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鬱總到底是什麼身份,當時蔣敏並不知道。他隻知道鬱總在那一行人中說話是舉足輕重的,在談到建築規劃學時也是有條有理的。於是,蔣敏像是遇到了一位知己,由深圳東部海岸線可以打造成為中國的“蒙地卡羅”,又聊到深圳的城市規劃。
三、對深圳市城市規劃與設計的探討
蔣敏的這番話大概講了半個小時,車上的人幾乎沒有人吭聲。蔣敏開始還以為大家是被他的話吸引了,征服了,後來才知道,這隻是其中一半的原因。車一停,剛才和蔣敏對話的那位鬱總,沒跟任何人打一下招呼,頭也沒回地轉身就走了。隻到這時,那位嚴總才說:“蔣老師,你不知道這位鬱總是誰吧,他就是剛剛退下來的原深圳市城市規劃的總規劃師。”
深圳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標誌性建築是國貿大廈,九十年代的標誌性建築是地王大廈,那時都是全國最高的建築了,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紀,深圳搞了這麼多年的建築,卻沒有新的標誌性建築了,這實在是讓人遺憾的。蔣敏認為,上世紀的八十年代深圳很窮,九十年代便逐漸富裕起來了,而九十年代後期可以說深圳是很富裕了。但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深圳的建築一直都這麼平庸呢?
鬱總聽後有點不以為然,他認為哪裏哪裏都不錯,並點出了一些他認為頗具代表性的建築來。蔣敏道:“我記得八、九年前,上海的市長徐匡迪帶著上海市政府代表團來深圳考察,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節目便是登蓮花山。蓮花山是深圳市中心的一個製高點,上麵有一座巨大的鄧小平銅像。大凡中央領導人到深圳來,大多要到蓮花山去向鄧小平銅像獻花。另外,從蓮花山也可以俯瞰整個深圳市區。據當年的報紙報道:“徐匡迪站在蓮花山上,看到山下有好幾平方公裏的土地還空著,便問:‘這是你們將來的市中心嗎?’陪同的官員答道:‘深圳的發展是從東西兩翼往中間發展,現在兩翼發展得差不多了,開始慢慢往中間合攏,就像一座橋,就剩下最後一塊橋板。我們預留下來的這塊空地大約有六平方公裏,目的就是要做一個嶄新的深圳市中心。’”據記者的略帶誇張的描述,徐匡迪聽了後背便開始冒冷汗。原因是:上海的情況他心裏有數,市中心原來是跑馬場,建國以後改成人民廣場,人民廣場建成後漸漸地就成了市中心。整個市中心隻做了三棟標誌性的建築,其一是跑馬場增建了一個碩大無比的“天圓地方”的建築——上海博物館。同時,在上海博物館的東西對麵建設了上海市政府大廈和上海歌劇院大廈。就是說,他們的市中心已沒有發展的空間了。另外,上海浦東新區的開發,就是陸家嘴一帶,在八年前這一帶就已經破土動工,現在也發展得沒有多少餘地了。而他怎麼也沒想到深圳居然還留有這麼大一片土地是準備來做城市中心建設的。
徐匡迪背心冒汗,也許是記者的想象。他知道,深圳的這一大片土地將意味著什麼。後來者居上,將來中國最新最美的城市中心,將不在上海而在深圳。當時,深圳一些文化層次頗高的市民都在議論,將來深圳這一塊土地建起來以後,和上海的市中心或者陸家嘴一帶相比,應該是不會遜色的。誰知事隔七、八年之後,到了今天,深圳市中心的雛形已顯,百分之六十、七十的建築都已封頂。蔣敏說,他曾在不同的場合做過頗為隨意的調查,市民的滿意度是不太高的。蔣敏認為,深圳市中心的建設,如果跟各省會城市的市中心相比,那當然還是很不錯的,但和上海的陸家嘴比起來,就明顯地差了一截。這是很讓人遺憾的。
據蔣敏了解,全世界幾乎所有的大城市,到了上個世紀末,還能像深圳一樣預留出一個六平方公裏的土地來興建新的市中心,那隻怕是鳳毛麟角。北京的城市中心天安門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建國時便定下來了的,各個省會城市的中心也大多在建國初期便定了下來,隻有深圳是一個特殊的城市,這是得天獨厚的。而且,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來臨之際,深圳的經濟發展,土地價格,財富聚集的程度都非常高。照理說,是應該超過上海的,至少也應該打個平手,然而,現在看起來,真的是有些讓人惋惜。
鬱總聽蔣敏這麼泛泛地評頭品足,便問:“哪裏不成功呢?你具體說說看看?”
蔣敏道:“我不是學建築和規劃的,我是做策劃的。但策劃和規劃設計是分不開的。如果策劃是第一道工序,那第二道工序便是規劃,我認為深圳市新的市中心規劃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有如下幾點:
第一,建築尺度上的不協調。比如在市中心建了一個‘市民中心’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建築,長度近幾百米,寬度近百米,而‘市民中心’兩旁的數棟豎向寫字樓則劃分成幾千平米大小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用地,建成之後的樓宇不高也不大,與那‘臥式’的龐然大物“市民中心”兩相對比,便顯得在建築尺度上的極不協調。在深南大道兩側的用地規劃上,也是將用地分割得太小,使之建成之後顯得一樣的瘦一樣的高,既沒有地麵樓間的特色廣場,也沒有高低錯落的天際線。因此,許多業內人士評價道:北京的建築霸氣,上海的建築洋氣,深圳的建築小氣。
第二,建築造型上的欠美感。比如‘市民中心’的上蓋屋頂做了一個很具象的‘大鵬展翅’的標記,它是弧線型的造型,像大鵬展開的兩個翅膀。(鬱總說,就這麼個屋頂造型,並無什麼其它的功能,其造價就是兩點五億元。)而下麵則是一個巨大的玻璃長方塊,很簡潔的抽象造型。從審美的角度講,一個具象造型與一個抽象造型合二為一,在建築風格上是難以協調的。而與‘市民中心’南北相對而望的‘會展中心’也是一個龐然大物。市民評價說這個‘會展中心’就像一個大倉庫或像一個大廠房,顯得氣勢有餘,而美感不足。而建築界的朋友告訴我,深圳新的市中心是當時全國唯一做了天際線設計的區域。而所謂的天際線設計,是將幾乎所有的建築都剃成了平頭,大都設計成了四方體豎狀體,加之每塊用地分割得大小,因此,有人將那一組組的寫字樓稱之為寫字樓‘城中村’,遠看就是一堵密密麻麻的鋼筋水泥的屏風。而上海陸家嘴的建築則顯得高大錯落,疏密有致,天際線更顯得變幻飄逸。難怪深圳的不少市民說,深圳自從地王大廈建成之後,這十來年還真的沒有出現過象樣的被人們公認的標誌的建築。
第三,所建項目的選擇有問題。
‘市民中心’後麵做了三棟建築,少年宮、音樂廳、圖書館。聽說是按詩、書、禮、樂這個格式來規劃的,但卻將一個城市‘永久靈魂’與‘文化傳承’給遺忘了,那就是博物館。世界上的城市我也跑了不少,我發現一個城市最重要的既不是市政府,也不是會展中心,而是博物館。比如說到了法國,沒有人不去羅浮宮與凡爾賽宮看看,北京天安門廣場五十年代隻新建了兩大建築,那就是人民大會堂與中國革命曆史博物館;而上海的市中心隻建了三大建築,那就是市政府大廈、音樂廳與博物館,且博物館占地最大最好。一個城市的博物館是一個城市的曆史濃縮;是一個城市的文化傳承;是一個城市永久靈魂。因此,一個城市的博物館應該占據這個城市最重要的位置!也許,有人會說:深圳太年輕,沒什麼曆史濃縮與文化傳承。但是,我以為深圳是我國改革開放的排頭兵與實驗田,而改革開放,又是我們這個積貧積弱了幾百年的國家與民族最偉大的壯舉,因此,這段曆史太值得珍藏與保存,這一曆史使命就自然落在了年輕的深圳市肩上,因此深圳的博物館,從這一角度看就顯得太重要!是我們的規劃者忘了?還是因為深圳原有一個小博物館?
第四,中心區園林的設計有問題,深圳有一個很好的規矩叫‘預展’,就是市政府工程中有某一個大的項目設計好了之後,會以‘預展’的方式讓市民去提意見。我看完預展後,便找到那個設計師和助手,他也是中國人,我說能否與他交流一下。我問這個設計方案是否已經定稿了,他說已基本定稿,但有好的意見還是會吸納進來的。我說:對這三個方案我有幾個不同的意見,僅供你們參考,能不能采納我不敢奢望。我沒有學過園林設計,但作為一個普通的深圳市民,我覺得園林社區好不好,美不美,我個人以為至少有三個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