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銀色的勾弧翻轉,楚石站在一旁看著婁水舞劍,眼神卻迷離在遠方。
“真是好劍!”婁水舞完,雙手捧起隱月將它歸還楚石。
這個時代的男子愛劍,比愛惜女人更甚,婁水在入秦軍前曾是劍客,也曾遊曆山河,有過一點小小的名氣,至於為何隻闖出了一點點名聲,而沒有名動列國,用楚石的話則是
“你的劍招雖好,卻過於華麗,少了殺氣。”
婁水並不以為然:“老師就曾說我心思太多,是習武的好手,卻不會有所成就。”
“所以才入了影子軍?”影子軍是秦國密探組織的習慣稱呼。
“先生說是便是。”婁水笑笑,並不多言。
楚石也無欲多探究這個部下的內心,當下轉了話題:“你剛從鹹陽回來,有什麼消息?”
婁水是嬴稷派給她的得力幹將,一直在鹹陽和巴蜀間來回,有些重要的訊息楚石就讓婁水直接轉達。
“太後坐鎮宮中,丞相坐鎮朝堂,鹹陽一派平和,先生不用擔心。”
“嗯。”她也大致猜到鹹陽是個什麼局勢,白起是秦國新起的名將,無論在軍中還是民間都頗有威勢;丞相魏冉是太後的親弟弟,又頗有才幹和能力,在軍中也有些資曆和影響;秦王嬴稷雖隻是個半大青年,卻也有自己的主見。
秦王、丞相、上將軍三足鼎立,又有太後居中掌控全局,這種微妙的平衡想必會在秦國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和心思去改變這一格局,隻要不影響秦國大業,想必嬴稷自己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動手。
婁水並不是主要說這些的,果然,頓了頓後他道:“王上和太後決定對魏國動手了。”
楚石目光一閃,她早已在婁水帶給他的密報中的得知了這一消息,她看著婁水,等著進一步的詳細情況。
“就在臘月。”
“是個好日子,想必魏國也想不到我秦國會在冬日出征。”冬季,萬物休眠,百姓窩冬,想必也是一年中最太平的歲月了,隻是隻怕從今年起,冬天便不再意味著短暫的太平了。
“是上將軍親征,丞相居中調度糧草。”婁水繼續說道。
兩人邊走邊說,不覺已經回到了住所。婁水將房門關上,順手點上炭盆。
楚石烤著雙手道:“這次是上將軍第一次出征吧,的確令人期待。”上次擊退六國合縱,白起因而名聲大噪,但那是防禦戰。
“先生不怕?”
“有甚好怕,”楚石攪了攪炭盆:“有些仗打輸了可以彌補,有些仗卻必須贏,此次攻魏隻是欲蓋彌彰,能咬下幾塊肉就看上將軍的本事了。”
“王上說得沒錯,先生果然通透。”
“哦?王上誇我了?”楚石顯然被這句話勾起了興趣,“王上怎麼說的?”
“我原本擔心發起攻魏之戰,先生心裏會不舒服,就提了兩句。”
楚石被派來巴蜀是為攻楚做準備的,秦國卻先攻打了魏國,婁水曾擔心楚石會為沒參與這等重大戰略部署而心有疙瘩,便向嬴稷提了兩句。
楚石對婁水的這點小心思並不以為然,婁水作為楚石的左右手,想必對攻魏事宜心中也有困惑,看他現在神色清明,想必嬴稷已向其說明過攻魏的用意,隻是婁水沒料到楚石這麼容易就看破了本質,難免有些慚愧。
“王上說甚了?”楚石繼續撥弄著火盆道,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耳朵卻高高豎起。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婁水猶豫了會方道:“王上說先生雖貌不驚人,卻****天成,必不會因此心有芥蒂。”
婁水言罷,看了看楚石的表情。楚石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你看著我做甚?”
誰知婁水突然笑道:“王上說先生不會因此言生氣,果不其然,我王英明!”
世人對男子並不會以貌取人,婁水對嬴稷說這麼一番話覺得有些莫名,誇人長得平常似乎不是什麼美言,但在民風彪悍的秦國你要說一個男子長得好看,似乎也不妥當。
楚石對於嬴稷損自己的容貌已經坦然,聽到婁水的後半句話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鎮定了半響道:“你也辛苦了,先去歇著吧。”
“先生也早些歇息。”婁水起身告辭。
婁水走後,楚石拿起身邊擱置的竹簡,是些列國新的法家和兵家典籍。
鹹陽宮中有專門的藏書閣,長史會帶領書吏們將列國新出的典籍或文章整理好,呈給秦王先過目,嬴稷知道楚石愛看些新鮮的東西,有時看完後便將這些書籍的內容精簡後給楚石捎過來。有時是正經的列國學說,有時也會是些解悶的坊間奇聞。楚石每天睡前都會看上幾章。無論是坊間還是朝堂,都是天下的縮影,隻有看得多了才能將視野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