,也沒有料到,白錦跟顧歆臣最終還是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曾經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最後卻是如此仇恨對方,恨不得弄死對方,也是夠出人意料的。但顧歆臣本來就是個渣,憑著他對白錦跟黎川做得那些事,死了都不足惜,隻斷了一條腿都便宜他了。
“還好,現在都雨過天晴了。”秦以涵長舒了一口氣,“以後,你們倆就好好的,千萬不要再鬧分手了,每一次你倆鬧分手,我都覺得世界崩塌了。”
簡直是恐怖至極。
白錦笑了起來:“不會啦。”
“最好。”
秦以涵拿了兩罐啤酒過來,遞給她一罐,跟她碰了喝了:“黎川為了你居然願意離開家,也是可以的了。這事做得還挺男人。”
白錦喝了一口酒:“讓他為我放棄這麼多,我其實感覺挺虧欠他的。他以前是騰輝的總裁,呼風喝雨,如今卻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要從頭來,我總覺得自己耽誤了他……”她說著,心中就泛起了一陣澀意,讓黎川為她跟整個黎家決裂,跟母親也決裂了,她心裏還是堵得慌。
秦以涵按住她的肩膀:“或許,在別人眼裏,他這事做得很不孝,可我覺得他做對了!重新開始怕什麼?你們又沒老!而且,你覺得黎川非要依靠他家裏才能成事嗎?認識他的人肯定都說不會。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十年之後,他或許做得比現在還大。即使不如現在了,那又怎麼樣?你們在一起了,不就是最好的了嗎?錢夠花就行,你說是不是?”
跟好友這麼一說,白錦心裏又寬敞了一些,她跟秦以涵又一碰杯:“我知道了。”
秦以涵一頭靠在她肩膀上:“我們三個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聚在一起。本來,你回來陪我了,我想終於有個好姐妹可以相互照應了。但你現在又要走了,薇悅她也不知道到底在哪裏,在那麼浪蕩那麼久,也不知道回來看看我們。真是個死沒良心的……”
秦以涵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白錦捏了捏她臉上的肉肉,心中也有些澀意:“等她回來,我們一起收拾她。”
“嗯。幹杯!”秦以涵舉起了酒罐。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分離總是無法避免。有的分離,一分而離永無交集,有的分離卻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與團聚。
從秦以涵家裏出來後,白錦便去公司辦理離職手續。再次見到桃子跟楊清,白錦百感交集,想起從前楊清跟自己求婚,還有跟桃子、甄曉曉一起工作、吃飯、笑鬧的快樂時光,恍若就再昨日,而他們中間,卻少了一個人。
白錦望向那張依舊空蕩蕩的辦公桌,一切如常,仿若在那裏工作的人會隨時回來一般。桌子上還放著甄曉曉的照片,陽光、帥氣,總讓人心頭發暖。
“一姐,你辭職了?”桃子萬分不舍。
白錦點頭:“嗯,想我這種一天打漁三天曬網的人,再不走,沒準兒就要讓你們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