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詠恩心裏咯了一下,淡淡地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理由?”
詠恩低頭,手指在他的腕上把紅繩子挑了挑,回答:“鄭南才過世,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結婚。”
霍景頓了頓,不悅地問道:“為他戴孝三年?”
“不,結婚的事明年再說。”詠恩想轉移話題,柔聲道:“你看——外麵的雪多漂亮。”
霍景微蹙著眉,握住她的手稍用力了些:“他那樣忘恩負義!再說,現在什麼時代了,你這樣做未免太可笑了。”
詠恩抬眸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堅決:“他還是有我值得尊重他的地方,並且我認為現在結婚太快了……霍景……別這樣看著我,其實結不結婚對我來說,真的無所謂。上次的婚禮鬧的笑話讓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重新昭告親友,我又結婚了,我實在還提不起這個勇氣來……特別是前夫剛去世。”
霍景的眸光掃過她的臉,說道:“我以為結了婚會讓你有安全感一點。”
詠恩淡淡一笑:“這麼說其實是你缺乏安全感。你發現沒有——結婚證,對我們沒有一點約束力。”
她說的我們,除了指她和霍景,還有鄭南,蘇宜。大家照樣正兒八緊地領了證,結了婚,可絲毫不影響各人的出軌,背叛和私奔。那樣脆弱不堪的東西,又要讓人大張旗鼓地去辦,讓許多不相幹的人來熱鬧,她委實提不起興致來。
她變了。不知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釋然的,簡直讓人覺得有幾分冷酷。霍景想起來,他畢竟還是深深地傷過她,傷口永遠是擺在那裏的。他略一沉思,語氣放緩了些:“傻瓜!孩子都要生了,你卡著不結婚有什麼意義?你回來了,不管發生什麼,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未來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但畢竟此刻還擁有他的憐惜與疼愛,愛情。未來再艱難,也值得拔山涉水一回。話題扯到寶寶上就變得輕鬆起來,她說:“我還真沒想特意替你生寶寶呢——真是個意外。懷上了之後,又舍不得拿掉。”
意外,大概意指那日因為他喝醉了亂來,又忘記安全措施。霍景朗聲而笑:“意外?我故意的!那天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詠恩訕訕地:“我說的意外是,醫生說我營養不良氣血不足,懷孕機率低,身體至少要調養許久才能懷上。”
霍景更是笑:“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指我很厲害。”不能懷都懷上了,他豈不是很強?看詠恩笑紅了臉,他揉揉她的長發,說道:“你也太自信了,不怕明年我改變主意不娶你了?現在是小別勝新婚,過蜜月期,你要抓緊機會。”
詠恩歪著腦袋看他,大眼睛微微一眨:“我恨嫁時期已經過了!你要那麼快就改變主意,我更不能應該急了。”
霍景咦了一聲,嘲笑她:“以前那個哭著說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的幽怨女人現在變滑頭了,現在還懂在男人麵前以退為進。”
“霍景……你對我們的婚姻有信心嗎?朝夕相對,兩三年之後,兩人互相看厭對方的麵孔,生出厭惡,在不知不覺互相傷害,然後互相痛恨……”就如同鄭南和蘇宜一樣,濃情漸變成火深火熱的仇敵。
霍景剪斷她的話,撫上她的額頭:“詠恩,平常夫妻遇到的問題我們都會遇到。但我會盡力,因為我愛你,我這輩子不可能、也再沒精力這樣去愛一個女人。就像一艘船總要找個停駐的港口,我想停下來了。”
停下來——執子之手,與之攜老。
詠恩終於拗不過霍景,元旦過後與他注冊結婚。霍景依她的要求——沒有婚禮,沒有宴會,整個過程隻有他們倆,隻是電話告之親近的親友。那個紅色印章”啪“地一聲利索地蓋下來,把兩個人一輩子聯係在了一起。她戴上霍景送的婚戒,聆聽他一字一句說出關於一生一世的諾言。在教堂的十字架前,古老的鍾聲裏深深地、深深地長吻。那一刻,猶如史詩般神聖。畢竟,他們走到一起是很不容易的。她心裏酸酸地想哭,卻沒有哭出來,她想,大概自己是老了。
三月,天氣乍寒還曖之際,醫院住院部後花園的幾株桃樹上,粉色花瓣輕盈地盛開在枝頭,風一吹,落下許多細碎的花瓣,像一陣細雨。
四號時,她腹疼,破水了。在待產房裏睡了一天,肚子卻沒什麼動靜。醫生檢查說,羊水少點,但還算正常,可以順產。第二日淩晨五點鍾,又是劇烈的腹痛,20分鍾疼一次。胎心監護結果卻有些不正常了。醫生問她,寶寶平時這個時候運動嗎。她搖頭說沒有,也沒意識到有什麼危險。醫生和霍景談了一會兒。回來時,霍景麵色有些凝重,握著她的手說:“詠恩,堅強點,你要上手術台了。”醫生解釋說:“必須剖腹產。羊水流掉的太多,寶寶可能有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