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倪海龍也出過錯誤,而且就在發射“神舟2號”的前幾天。當時,所有發射“神舟2號”需要的產品差不多都已經拉到了酒泉發射基地,可就在離發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時,發射中心突然發出通知說“神舟2號”有個部件要換。
當時工作人員趕快對這個部件進行了修複調換,等調換好以後,離發射時間就沒幾天了。負責調度的倪海龍犯難了,用飛機空運吧,部件太大,飛機根本塞不進去;用汽車運吧,正值冰天雪地,怕汽車打滑不安全,而且汽車運輸也太慢,所以最好決定用火車進行運輸。
用火車運,也有很多麻煩事。客車車廂進不去不說,並且不利於保密,所以隻有用行李車。上了行李車怎麼放又成了問題,倒著放太占地方,立著放又怕倒,而且包裝也是個大問題。
當時鐵路部門給倪海龍他們聯係好了行李車廂,告訴他們去車站一個包裝公司找王主任。
倪海龍按照電話中說的地址,好容易才在車站旁邊找到了一個掛有托運公司牌子的小門麵。一問,剛好遇到王主任。王主任非常熱情,業務也相當熟練。他領著手下,三下五除二就處理好了產品。
倪海龍也放了心,為了表示感謝,還送了一個航天紀念品給這位王主任。王主任千恩萬謝地將他們送出門,並一再表示:
放心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保證按時裝車。
倪海龍出門以後,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回頭看看這個小門麵,他心裏不由得嘀咕起來。他想,航天產品這麼重要的東西,有關部門怎麼敢托付給這麼一家小店去負責運送呢?對不對呀?!還是再核實一下吧。心裏想著,倪海龍又折了回去。
一進屋,倪海龍就問:“您是王主任吧?”
“我就是王主任,這還假得了。”王主任說著還把名片掏了出來。倪海龍一看,姓王不錯,可名字不對。這可把倪海龍嚇得夠嗆,連忙打電話給鐵路的有關部門,一核對,確實是搞錯了,這個王主任不是倪海龍要找的王主任,同姓不同名。
這時離開車時間越來越近了,萬一誤了這班車可糟糕了。當時已經給酒泉發射中心打過電話了,那邊早把接車、搬運、保安的人都準備好了。產品在酒泉車站卸不了,要到嘉峪關車站卸車,車到嘉峪關車站也隻停兩分鍾。
事不宜遲,倪海龍急急忙忙地找到了真的王主任,又重新包裝、裝車,在開車前幾分鍾,總算把一切都安頓好了。
目送遠去的火車,倪海龍顧不得滿身灰土,怒衝衝去找假王主任算賬。他邊走邊嘟噥著說:“真是想掙錢不要命了,什麼牌都敢打,什麼活都敢接,這可是航天產品,萬一有個差錯,你我下半輩子都沒有好日子過。”
看到倪海龍來了,假王主任遠遠地迎了過來,沒等倪海龍說什麼,一把塞回了剛剛接受的航天紀念品,並且連聲說:“錯了錯了,錯了錯了。”
看到這裏,倪海龍也不好再說什麼,拿著這個航天紀念品自己走了。不過,從此,倪海龍做事更加小心謹慎了,他把這個紀念品給自己留下了,並成了他工作永遠的警醒。火箭撞上了工作平台
2001年1月10日淩晨1時,伴隨著大地轟隆隆的顫抖,“長征2號F”火箭再次噴射出強大的火焰,載負著“神舟2號”飛船,劃破深夜長空,向著浩瀚的宇宙呼嘯而去。
不久,船箭實現成功分離,中國“長征2號F”火箭再次成功地完成了發射飛船的使命。
平時話語不多的劉竹生,捅捅身邊人的胳膊,冷不丁冒出—句:
你們看看,什麼叫金牌火箭?
說這話的時候,劉竹生微笑的臉有著說不出的自豪和激動。
這枚火箭在發射前不久,還被撞傷多處,現在竟然扶搖直上,不辱使命,怎不讓他自豪。這可是他的心血結晶,他為之付出的努力和艱辛,恐怕隻能他自己才能體會。
劉竹生,名如其人,麵容清矍,目光睿智,身材挺拔,氣質清雅。自幼喜歡繪畫,他製做的毛主席像具有專業水平。天長日久,由藝術而生的細膩、內斂和敏銳,已成為劉竹生個性中最鮮明的部分,這讓他的生活工作充滿藝術性。
竹生,像竹子一樣挺拔、頑強、堅韌。這名字,飽含著父親對兒子的一種企盼和希望。“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這是鄭板橋的詠竹詩。劉竹生很小就背會了,牢牢記在心中,並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銘。
劉竹生1939年生於東北冰城哈爾濱,1963年畢業於哈爾濱工業大學導彈工程係。曾參與研製中國第一代捆綁火箭“長2捆”,負責研製了中國載人航天工程運載火箭“長征2號F”,後來又成為中國載人航天工程“長征2號F”火箭係統總設計師。
20世紀80年代,中國第一枚捆綁式火箭“長2捆”的研製剛剛起步,火箭還沒有設計方案。一次,負責捆綁分離技術的劉竹生為了說明自己的想法,隨手畫出了一張30比1的火箭結構圖,竟被不少人誤以為是正式的設計圖。
在劉竹生眼裏,火箭是有靈性的。劉竹生說:
隻要善待它,它一定不會辜負你。
每當火箭要轉入發射陣地時,看到昂首待發的神箭,他對火箭難以割舍的柔情就愈發強烈,悵然若失的感覺使劉竹生舍不得離開“她”半步。每次他都要爬上十幾層的平台,從上而下地仔細地端詳、撫摸他心愛的“孩子”。
一分鍾準備!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點火!
劉竹生說自己有“火箭綜合征”,他每次聽到這激動人心的發射口令,拳頭都要握得緊緊的,手心也要不自覺地出汗。
然而,每次火箭騰空之時,劉竹生都必須在發射指揮大廳指揮。有人問他,“你不後悔麼”?他總是很鄭重地說:
我的心早已與神箭一起飛到了浩翰的蒼穹,在那裏,有我未了的飛天情……
劉竹生從小家境貧困,可命運之神帶著他幾經輾轉,把他帶到了國防部原第五研究院強度研究所,進入了航天的大門,在這裏,他一幹就是40年。
當有人問他:“難道在40年裏你對工作就沒有過厭煩和流露過膩的情緒?這期間有過‘跳槽’的想法嗎?”劉竹生會不假思索地回答說:
沒有,確實沒有。至今,我對搞航天仍津津樂道。支撐我一輩子要幹航天事業的動力是我的“三個夢”。
一個“夢”出自於原始的、樸素的,甚至是幻想的思想情感。小時候,我常聽嫦娥奔月的故事,於是有了飛天之“夢”。
第二個“夢”是工作以後感到宇宙奧秘無窮,越研究它就越欲罷不能,這便是我的航天“夢”。
上了一些歲數後,我對國家和民族前途、命運都有所思考,遂把工作當成一種刺激,這便是我的強國“夢”。就是這“三個夢”,支撐著我幹了40多年的航天。
劉竹生是我國運載火箭捆綁分離技術的開拓者,攻克的助推捆綁分離技術,填補了我國運載火箭捆綁技術的空白,使我國進入了世界捆綁運載火箭的先進行列。該項技術在後續的多種火箭中得到推廣使用,為提高我國火箭的運載能力和實現載人航天奠定了基礎。
1990年的夏天,劉竹生遇上了他這輩子最難打的仗。那時,中國航天剛邁向國際市場,“長2捆”火箭準備發射“澳星”。它的成功與否,是中國航天能否完全進入國際發射服務市場的一塊問路石。然而要在沒有成型產品、沒有成功先例的情況下,18個月內拿出全新的“長2捆”,絕非易事。
那時,劉竹生是火箭總體設計部總體室結構組副組長,要完成的工作是怎麼樣把“長2捆”身上的4個助推器牢固捆綁,在發射過程中又能可靠地將助推器與火箭徹底分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真是難。
劉竹生當時心急如焚,吃不香,睡不著,牙床上都急得起了大包。為了這一“綁”一“鬆”,他曾在靈感突發後,半夜三更去擂響同事的門,黑燈瞎火直奔辦公室,在堆得像小山的辦公桌上,連夜勾畫藍圖。終於拿出了捆綁分離技術方案。接著,要完成的整流罩分離工作,難度就更大了。
“長2捆”火箭原有效載荷整流罩分離方案試驗受阻,在按期完成合同任務的重壓下,他帶領同事,用極短的時間研製成功了半推反轉方案,為“長2捆”火箭的研製如期完成,立了一大功。
1997年,劉竹生挑起發射飛船的“長征2號F”火箭總設計師的重擔。他是從副總設計師升任總設計師的。在剛接任“長征2號F”火箭副總師時,火箭整流罩發生由於設計經驗不足造成了嚴重超重問題。
整流罩是逃逸係統重要的組成部分,它的超重,將會直接導致航天員在零高度逃逸時,飛船達不到救生高度的要求,使逃逸救生難以進行。
劉竹生帶領設計師係統重新複算了載荷,進行了結構件重設計,對逃逸發動機提出增加總重的要求。此時,他們的眼裏已沒了別的東西,除了數據就是圖紙和計算公式,麵對顯示屏,日月星辰似乎停止了變化,白天與黑夜不再有分別,黑發中生出的一根根銀絲和眉頭上新添的一輪輪皺紋,見證了他帶領研製人員,披星戴月,用智慧和汗水攻克的一道又一道難關。
在發射“神舟號”飛船的日日夜夜裏,為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他不僅要動腦筋去謀劃,還要針對出現的問題,一次又—次地進行方案的設計修改和論證,殫精竭慮,經常是食不甘昧、夜不能寐。他經常說,要用最好的火箭送“神舟”上天。
在“長征2號F”火箭把“神舟1號”飛船發射到空間軌道後,他情不自禁地和朝夕相處的火箭總指揮黃春平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老哥倆盡情地揮灑了一把熱淚。
2000年12月31日,中國“神舟2號”飛船和火箭的測試都已經完成。火箭頂著一個已經加注燃料的飛船,準備於2001年1月1日垂直轉往發射區實施發射。
當各係統在9月份進入酒泉基地時,這裏還是綠樹成蔭。大家很快投入緊張的測試準備工作之中,不知不覺幾個月就過去了,這時的發射場已是一派寒冬景象。
第二天就是元旦,發射場忙碌了幾個月的人們,這幾天心情格外好,大家相約一起吃辭舊迎新的年夜飯,並預祝來年心想事成,一切順利。
正在這時,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讓大家吃年夜飯的心情全都無影無蹤了:
由於基地操作人員的失誤,火箭撞上了測試廠房工作平台,火箭助推器等部位被擠出15厘米。
原來在當天15時10分,發測站的操作人員按照計劃,做了活動發射平台向發射塔轉移的技術準備。在01廠房東廳進行備份驅動車檢查時,工作人員想給活動發射平台備份電源通上電,看看它有沒有電,以便在活動發射平台主份電源出故障時可以快速切換。
但是這個操作人員由於不小心,將活動發射平台的備份電源與平台的主份電源接反了,當通上電時,活動發射平台意外行走,已處於垂直對接狀態的火箭就置身在測試廠房工作平台的包圍中。火箭和工作平台直接發生接觸、擠壓,造成了多處受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劉竹生十分心痛。已年過六旬的他顧不上安全和其他,和火箭係統總指揮黃春平—口氣爬上11層平台,直奔他們心愛的“寶貝”,又從上至下逐層地查看火箭的受傷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