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助寡人乎(1 / 2)

“先生不必多禮。”嬴稷並沒有站起來虛扶楚石,他關上一旁敞開的窗戶,指了指對麵的軟墊,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石有些摸不準嬴稷的態度,今天這場見麵到底是偶然碰見還是他專程在此地相候?

她相信自遇上白起以來,自己的一舉一動對方想必都一清二楚。楚石小步踱至軟墊旁,跪坐下來,定定地盯著眼前桌角,垂眸不語。

嬴稷今天穿得頗為隨意,黑色銀鑲邊的寬袖長袍,整個人舒適地靠坐在牆邊,修長的五指搭在桌上,一壺濃鬱的香茶冒著嫋嫋熱氣。鄭博也走到角落跪坐下來,隱在陰影中。

楚石沒有盯著嬴稷看,對方如今貴為君王,對視是一種不禮貌的蔑視舉動。嬴稷卻沒有這方麵的顧忌,毫不掩飾地打量著眼前之人,漸漸與印象裏的那個人重合。

這個女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出挑,秦地的烈日曬黑了她原本白嫩的皮膚,幾日的風餐露宿,越發不入眼了。他在心中這般想著,感覺有些輕鬆,沒有人知道這樣平凡的外貌下埋藏著怎樣的智慧,這個秘密讓他有些興奮,臉上仍舊不動聲色。兩年的王者生涯已經讓他養成了心事不外露的習慣。

“記得先生說過,此生隻知如何侍奉君王,而今稷腆為秦王,先生欲助寡人乎?”他開口道。

楚石意外地抬頭,嬴稷不再看著她,右手把玩著茶盞,顯得漫不經心,“寡人欲皇天下,先生可有興趣?”他又道,玩味的口吻仿佛在說我要取天下玩玩,你跟不跟我一起耍,但楚石卻知道眼前的人無論怎麼變,從來不說空話。

秦國現如今情勢一片大好,但也隻是針對秦國本身而言,他這個國君當得並不是滋味,楚石不由得想起當年的那場博弈,困於燕山的少年想著的卻是天下的風雲際會。

室內一片安靜,楚石低著頭,沉默,嬴稷也不催促。

半響,她拱手誠懇道:“得君厚愛,石之榮幸,王上信得在下,定當為大王,為秦國效力。”

嬴稷把玩茶盞的手頓住,看向楚石的雙眼,溫淡的笑容一直掛在他的臉上。

雖然已從白起的密報中得知楚石欲要效命秦國的消息,他卻總有那麼一絲不真實的感覺,這種不真實從他登上王位的那一刻起一直伴隨著他,仿佛一場夢,但這一切並不是夢,他要守住王位,守住秦國,守住祖宗基業,便要更冷靜,更自持,更無情,即便有一絲一毫的私欲,也要立刻被自己扼殺在萌芽裏。

楚石沒有回避對方的目光,也不能回避,眼睛最能透露出人內心最真的想法,她坦然地迎了上去。兩人目光相觸,仿佛兩股清泉彙流,須臾,同時無聲地笑了起來。彼此間的距離瞬間拉近了些許。

“臨風苑太過奢華,寡人已同右丞相說好,這兩日先生暫且住在他府上。”一樁心事落地,嬴稷的語氣真正輕鬆了起來,前線的捷報也未曾讓他有過如此刻般歡愉之感。

楚石敏感地覺察到了對方突然變好的心情,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她微微拱手:“如此,叨擾右丞相了。”

嬴稷不以為然的笑笑:“老丞相同張丞相莫逆之交,見到先生必然高興。”

兩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會兒,默契地沒有提及當年的燕山往事。

三刻鍾後,嬴稷同鄭博一起離開,秦國此次大勝,雖然隻是個沒有實權的王,宮中仍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回去蓋印擬召,最後決斷。楚石對著麵前早已冷透的茶,仔細回憶方才的情景,確定了方才的應答並無不妥後,才慢慢站起身,準備離開。

嬴稷開頭先提及了她當年說過的那句侍奉君王的話,而後問楚石是否有輔佐他的意願,最後表明自己有一統天下的野心。為的就是告訴楚石,秦國有足夠的舞台供她施展所學,但是,她隻能忠於秦王。

提及楚石當年隻懂侍奉君王的輕狂之言並不是為了念舊,君王君王,秦國隻有一個王,一個主人,如今太後當國,丞相掌權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嬴稷要的,是楚石完完全全的隻對他一個人的忠誠。既然楚石隻懂侍奉君王,那麼自然不會去侍奉太後或者別的什麼權臣。

楚石應了。一家二貴,事乃無功;夫妻持政,子適無從。所謂“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為王效力便是為國效力,王者的權勢決定了一國的穩定與發展。嬴稷現在沉默不代表他將一直沉默下去,沒有幾年他就要年滿二十,加冠禮後,按照習俗,便該親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