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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王老將軍的住宅是一所四合院。出租車司機把雷清蓉和王老板拉到一條胡同前,給他們指了一下方向,讓他們自己進去。胡同很幽靜,和外麵大街上的車水馬龍比起來,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雷清蓉和王老板走了一陣,來到了一處有警衛站崗的大門前,雷清蓉猜想這就是王老將軍住的地方了。一看見巍峨莊嚴的大門和全副武裝的警衛,雷清蓉心裏立即“咯噔”地跳了一下,有些膽怯和遲疑地站住了。因為在此以前,她到過的最大的領導家,就是高明生的辦公室。顯然,這兒不是高明生的辦公室——她可以大大咧咧地進。她想起了婆母的話,要是警衛不讓他們進怎麼辦?她看了看王老板,卻見王老板的目光遊移著,比她還沒有勇氣的樣子。她隻有硬著頭皮,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鼓起勇氣朝警衛走去,對警衛說他們要找王老將軍。警衛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他們半天,才用非常標準的普通話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雷清蓉說:“我們是從四川來的……”

可話音還沒落,警衛就打斷了她的話:“請你說普通話!”

雷清蓉一下臉紅了。她雖然上過高中,可當時學校並沒有用普通話教學。她紅著臉硬憋了一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卷著舌頭說:“我們、是從……四川……來的……”可剛剛說了這幾個詞,不但警衛笑了,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後她著急起來,不知怎麼才能把話說清楚。最後,她想到了王老將軍的信,就將信掏出來,交給了警衛。

警衛接過王老將軍的信看了看,又上上下下地將雷清蓉和王老板打量了一遍,叫他們掏出證件看了看。所謂證件,也不過就是他們的身份證而已,然後,警衛才給裏麵打了一個電話。

沒一會,一個年輕的戰士從裏麵快步走了出來。雷清蓉一看,覺得這戰士好麵熟。努力回憶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不覺有些喜出望外地叫了一聲:“小李!”原來這戰士正是上次隨北京首長來的那個王老將軍身邊的工作人員。

叫小李的戰士也認出了雷清蓉,也叫了一聲:“阿姨!”然後才說,“首長請你們進去!”

雷清蓉聽了這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心底。她和王老板正想跨進大門,可站崗的戰士將身體挺得筆直,伸手攔住了他們,指了指旁邊一道拉了隔離帶的小柵門,要他們從那裏進入大門。雷清蓉和王老板隻好從那裏進去了。

走進大門,迎麵是一道用磚砌成的照壁,照壁的牆根下是一堆用亂石壘成的假山,牆麵上有一幅龍鳳呈祥的圖案。拐過照壁,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像是他們羅家老房中有天井那樣的院子。院子十分整潔,有幾級台階通向一扇大門。大門敞開著,門上方前簷左右兩根柱子,不落在地麵上而懸掛在半空,下端雕著一種說不出名的圖案,顯得既端莊又華麗。進了這道垂掛著柱子的大門,迎麵才是一個很大的院子,一條用磚鋪成的、寬寬的十字通道,連接著前後左右的房屋。除開通道以外,院子裏栽滿了海棠、石榴、月季、夾竹桃等樹木花卉。雖然北方的氣溫比南方低,但畢竟是陽春三月,這些樹木花卉的枝頭,已聚滿了春的氣息。尤其是海棠,已經含苞待放,要不了多久,就能讓這庭院滿堂春意。

走過院子,又上了幾級台階,才進入客廳。客廳十分寬敞,南北兩邊靠牆是一排寬大的沙發,當中擺著茶幾,上麵蒙著桌布,幾隻古色古香的瓷瓶裏,插著開得正紅火的鮮花。一隻落地式座鍾在右麵牆角,發出“滴答滴答”的清脆的響聲。牆上掛著幾幅條幅,都是一些國家和軍委領導人親筆所題,字跡生動而凝練,使整個客廳在典雅中透出一種光榮和厚重來。小戰士招呼雷清蓉和王老板坐下後,就離開了。

小李一走,雷清蓉和王老板就感覺到特別的緊張和拘束。特別是王老板,臉繃得很緊,僵硬得像噴了一層定型發膠。他悄悄地靠過去,對雷清蓉說:“你說,王老將軍真的會見我們嗎?”

雷清蓉心裏也“撲撲”地直跳,但她強打精神說:“都到這裏來坐下了,還能不見嗎?”

王老板把手捂在胸前,輕輕地叫了起來:“又是警衛,又是安檢,又是國家和軍委領導人的題詞,天啦,我這是走到什麼地方來了?”

正說著,小李陪著一個護士模樣的姑娘,推著一輛輪椅出來了。輪椅上坐著一位老者,高鼻梁,圓盤臉,滿頭銀發,目光炯炯,紅光滿麵,看上去像隻有七十開外的樣子。盡管是坐在輪椅上,但上身挺得筆直,仍不失威武之氣。這肯定就是王老將軍了!雷清蓉一見,不覺在心裏暗暗叫了起來:“天啦,這就是戎馬一生的老將軍?老將軍至少應該有九十歲了,可看這童顏鶴發的樣子,哪像是九十歲的樣子?”這樣想著,雷清蓉不禁肅然起敬,馬上站了起來。王老板見雷清蓉站了起來,也跟著起立,可雙腿禁不住在輕輕戰抖。

王老將軍見了,急忙揮了揮手,說:“坐下坐下,不要客氣嘛!”老將軍聲若洪鍾,更不像一個九旬老人。說完,又看著雷清蓉,問:“你就是雷清蓉?”

雷清蓉急忙回答了一聲:“是,王老!”

老將軍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馬上誇獎說:“你做得不錯!我給你們五萬元錢,是感謝你祖父當年救命之恩的,你卻用它來給全村人修路,這很好,很好,我們共產黨人,就是為人民謀利益的嘛!”

雷清蓉聽到老將軍誇獎,心裏很高興,心情放鬆了一些,說:“我們全村人都感謝王老!”

“哎!”王老將軍揮了揮手:“不用謝不用謝!”說完,又對雷清蓉和王老板問:“我是一九三五年離開川陝革命根據地的,一晃七十年了,你們那兒變化很大吧?”

雷清蓉說:“是,王老,我們就是來給你彙報的!”說著,就像等不及似的,要把此行的目的說給老將軍聽。可一想到在大門警衛那兒出的洋相,雷清蓉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說:“對不起,王老,我不會說普通話。”說著,有些難為情地紅了臉。

可王老聽了卻大度地說:“沒來頭!我在你們那兒生活了好幾年,我

那個小鬼陳薯娃,就是你們那方的人,他把我的四川話都教會了!你們那兒的人說話愛帶‘把子’,罵人愛罵龜兒子,是不是?”說著,不等雷清蓉回答,又馬上興致勃勃地唱了起來:“紅軍呀來到川呀川陝省,各地呀工農齊呀齊歡迎!打他呀劉湘呀龜呀龜兒子,建立呀蘇維埃把呀把田分……”

王老將軍還要唱,那個護士模樣的姑娘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輕地提醒說:“首長,注意身體!”

王老卻揮了揮手,說:“沒事沒事,我今天見著了大巴山老鄉,心裏高興得很呢!”說完又對雷清蓉和王老板問,“我剛才的幾句四川話,說得巴適不巴適?”

老將軍把“巴適”吐得十分地道,不但把雷清蓉和王老板逗笑了,連小李和護士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橫亙在雷清蓉和王老板身上的拘謹和緊張一下煙消雲散,兩人像是置身在一個慈祥和敦厚的長者麵前,不約而同地答道:“巴適!”

老將軍聽了,也很高興,說:“巴適就好,說吧,說吧,啊!”

雷清蓉不再有什麼顧慮了,放心將羅家老房的現狀以及村裏開發旅遊的構思,一一地向老將軍詳細地說了出來。老將軍聽得非常認真,不時地點頭。完了,老將軍說:“好哇,你這些計劃都非常好哇!你們的房屋,我現在都還有些印象,雕梁畫棟的,確實值得開發。至於辦紅軍博物館嘛,我還可以幫你們聯係一些還活著的老頭子,讓他們都作一點貢獻,把自己那些壇壇罐罐都捐點出來吧!就是軍博的那些東西,我也可以叫他們給你們複製一些嘛……”

雷清蓉高興地向王老鞠了一躬,說:“真的?王老,這太好了!”

王老說:“可不要掛我的像喲!把那些犧牲了的同誌的像都掛出來!”說完,王老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看著雷清蓉問:“哎,我記得我們養傷那個屋子外麵,有一個很大的院子,現在還在不在?”

雷清蓉馬上說:“還在!不過,土改時分給了幾家貧下中農,現在院子裏蓋滿了雞舍鴨棚。”

王老急忙叫了起來:“怎麼蓋滿了雞舍鴨棚?可惜了可惜了!要是在那個院子裏豎一座紅軍碑,可有多好呀!”

雷清蓉又馬上點頭說:“是,王老,我們已經有了這方麵的打算!”說著,又把自己關於準備禁養雞鴨和柴禾上樹的打算,對王老說了一遍。

王老聽了,又高興地連聲說:“好,好,這樣好!”

雷清蓉等王老說完,這才皺著眉頭把現在需要解決的大事,告訴了老將軍。老將軍一聽,爽朗地大笑起來,說:“這算什麼事?好,我給你們寫封信,你們拿回去找你們的省長……”

“省長?”雷清蓉和王老板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老將軍看見雷清蓉和王老板的神色,這才解釋說:“就是你們省長呀!這小子上世紀六十年代,是我的小鬼,他是天津人,愛唱天津快板,這麼著……”說著,老將軍伸出一隻手,一邊比畫,一邊念念有詞:“嘀答嘀答嘀嘀答,咱們三個人呀,一齊走上場……大家就把他叫‘天津快板’了!”老將軍把那幾句“天津快板”學得蠻像,又把大家逗笑了。念了幾句,老將軍才又正經地說:“這小子都當省長了,當省長不為老百姓辦事可不行!”接著又說:“你們先去找他,至於北京方麵,等省裏報上來後,我再給你們張羅張羅……”

說到這兒,護士模樣的姑娘又俯下身對老將軍提醒說:“首長,你該休息了!”說完,又不斷給雷清蓉示意,提醒他們應該結束了。

雷清蓉見了,急忙拿過自己的挎包,從裏麵取出了隨身帶來的禮物,放到茶幾上說:“王老,這是大巴山上的野生木耳、蘑菇、天麻,特意給您老帶來的!”

老將軍說:“給我帶這些做什麼?不過,是大巴山的,我收下。下次呀,給我帶幾株大巴山的紅杜鵑來!我記得,那年我們是三月下旬撤退的,大巴山的杜鵑按當時的時令是不該開的,可竟然提前開了,漫山遍野一片紅……”

雷清蓉見王老又沉浸在往事中了,也擔心起他的身體來,於是立即說:“是,王老,下次我一定給你帶上大巴山紅杜鵑!今天我們就告辭了!”

老將軍聽了這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對雷清蓉問:“你們住在什麼地方?”

雷清蓉說:“我們出去再找!”

老將軍說:“那怎麼行?”說完,立即對小李說,“你給總後王參謀打個電話,告訴他給客人安排兩個房間!”

還沒容雷清蓉拒絕,小李答應了一聲“是”,就去打電話了。這兒護士姑娘推著王老將軍進裏屋去了。

他們進去以後,王老板悄悄對雷清蓉說:“我的個媽呀,嚇死我了!沒想到王老將軍這麼平易近人,真是官越大越沒架子……”

雷清蓉正要答話,小李打完電話回來了,對他們說:“走吧,雷阿姨,我送你們到賓館!”

雷清蓉說:“真對不起,小李,給你添麻煩了!”

小李說:“這是首長命令,我得完成任務!”說著,就帶著雷清蓉和王老板走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雷清蓉和王老板正說又要到老將軍家裏去取信,小李忽然過來了,將一封信交到了雷清蓉手裏,說:“對不起,雷阿姨,今天不能安排你們見老首長了!老首長雖然身體很好,可畢竟是過了九十的人了,昨天和你們說話太多,加上激動,血壓都升高了!”接著又說,“我還從沒見過老首長像昨天那樣,又是比,又是唱,又是開玩笑,看得出,他對你們的到來,非常高興呢!”

雷清蓉聽了,心裏既有些感動,又有點悵然若失,說:“我們連和王老一聲道別的話都沒有說呢!”

小李說:“不必了,雷阿姨,我會轉告的!”說完就掏出了一張名片,對雷清蓉接著說:“雷阿姨,我是老首長身邊的工作人員,以後你有什麼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

雷清蓉聽了,不再堅持去和王老將軍告別了,而是對小李說:“小李,回去一定向老將軍轉達我們的問候,說我和羅家老房村的村民感謝他了!”

小李說:“我一定把你這話轉達到!”說完,就回去了。

小李一走,王老板就對雷清蓉說:“你也是第一次到北京來吧?來都來了,我們就去看看故宮、長城、頤和園!”

雷清蓉說:“你去看吧,我不去!”

“為什麼?”王老板問。

雷清蓉翻看著小李剛才交給她的大信封,看著下麵“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的字樣,說:“雖然王老將軍接見了我們,也給省長寫了信,可我們的事還隻算辦了一半。事情沒辦完,我哪有心思玩!”

王老板聽了就問:“那你說怎麼辦?”

雷清蓉說:“你去賓館總台那兒問問,能不能幫我們訂兩張今天晚上的火車票?如果能行,我們晚上就趕回去!”

“晚上?”王老板叫了起來。

“對!”雷清蓉語氣堅定地說,“我們直接去省上,把信交給省長!我們的旅遊早開發一天,村民就早富一天,你也早賺錢,難道你不願意嗎?”

王老板說:“錢又不燒手,哪個不想多賺?我也巴不得明天就辦成呢!”說完就去訂火車票了。

雷清蓉和王老板是第二天傍晚七點多鍾,才到達省城的。這個時候,顯然不可能去找省長,何況他們根本不知道省長住的地方,連省政府在哪兒,他們也不清楚。走出車站,王老板就問雷清蓉:“雷支書,我們現在往哪走?”

雷清蓉看了王老板一眼,帶著幾分微笑說:“你說呢?”

王老板說:“我想去看看老表,你呢?”

雷清蓉說:“有句俗話說,同路不失伴,你看著辦吧!”

王老板聽了這話,眼睛一亮,回頭足足盯了雷清蓉半分鍾,突然有些詭譎地大笑了起來,說:“那好哇,我也正想說這話,沒想到你先說出來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要去看我老表了?”

雷清蓉臉忽然紅了,說:“胡說,我想好什麼?不是你先說出來的嗎?”

王老板說:“好了好了,我們不爭了!我先給老表打個電話,讓他有個思想準備!”說完,掏出手機,給範教授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才對雷清蓉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吃了飯再去,那個老夫子家,是什麼也沒有的!”

雷清蓉說:“隨你的便,反正我今天星星跟著月亮走!”說著,就真的和王老板進了旁邊一家小餐館。吃完飯後,王老板伸手攔住了一輛出租車,這才往著名的S大學去了。

到了S大學門口,雷清蓉和王老板下了車,步行走進校門。這是雷清蓉第一次進入大學校園,給她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名副其實的大!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進門處的兩口方方正正的荷塘和幾塊大草坪。每口荷塘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塘裏的水已經枯了,滿塘都是去年留下的殘枝敗葉。但雷清蓉能想象出夏天荷花朵朵、蓮葉田田的美麗和清新。塘邊風拂垂柳,含英咀華,送來陣陣清幽。草坪上已是青草茵茵,春色宜人;兩旁綠樹婆娑,欣欣向榮。正對著校門的,是一排赭紅色、古色古香的建築,和羅家老房一樣,雖然蒙上了一層曆史的滄桑,但卻也是祥光靄靄,宏偉壯觀,凝重而安詳,像一個慈善的老人從高處俯瞰著荷塘邊晨昏苦學的孩子們。一群群青春四溢的學生,穿紅著綠,尤其是那些女生,如彩蝶一般從他們身旁翩翩而過,使雷清蓉也覺得年輕了許多。他們在七彎八拐的校園裏不知走了多久,才來到一處同樣是綠樹匝繞、清幽安靜的建築前,王老板領著雷清蓉上了樓。樓道裏卻不如外麵那麼整潔和美觀,堆滿了雜物。有兩層樓道的燈也壞了,王老板又是大聲咳嗽又是用力頓足,但都沒有喚來光明。王老板隻得回過身來,打算牽雷清蓉的手。雷清蓉卻說:“你走吧,我跟在你後麵就是了。”

終於到了六樓上,王老板按響了門鈴。隨著一陣悅耳的音樂鈴聲,一扇鐵門“咣啷”地打開了,範教授探出半個身子。一看見是雷清蓉他們,就驚得叫了起來:“你們……這麼快就來了?”

王老板說:“這還快呀?都大半天了!”說著一步跨進了屋,去門後找拖鞋,找了半天,沒有女式的,隻好將一雙又寬又大的男式拖鞋放到雷清蓉麵前,回頭對一旁有些發窘的範教授責備地說:“早就給你打電話了,你卻連雙拖鞋也沒準備!”

雷清蓉聽了王老板這話,替範教授打圓場地說:“準備什麼呀,哪種鞋子不是穿?”說著進了屋。進去一看,屋子裏更是淩亂不堪,沙發上、茶幾上,到處都是攤開的報紙和書,一件髒衣服搭在沙發的扶手上。一個剪著寸頭的年輕人,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他們,這時從沙發上站起來說:“範老師,你來客人了,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裏吧?”

範教授像是醒過來了似的,也急忙說:“好,好,我們今天就談到這兒!你回去讀讀介紹巴黎凡爾賽小特裏阿農宮那一章,看看什麼是西方的洛可可式建築風格!”

年輕人答應了一聲,拿起桌上的一本書,轉身走了。

範教授這才有些手忙腳亂地收起沙發和茶幾上的東西來。一邊收拾一邊說:“剛才是我的一位博士研究生,他和我討論西方的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建築風格,我還以為你們要過一會才到呢!”

王老板說:“你就知道討論建築上的浪漫主義,就不知道研究一下自己生活上的浪漫主義,我們雷支書是第一次來,你難道就想給她一個邋遢的印象?”

範教授窘得有些手足無措,臉紅到了耳根。雷清蓉見了,對王老板說:“我可沒嫌他邋遢,啊!孔夫子的家,盡是書,也是正常的嘛!”說著,彎下身子,幫範教授收拾起沙發上的書來。

範教授卻生怕雷清蓉會碰壞他的那些寶貝似的,急忙叫了起來:“哎,我來,我來!”一邊叫,一邊過去,抱起那些書進了裏屋。出來時,他手裏拿了一張報紙,神情變得自然了,對雷清蓉和王老板高興地叫了起來:“你們來得正好!我寫了一篇介紹你們羅家老房的文章,省報今天發出來了!”

王老板聽了,立即興奮地叫道:“真的?”過去接了範教授手裏的報紙,匆匆看了一下標題,就把它交給了雷清蓉,說:“還有兩張照片呢!”

雷清蓉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高興,將報紙接了過來,也匆匆看了一眼標題,卻故意用不驚不詫的口氣說:“一篇文章能有什麼用,你答應幫我們問問文物保護和旅遊部門的事呢?”

範教授的神色立即黯淡下來,好像是自己對不起雷清蓉他們似的,說:“我問了,可那些官老爺說,如果確有價值,就讓縣上報上來,他們自會組織專家去鑒定……”

雷清蓉說:“等他們組織專家來鑒定,我們的頭發恐怕要等白了!”

範教授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皺緊了眉頭說:“那你們打算怎麼辦?那些官老爺辦事就是這樣,所以我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

王老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說:“老表呀,你放心,我們雷支書這次可是搬動了一個大人物,那些官老爺呀,隻怕跑都跑不贏呢!”說著,就把他們這次去北京見王老將軍的事,詳詳細細地對範教授說了一遍,其中不乏一些誇大的,將王老將軍神秘化的言辭。

範教授仿佛像聽天方夜譚一樣,驚得目瞪口呆。王老板講完了,範教授還沒回過神,半天才瞪著眼睛問:“真的?”一副疑惑的樣子。

王老板說:“我哄你做什麼?你要不相信,雷支書,把那封信給老表看看!”

雷清蓉果然把那封信拿出來,遞給了他。範教授雙手接了過去,翻來覆去地把信封看了兩遍,突然把信捧在胸前,激動地說:“太好了,這太好了,隻要有上級領導出麵推動,什麼事情都好辦了。你們真有辦法!”

雷清蓉說:“還沒有見到省長,說不上什麼事情都解決了!”接著又說,“我們不知道省長住在什麼地方,來找你,就是讓你把我們帶到省長那兒去!”

王老板也說:“我們從沒有見過省長這樣的大官,還要你幫我們紮場子!”

範教授聽了這話,仿佛被蜂子蜇了一下似的,急忙說:“讓我帶你們去見省長?那可不行!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兒呢。”

雷清蓉說:“他辦公的地方你總該知道吧?”

範教授說:“辦公的地方,肯定是在省政府裏,那當然知道的。不過,我也不能帶你們去見他,我是最怕見官老爺的!”

雷清蓉說:“你把我們帶到省政府,該可以吧?”

範教授說:“那倒是可以的!我明天把你們帶到省政府門口,你們自己去見他!”

雷清蓉說:“那行,你隻把我們帶到省政府門口!”

說完這個話題,屋子裏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範教授突然想起了什麼,看著雷清蓉叫了起來:“哎,你們開發旅遊,有一件事我回來才想起……”

雷清蓉看見他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也馬上坐直了問:“什麼事?”

範教授說:“就是賓館的事!到時賓館的硬件是上去了,可軟件也不能忽視。什麼是軟件呢?就是服務和管理!具體來說,就是賓館的服務員和管理人員,你們也要早做準備。不然到時一接待客人,還沒有找到合格的服務人員,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