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臻走在回映月閣的路上,腳步很輕很慢,她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從小就恪守禮矩,深知身為一國之公主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從未越雷池一步,儀態更是視為生命般寶貴。
可今天,就在剛才,她卻失態了,丟臉是必須的,丟得卻是整個地韻國的顏麵!
手上的疼痛已不那麼強烈,有些東西隻要習慣了就成了自然,這其中也許就包括傷痛。可她心裏的傷呢?
與心裏的傷痛相比,區區皮肉之苦又能算得了什麼?
天色漸暗,內管們也已點上宮燈。明的火,赤紅的宮燈,在夜裏格外顯眼。這景象她並不陌生,之前在地韻國,她所居住的臻苑裏的宮燈就是又多又亮,父王知道她怕黑,命人在臻苑加了許多各式燈盞,夜夜都如正月十五鬧花燈那般耀眼;皇兄更是親手為她做了一盞走馬燈,掛在寢宮屋頂,夜夜伴她入眠。
想起往日情形,又看看如今光景,身在他國,名為做客,實為人質,身邊隻有一個丫頭,實屬孑然一身,忍不住潸然淚下。
從小蘇臻便懂得,身為皇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與國體息息相關。笑不能開懷,哭不能盡興,驚不能失色,寵不能得意忘形。所謂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也就是這個境界。
因此她學會了隱忍,即使有再多情緒也不容許自己有半點小女兒姿態,可今天卻怎麼忍也忍不住……
但即便是哭,她也哭得很隱忍。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眼淚卻不由自主的順著臉龐打濕了她領口的兔毛,為了不讓身後的青青有所發覺,她本想取出隨身的帕子悄悄抹了淚就算,這丫頭方才已經因她被打了耳光,既然不能保護她,就不能再累她陪自己傷心了。
青青從小就跟在她身邊,明為主仆,她心裏卻早已當她是親人。
誰成想,翻遍了兩邊袖子都沒有找到那方帕子,明明之前賞花的時候還在手上,莫非……莫非方才受了莊芙那一鞭子的時候脫了手?
區區一塊錦帕丟了也便丟了,她又不缺。但若是這帕子上沾了血跡,今兒又是天翔國的百花節聽說是見不得血的,萬一因為這帕子犯了禁忌,剛剛平息的戰事再起……往下的內容她不敢想了,本來就是為了平息戰亂而委曲求全,怎能再起紛爭?
一連串的思緒想下來,頓時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青青見她忽然停下來,在身上亂翻一氣也不見個結果,臉色卻已大變,不由得問道:“公主?公主在找什麼?”
蘇臻伸出衣袖輕拭臉龐,將還掛在上麵的淚痕殘餘拭掉,定了定神,說道:“我的帕子怕是掉在禦花園了,你去幫我找回來。”
青青應了,剛要離去,又被她一把抓住,繼續囑咐道:“記住,千萬別聲張,若是找不到就算了。”
青青聽得一頭霧水,但見她說得鄭重,也沒有多問,徑自去了。
青青著實想不到,她就去那麼一炷香的功夫,就與朝夕相伴十餘載的公主陰陽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