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再回臨淄(1 / 2)

在各國變法潮流到來前,法家隻能算是一個小學術流派,儒學、黃老、墨家與楊朱構成了當世四大顯學。及至魏李悝、楚吳起變法後,法家裁才以強國之道徹底走上曆史舞台。及至商鞅變法,法家已經成了當世第五大顯學,各國修習法家的士子也逐漸多如牛毛。

隨著各國變法的逐漸落幕,法家士子想要出人頭地變得越發困難,大多隻能循著前輩製定的律法當個普普通通的執法官。但著書立說者也多了起來,人們把各國的變法進行整理分析,以圖追求更完美的法學之道。

楚石的此篇策論正是法家學說的濃縮,為了不觸及齊國敏感的政治問題,她對於自己的理論也隻是提綱契領地提了提。

“先生稍待。”學吏捧著竹簡去了裏間。

因齊王病重,這幾日來錄名的人並不多,大殿中空蕩蕩的也就兩三個士子。人人都跪坐在軟墊上等待裏間的審核。

大約過了兩刻,學吏便回返了。

楚石有些驚訝,她這篇文章雖不出彩,但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看完的。

法家三派,法治、術治和勢治,當年的申不害變法在韓國實施的變法便是術治,強調君王的禦下之術,臣下有敬畏之心,才能更好地侍奉君主,吏治清明。而商鞅在秦國的變法則是法治,舉國唯法是從,雖君王亦不可以私情亂法。

韓國沒兩年就跨了,而秦國卻強大了起來。遂世人皆以法治為法家正派,不過法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推陳出新,六親不認,山東六國氏族勢力龐大,關係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雖然各國君主都承認法治好,但在這戰亂叢生的時代,沒有一國敢有秦國那種死中求生的魄力。

楚石的這篇策論則是以法治為主,術治、勢治為輔,對法家重新進行了一番概述。

學吏出來後,對楚石做了一揖,道:“先生,客卿有請。”

楚石疑惑地起身,隨學吏到得裏間,隻見一位身著白袍的年輕人背對著她臨窗站著。

春風拂麵,外間是清綠的桑竹,窗門半開著,微風拂麵,吹起他兩鬢的烏黑散發,場景格外愜意。

聞聽腳步聲,臨窗的年輕人微微一動。

“雲夢士子楚石,見過客卿。”楚石低頭拱手行禮。

“穀雨小弟,五年沒見,不認識蘇代了?”

耳畔傳來年輕人頗有磁性的嗓音,楚石微微一愣,抬頭正對上一張笑容滿麵的臉。

蘇代,蘇秦的胞弟,十年前來稷下學宮修學,隨遍遊列國,受其兄影響,修縱橫之術,遊說諸侯,曾事燕王,與子之交好,後子之野心昭然,欲取燕王而代之,遂離燕入齊,不曾想如此受齊王器重,竟然已官至客卿。

楚石曾五年前隨師兄伯轅下山,去齊國拜訪蘇秦,也由此結識了蘇代。彼時她還是個幼齡稚童,蘇代待她就像大哥一般,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和其兄一樣,蘇代也是個美男子,喜著白袍,棱角分明的輪廓,挺拔的鼻梁,膚如凝脂,眉如墨畫,唇角永遠掛著溫潤的笑意,讓人一見就生親近之感。

隻見蘇代修長的五指摩挲著案幾上的竹簡,神色間帶著調侃的笑:“穀雨真是越發偷懶了,連往昔的策論都拿來充數。”

楚石莞爾,這篇策論是她往昔所寫,乃是老師布置的課業。她自問寫得還不錯。

“客卿如何知曉?”她很疑惑,這還是兩年前在山中寫的文章。當時老師的評價是,穀雨終於有篇策論能入得眼了。也因此她才敢拿其作為入稷下學宮的敲門磚。

“轍那年下山,將小弟的課業皆帶給了兄長品評。”

伯轅,字轍,就是那個常常帶楚石下山的師兄,習的亦是縱橫之術,因老師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故而楚石也算是這位師兄帶大的,極度崇拜張儀和蘇秦。兩年前學業有成,便摩拳擦掌地離開了師門。聽聞入了齊國,後來蘇秦身死,他離開齊國後不知去了何處。

楚石不由眉角抽搐,伯轅師兄十分關照她,又對蘇秦十分敬仰,帶著最關照的小師弟的課業去尋求最敬仰的師兄的指點,也在情理之中,隻是總給人一種吃飽了撐著的無力感。老師雖然常常外出遊玩,但也從不會怠慢了對楚石學業的督促。

“穀雨來稷下,是為修學?”蘇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起了其他。

蘇代是蘇秦的胞弟,也是楚石的舊識,她也就不隱瞞了。

“老師一年前去雲夢深處,杳無蹤影,聽聞稷下學宮學風奔放,楚石便慕名而來,欲精益求進。”

“鬼穀先生奇人,穀雨不必哀婉。”蘇代安慰道,神色卻也不禁有些悵然。

“天道無常,石不傷感,隻欲精益求學,不枉老師的一番教導。”

蘇代點頭:“該當如此,稷下學宮聞名列國,為兄在此祝穀雨小弟學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