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淮安鎮
夜,已深了。南宮自若等人仍是在“蓬萊”客棧喝著酒,絲毫未注意天邊的月已隱隱沒在了遠處的山上。地上淩亂的擺著酒壇子,幾人顯然喝了不少酒。南宮自若、皇甫烽淩和公孫敬文輪番的和淩軍卓喝酒,一來表達謝意,二來算是為淩軍卓送行。現在已是寅時了,南宮自若等人卻沒有一絲醉意,“掌櫃”的見酒壇子又空了,不等幾人說話,便去了後院。
“幾位,這可是第八壇子酒了。”“掌櫃”的笑眯眯的說道。南宮自若細細的將地上的酒壇子數了一遍,確實是八壇子酒了。
“哼!不妨,我們幾人今日高興,不能少了你酒錢。”公孫敬文以為他的來意是索要酒錢,便沒好氣的答道。
“嗬嗬,無妨無妨。”男子見公孫敬文這般對自己,悻悻而退。誰也沒有看見男子的眼角流出一絲詭異的笑。
“淩兄!我三人一齊敬你!”南宮自若不等淩軍卓答話,便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皇甫烽淩和公孫敬文也不示弱,頃刻便喝幹了碗中的酒。
“爽快!”淩軍卓舉起碗,正要喝,卻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淩軍卓將剛要喝進嘴的酒停在了鼻子下麵,仔細聞了聞。
“淩兄,放心喝吧,不會有毒的。”南宮自若看著緊鎖眉頭的淩軍卓,便知道淩軍卓是在查毒。
“就是,若是有毒我們早就沒了命了。”公孫敬文也認為淩軍卓的擔心是多餘的。
“不對!這壇子……”皇甫烽淩話未說完,便一頭栽了下去。
“大哥!”公孫敬文見皇甫烽淩倒了下去,欲起身扶起皇甫烽淩,不料身子不聽使喚,天地也轉了起來。掙紮了幾下後,也一頭栽了下去。
眼見南宮自若也倒了下去,淩軍卓並沒有去扶三人,他知道那是無謂的。淩軍卓朝櫃台內的那名男子走去,盤龍鞭已在手裏。男子驚恐的望著淩軍卓手裏的盤龍鞭,愣在那裏不知所措。淩軍卓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抓住了那名男子。
“說!誰指示你來的!”淩軍卓用手鎖住了男子的喉嚨。其實淩軍卓一進屋的時候就覺得屋裏的氣氛不對,隻是見其他人的興致極好,不忍掃眾人的興。
淩軍卓首先想出了三處疑點,為了驗證自己想法故意拭了拭那男子:淩軍卓故意將男子搬來的酒說成是‘十年女兒紅’,其實那隻是平常的酒,當掌櫃的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麼酒呢?此為疑點一也;南宮自若等人一起來到這並未說自己是從哪來的,而招待四人的男子竟知道他們是從大理來的。此為疑點二也;這麼大的客棧竟會用掌櫃的服侍客官,而下人卻立在一邊冷眼相看。此為疑點三也。
“要殺便殺,你活不了多久了。”男子冷峻的臉上沒了先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視死如歸的堅毅。
“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麼?”淩軍卓加大了手上的力氣,男子的臉色瞬間變成了白色。死屍一樣的顏色。男子仍是沒有要說的意思,淩軍卓剛要下死手,卻聽見樓上傳來了腳步聲。
“淩門主,別來無恙!”皇十子帶著笑容,從樓梯上緩緩走了下來,身後是皇甫傲和朱薛梟等人。
“嗬嗬,段傲然!別來無恙!”淩軍卓沒有叫“陛下”,而是“段傲然”。淩軍卓輕蔑的看著皇十子身後的那群人,絲毫沒有放在眼裏,他有資本把他們不放在眼裏。
“陛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麼!”皇甫傲指著淩軍卓喊道。
“喲!皇甫家的二少爺啊!哈哈!”淩軍卓故意把那個“二”字加深了語氣,然後狂妄的笑著。淩軍卓暗中使了內力,讓笑聲傳出這客棧。其實淩軍卓根本沒有把握把倒在地上的三人安全的帶走,甚至沒有把握活著離開這。所以他想要用笑聲叫來糧鮮,那個昔日的佛手門門主。
“你!”皇甫傲聽見了淩軍卓的話,自然明白淩軍卓的意思。皇甫傲豈能受得這般的侮辱,便要拔劍,卻被皇十子攔下了。
“你不是他對手的。”皇十子拉回了皇甫傲,笑道。
“我們做個買賣怎麼樣?”皇十子又接著說道。
“怎麼個買賣?我淩某倒是要聽聽。”皇十子沒有讓皇甫傲出手正合淩軍卓的意思,可以拖延時間等糧鮮來。
“這三個人留下,你回大理繼續當你的門主!”皇十子試圖收買淩軍卓。
“就這些麼?”淩軍卓裝出不滿足的樣子,心裏卻想著怎麼才能把南宮自若等三人帶走。
“事成之後回到大理,我可以封你為‘護國公’,榮華富貴享用不盡!”皇十子並沒有看出淩軍卓是在拖延時間,隻以為淩軍卓不滿足自己提的條件。
“聽起來很好。”淩軍卓眯著眼睛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給我三天考慮時間怎麼樣?”淩軍卓問道。
“可以,不過這幾個人得留下。”皇十子指著倒在地上的三人道。
“不行!這三人我定要帶走。”淩軍卓直接拒絕了皇十子,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淩軍卓知道沒有再周旋下去的餘地了,隻有硬著頭皮打了。
“那就是說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了?”皇十子邊說邊退到了眾人的身後。
“哈哈。”淩軍卓猛笑一聲,捏斷了手中那男子的脖子。淩軍卓甩起了盤龍鞭,直奔皇十子而去。
“我們一起吧。”朱薛梟向前挺了挺身子,抽出了手中的刀。湃邦與皇甫傲也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淩軍卓絲毫沒有把三人放在眼裏,接連出了兩招,全部是攻擊的招式。三人從未見過這般不要命的打法,被淩軍卓逼得步步後退,連還招的餘地也沒有。
“你二人攻他右路,我攻他左路。”皇甫傲喘著粗氣喊道。三人都知道這麼打下去吃虧的是己方,要想抑製住淩軍卓的攻擊,就先要讓他轉攻為守,處於被動。
“哼!無謂的犧牲!”淩軍卓一開始就用這麼淩厲的攻勢並非沒有道理。想要戰勝對方,就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這是淩軍卓一直以來信奉的法則。
淩軍卓顯然達到了目的。負責攻右路的湃邦和朱薛梟雖是二人,卻一點也沒有占上風,甚至絲毫不能進攻。皇甫傲這邊也不樂觀,每次進攻對淩軍卓都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戰局一時陷進了僵局。皇十子原本想趁淩軍卓與三人打鬥的時候將南宮自若等三人抓起來。看著三人拿淩軍卓根本沒有辦法,自己也隻有在一邊看著。而現在淩軍卓絲毫不離躺在地上的三人,皇十子當然也沒有辦法靠近。
“還是我來吧。”葉焱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這。
“嗬嗬,葉先生來的正是時候!”皇十子正急的一頭汗,見葉焱來了,甚是歡喜。葉焱看著淩軍卓在三人的夾攻下,腳步沒有一絲破綻,不禁有些佩服。湃邦和朱薛梟在高府的時候,曾與葉焱和蕭睿合稱“四大金剛”,在葉焱眼裏看來二人的武功都很高。
“這小子挺能打的麼!”葉焱歎道。葉焱隨即擺了擺手,身後的一群黑衣人如惡狼般蜂擁而上。
“嗬嗬,也不過如此麼!”看著戰局直轉,皇十子沒了先前的焦急。
“卑鄙!”淩軍卓怒吼道。淩軍卓擋住橫著劈來的一刀,一掌切斷了來人的喉嚨,血噴了淩軍卓一臉。現在的淩軍卓看上去有些狼狽,不隻是臉上滿是血漬,就連步法也亂了。麵對皇十子的殺手鐧,淩軍卓再能打也是一時的,畢竟寡不敵眾。
“怎麼樣?淩門主!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皇十子用一種挑釁的音調說道。
“做你的夢吧,我淩軍卓就是死了也不會與你這種人為伍的!”淩軍卓放棄了唯一的“機會”,也根本沒有想著要“機會”。淩軍卓的體力越來越弱了,麵對一番又一番的攻擊,淩軍卓顯然已經抵不住了。
“盡快解決他們,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四人的屍首。”皇十子冷冷的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臨走的時候瞥了一眼躲在牆角的掌櫃和店小二。
眾人聽到了皇十子的命令,瘋了般的一起攻擊淩軍卓。此時的淩軍卓完全是強弩之末了,靠著僅有的一點意誌抵抗著進攻。而南宮自若等人還靜靜的躺在地上,對於危險沒有一點察覺。凝結了腥味的空氣之中,漂浮著陣陣殺意。皇甫傲抓著淩軍卓的一處破綻,一刀砍在了淩軍卓的腿上。
“啊!”淩軍卓一聲慘叫,受傷的淩軍卓倒在了地上。眾人欲趁著這大好機會上前殺了淩軍卓,不料淩軍卓卻又掙紮著站了起來。眾人被淩軍卓的樣子嚇住了。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淩軍卓根本不能用一個“人”字來形容,甚至“鬼”都不能形容現在的淩軍卓。滿身是血汙的淩軍卓,手裏握著已沒了光澤的盤龍鞭,仿佛地獄來的使者。
“殺了他!”皇甫傲踏著地上的死屍揮起了刀。眾人聞聲便一起衝了上去,這次淩軍卓是凶多吉少了。淩軍卓拖著血淋淋的腿,又揮起了盤龍鞭。可是這一次淩軍卓沒有那麼幸運了,衝上來的皇甫傲擋開已沒有一絲力氣的盤龍鞭,一刀慣胸而入。淩軍卓看著插在胸前的刀,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陵兒!”糧鮮喊著淩軍卓的小名,快速跑了過來。糧鮮是被這裏的打鬥聲音驚醒的。糧鮮本想找其他人來看個熱鬧,便去找皇甫烽淩,不料撲了個空,就連淩軍卓和公孫敬文也不見了。
“是誰殺了我的陵兒!”糧鮮說話的語氣已經近乎冷血,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花姑……”一名不知死活的黑衣人想要大叫一聲“花姑娘”,卻不料糧鮮已出手了。
“這是什麼功夫!”湃邦驚恐的望著緩緩倒下的黑衣人。
“不知道!”朱薛梟也被糧鮮的一擊驚呆了。糧鮮的功夫在江湖上沒有人能活著看到,她的麵目亦是沒有人認得。
“她才是佛手門的真正門主!”高風力喊道。所有聽到高風力的話的人,都在第一時間退了一步。整整一大步。
“陵兒,你說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糧鮮一邊輕輕的問著,一邊輕輕的幫淩軍卓的傷口撒上了“餘命散”。
“糧鮮,請允許我這樣叫你。”淩軍卓抓住糧鮮正給他敷藥的手,無力的問道。很久以來淩軍卓都在為怎麼稱呼糧鮮而發愁。糧鮮實際上比淩軍卓大不了幾歲,叫“娘”根本不符合道理。而淩軍卓又不能像皇甫烽淩那樣叫糧鮮“鮮兒”,所以淩軍卓隻有直接叫她“糧鮮”。也許這是最好的稱呼。糧鮮愣了愣,隨即又點了點頭。
“嗯。”
“我的命沒有多少了吧?”淩軍卓艱難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嗬嗬。”糧鮮破涕為笑。“你沒事的,都是一些小傷。”糧鮮試圖安慰淩軍卓。
“我知道我的傷勢,不要再瞞我了。”淩軍卓的傷勢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了,糧鮮豈能瞞得住!“我跟你說過很多次離開這群是非之人,你不聽。現在我要先離開了。”不知淩軍卓說的是活著離開還是死。
“嗬嗬,隻要你活下去,我們就離開。”糧鮮抱著淩軍卓的頭,輕輕的將臉貼了上去。
“你知道麼?我是愛你的。”淩軍卓鼓起勇氣,終於把那句憋在心裏已久的話說了出來。
“我亦是愛你的,雖然你我沒有血緣關係。”糧鮮似乎沒有明白淩軍卓說的話的意思。
“不!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愛!”
“……”糧鮮沒有繼續說話。她知道,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這話我說出來,我就安心了。”淩軍卓使盡全身的力氣,說出了最後的一句話,緩緩閉上了眼睛。
“領死吧!”糧鮮輕輕放下淩軍卓,拾起了地上滿是血漬的盤龍鞭,揮舞起來。
被糧鮮揮舞著的盤龍鞭,在天空中發出耀眼的光芒。所有人都被糧鮮的鞭法迷住了。糧鮮的鞭法看上去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祈禱,金黃色的盤龍鞭放肆的在天空中遊走著,沒有一絲殺氣。糧鮮那憂鬱的眼神加上優美的線條,不斷的盤旋在淩軍卓的周圍,宛如悲風中的落葉。
突然,盤龍鞭變了顏色,變成了火紅色。糧鮮的眼裏沒了先前的憂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殺氣。天寒地徹。糧鮮的鞭法也漸漸的快了起來,也變了路數。越來越快的鞭法竟在客棧內卷起一陣旋風,霎那間,飛沙走石。皇甫傲知道事情不妙,便悄悄離開了眾人。朱薛梟和湃邦見勢不妙,也趁亂逃上了二樓。
“啊……”那些東瀛忍者揮起長刀,大叫著衝向糧鮮。
“天女散花!”糧鮮輕輕的說了一句,便揮出手中的鞭。隻見糧鮮手中的鞭在一瞬間變幻成無數個亮點向來者飛去。“天女散花”是佛手門門內的秘傳招式,隻有用鞭之人才能用這招。發招之時,十一節盤龍鞭自動分開,向敵人襲去。令人防不勝防。
隻是一瞬間的事,整整二十名東瀛忍者便倒下了。倒下得那樣迅速,甚至沒有一點聲音。所有人全部是喉嚨中鏢,而鏢隻是糧鮮的一股內力,盤龍鞭仍握在糧鮮的手中。偌大的大廳裏,隻剩下了沒來得及逃跑的高風力,直直的愣在那裏。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高風力邊說邊向門邊移動,試圖在糧鮮的視線內逃掉。雖然他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站住,我不殺你!”糧鮮輕蔑的看著當初不可一世的高氏少爺,如今卻這般狼狽。
“我隻想問你一件事。”
“女俠但問無妨,在下定是如實回答。”高風力顫抖著回道。高風力本以為糧鮮念當初自己當初沒有對糧鮮下手,才放過自己的,心裏暗自慶幸著。實際上是糧鮮不屑於殺他。
“你們是怎麼抓到我的?”糧鮮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高氏的人抓到,就連那段時間的記憶也沒有。
“李宏,是李宏出的手。”高風力馬上回道。
“嗯。”糧鮮似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事。
“那蕭睿呢?蕭睿是怎麼死的?”糧鮮仍然記得救了自己一命的蕭睿,到現在仍然沒有蹤跡。糧鮮也是從蕭睿手下的人說他死在了與高氏的那場戰爭之中,隻是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這個……”說到蕭睿,高風力顯然有些躊躇不定。
“快說!不說我要了你的狗命!”糧鮮斥道。糧鮮見高風力似乎要隱瞞什麼,便不由得怒了。畢竟蕭睿曾救過她一命。
“是!是!蕭睿死在了那天地八卦陣之中,沒有屍首。”高風力見糧鮮這般模樣,不得不說了實話。隻是將自己的罪過輕輕的掩飾了過去。畢竟南宮騫振已死,沒有人知曉那此戰役的經過。
“禾匈城的那個天地八卦陣?”糧鮮先是已經,隨即又想起了禾匈城。
“正是,他誤入此陣,就再也沒出來。”
“這個破陣是誰布的?”糧鮮似乎仍不死心。
“這個在下就不知曉了,隻知道是一位高人。”高風力一直也對於布陣的人心存好奇,隻是高子隱一直不讓他問,便作罷了。
“你們三個,把他們背到對麵的客棧裏去。”糧鮮指了指躲在牆角的掌櫃和店小二,又指了指地上的三人。
“是,是。”高風力連連點頭,抱起了皇甫烽淩,牆角的二人隨即也將南宮自若和公孫敬文背了起來,望對麵而去。
“陵兒,我們回家了。”糧鮮抱起冰涼的淩軍卓,邁著淒涼的腳步向門外走去。一步,一步。悲愴而又蒼涼。
糧鮮
陵兒早就說讓我離開他們,甚至為了讓我離開他們,自己也卷了進來。那次看著他抱著南宮自若回來,我便知道我們之間定要有一場不可分割的糾纏了。以前在佛手門的時候,他從未見過我的麵目,才稱我‘娘’。當我的名字從他口中冒出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了。因為他是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我為了鴻,背叛了祖師訓;陵兒為了我,也背叛了祖師訓。也許,這次我真的要離開了。
第五節:是對,還是錯?
清晨
蓬萊客棧
清晨的空氣總是那麼清新,雖然略帶了血的腥味。“蓬萊”的門口圍了好些人,紛紛議論著什麼。官府的人將客棧圍了個水泄不通,掌櫃的和店小二無助的立在一邊,看著地上的死屍。皇十子和葉焱等人早已不知所蹤,隻留下了來時騎的十幾匹馬。南宮秋柳是被人們的議論聲吵醒的,開著窗子睡覺原來不隻是冷。
“真吵,外麵怎麼了?”南宮秋柳揉著睡眼,推開了窗子。唐雪巧也被吵醒了,卻見南宮秋柳愣在了窗邊。
“怎麼了?”唐雪巧披上了衣服,也來到了窗邊。不看還好,一看唐雪巧也被驚住了。對麵的“蓬萊”客棧門麵已殘破不堪,門前整齊的排列著二十餘具屍首,一致蓋著白布。
“凶案?什麼人這麼狠毒。”唐雪巧雖是在大理經過了不少的事情,卻從未見過這麼悲慘的場麵。
“不知道,應該是滅門慘案。”南宮秋柳淡淡的回了一句,從窗邊退了回來,再也忍受不住想嘔的衝動了。
“這是什麼?”南宮秋柳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封信回頭問道。在南宮秋柳回頭的刹那間,發現糧鮮的床上已經空了,好像從未住過人一樣。
“打開看看。”唐雪巧見封皮上什麼也沒有,心裏已猜了七八分了。
南宮秋柳輕輕的將封蠟揭開,拿出了一張紙。二人大概看了一遍便飛快的撞開了房門,直奔另一個房間而去。二人急急的推開房門,眼前令二人驚訝不已。南宮自若等三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床上,地上有幾個鮮明的血紅腳印,看大小應該不是一人留下的。
“羽!”見到地上的血漬,唐雪巧來不及多想,直接奔向南宮自若。此時的南宮自若已是麵無血色,手也涼得徹人心骨,明顯是中毒的症狀。唐雪巧放下南宮自若,又向其他二人走去。情況都是一樣,三人全部中了毒。
“去把我的外衣拿來,小心不要掉了東西。”唐雪巧為南宮自若把著脈,臉上的神情緩解了許多,還好不是什麼要緊的毒。南宮秋柳飛快的奔回了房間,將唐雪巧的外衣拿了過來。
唐雪巧在衣間摸索著,終於找出了一個布袋。唐雪巧將布袋放在床邊,緩緩打開。布袋裏正是針灸用的銀針,長短不一,粗細亦是不同。
“再去打盆熱水過來。”唐雪巧將一支銀針轉進了南宮自若的任脈,又用一支較粗的銀針紮破了南宮自若的中指,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滴在地上。
“來了。”南宮秋柳端著的銅盆裏,盛滿了熱水。
“放在地上,再去打一盆過來。”唐雪巧緊緊攥著南宮自若任脈上的銀針,認真的觀察著南宮自若的臉色。南宮秋柳沒有說話,又飛快的出了門。
唐雪巧見南宮自若的臉色恢複了血色,將手裏緊攥的銀針從南宮自若的任脈上拔了出來。就在唐雪巧拔出銀針的同時,南宮自若中指流出的血變成了紫色,黑一樣的紫。唐雪巧看了看滴到了熱水裏的血,鬆了一口氣。
“放在大哥的床邊。”唐雪巧見南宮秋柳又端來了一盆水,便拿著銀針來到了皇甫烽淩的床邊。同樣是用細長的銀針紮進任脈,一支較粗的銀針紮破中指。看見皇甫烽淩中指的血由紅色變成了黑紫色,唐雪巧又給公孫敬文紮了針。
整整一上午,兩人在屋中忙著救治三人。直到午時臨近的時候,唐雪巧終於忙完了最後的一道工序,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南宮秋柳也好不到哪去,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二人就這麼無言的坐著,等待三人醒來。
“雪巧姐姐,他們什麼時候能醒來?”南宮秋柳雖是略懂醫術,卻對毒術一竅不通。
“大概還得一個時辰吧,還好中的毒輕。”唐雪巧朝著窗外看去,天空中一隊大雁飛過。
“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人能夠讓他們三人不動聲息的全部中了毒!”對於三人的武功南宮秋柳在了解不過了。
“應該是將毒下到了酒裏。”唐雪巧從一上午的救治來開,隻有把毒參在酒裏才能起到這等效果。
“淩軍卓真的死了?”南宮秋柳突然想起糧鮮留下的那封書信中寫的內容。
“說不準,不過皇十子的人定是到了。”唐雪巧望向街道上還沒抬走的屍體,清一色的黑衣打扮。
“我們下去看看吧。”
“也好。”唐雪巧起身整理整理了衣著,隨南宮秋柳一起出了門。
街道上仍是清晨那樣的冷清,幾個差人打扮的人守在二十餘具屍首邊上,手裏握著樸刀。唐雪巧知道查看屍首的可能是沒有了,隻有向路人打聽了。二人來到了一處酒館內,找了個僻靜處坐了下來。
“二位,要點什麼?”店小二笑著來到了二人的桌邊,問道。
“可有什麼特色菜?”南宮秋柳問道。一邊的唐雪巧對南宮秋柳問的話很是不解。二人出來是打探消息的,不是來吃飯的。又見南宮秋柳不像是不知道,便也沒有說什麼。
“醬牛肉、八寶魚、宮保雞丁……”店小二見二人直奔特色菜而來,便一一將店裏的特色菜說了出來。
“每樣來一盤,外加兩壇子酒。”南宮秋柳笑著朝店小二說道。
“這……”店小二顯然被南宮秋柳的話驚住了。兩個弱女子難道能吃完這十幾道菜?
“隻管上菜就是了,不能少你飯錢。”南宮秋柳說著丟給店小二一錠銀子。
“好,好。二位稍等。”店小二立刻將銀子收進袖口,退去了。
“妹妹,你這是?”唐雪巧見店小二走遠了,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自從在禾匈狼狽的逃出來後,身邊的財物已沒有多少了,南宮秋柳點了這麼多的菜,無疑是在揮霍。
“嗬嗬,姐姐隻管吃就是了。”南宮秋柳故意賣了個官司。開酒館的人脈最廣,知道的東西也最多。要想打聽出有用的消息,酒館無疑是最好的去處。南宮秋柳深知開酒館的無非是想要賺錢,想要在他們的嘴裏打聽出消息,定是要花錢的。
“兩位,久等了。”一個胖胖的男子走了過來,向二人笑道。
“無妨,敢問閣下是?”南宮秋柳嘴上這麼問著,心裏已猜了七八分。
“在下是這酒館的掌櫃,姓張。”胖胖的男子回道。這時唐雪巧終於明白南宮秋柳的用意了,向南宮秋柳投去了讚歎的目光。
“嗬嗬。張掌櫃的,請坐。”南宮秋柳為男子讓出了個座位。男子猶豫再三,坐了下來。
“在下可否問問兩位從哪而來?”男子打量著二人的衣著,問道。
“大理。”南宮秋柳絲毫沒有掩飾。在這個時候多餘的掩飾是沒有用的,尤其是對於這些帶著犀利眼神開酒館的人。
“哦。那得風景很美吧。”中原人一直都知道大理是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卻很少有人去遊曆。原因便是宋朝與大理那微妙的政治關係。
“嗬嗬,中原也一樣很美啊!”南宮秋柳想起了與大理完全不同的揚州,歎道。
二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談著,一邊的唐雪巧臉色由紅變成了白,又變成了紫。
一炷香的時間,滿滿一桌子的菜便上齊了。唐雪巧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才發現自己已經一上午沒有吃飯了。南宮秋柳為姓張的男子倒滿了一碗酒,又為自己倒了一碗。
“嗬嗬,大理來的就是不一樣!”男子看著滿滿的一碗酒,腿有些發軟。
“過獎了。既然相識了,就是緣分。幹!”南宮秋柳故意將說話的聲音說得很大,惹來了其他人的目光。南宮秋柳舉起碗,一口喝盡了酒。
“爽快!”鄰座的一男子喊道。此時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在朝南宮秋柳這邊看來,姓張的掌櫃環視了屋內的吃客,無奈的舉起了麵前的那碗酒。南宮秋柳陰笑的看著男子艱難的喝盡了酒,不失時機的又倒滿了兩碗酒。
“第一碗酒敬緣分,第二碗酒敬各位。”南宮秋柳舉起酒,向眾人喊道。
“好!”整個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熱了起來,會喝酒的都將自己的杯子換成了碗,不會喝酒的人也以茶代酒,舉起了杯子。姓張的男子咽了口唾沫,也舉起了麵前的酒。
就這樣,南宮秋柳與姓張的男子天南地北的侃著,一碗一碗的將酒灌進了姓張的男子嘴裏,這才是她的目的。唐雪巧看了半天,終於明白南宮秋柳葫蘆裏買的什麼藥了。姓張的男子酒量不是很大,不到十碗酒下肚,就已經口齒不清了。南宮秋柳見時機已到,便不再倒酒了。
“張大哥,你知不知道昨晚‘蓬萊’發生什麼事了?”南宮秋柳抓住時機,問道。
一聽“蓬萊”二字,姓張的男子便朝南宮秋柳“噓……”了一陣。緊張的四處張望著,確定沒人注意他們之後,輕聲道出了原委。雖然他說的話已不是很清楚,但南宮秋柳和唐雪巧都已經聽明白了。
“知道是什麼人幹的麼?”唐雪巧試探著問道。
“不知道,聽說是……”姓張的男子話未說完便趴在了桌子上,“呼呼”睡了起來。
南宮秋柳搖了搖頭,示意唐雪巧走。現在是誰下的手已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姓張的男子嘴裏那句“大理的人”。沒想到皇十子仍是找到了他們。
“秋柳,酒錢不用付了?”唐雪巧邊走邊小聲問道。
“嗬嗬,剛才掌櫃的不是說了麼,他請客。”南宮秋柳得意的走出了酒館,店小二果然沒有阻攔,臨走的時候還加了一句“慢走”,唐雪巧差點笑出聲來。唐雪巧這才知道南宮秋柳在大理開“淩波酒家”學會的不隻是喝酒。
“你認為那消息可靠麼?”唐雪巧踟躕的跟著南宮秋柳向客棧走去。
“大半都是真的。”對於那人說的話,南宮秋柳也不敢全盤肯定,但她知道其中的大體經過是真的。也正是他們想要的。
二人回到客棧上樓的時候,正迎到店裏的夥計從樓上下來。那夥計見到兩人連忙躲到了一邊,像見了猛獸一樣。二人滿腹疑狐的回到了房間,地上的血還殘留著。看來剛才那夥計是看到血跡了。唐雪巧見床上的南宮自若已醒來,便向南宮自若走去。
“醒了。”唐雪巧輕輕的問了一句。
“嗯。你二人去哪了,怎麼滿嘴的酒氣?”南宮自若皺著眉頭,看著唐雪巧。
“去打探消息了,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南宮秋柳將二人喝酒之事輕輕掩飾過了,反問道。南宮自若一向反對女孩子喝酒,尤其對南宮秋柳喝酒管得更加嚴厲。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南宮自若摸著發脹的腦袋,用力的思索著。
“不用問了,他什麼也不記得了。”唐雪巧清理著地上的血跡,她可不想再被人視為另類。
“怎麼會這樣?他們到底中的什麼毒?”南宮秋柳一聽唐雪巧說南宮自若失去了記憶,更加擔心了。
“他們中的應該是‘廣陵散’,一種迷藥。”唐雪巧為南宮自若把著脈,又接著說道:“這種藥是迷藥中最厲害的一種,是唐門的秘方,很少有外人會用。中毒後會馬上暈倒,失去短暫的記憶。”
“哦,看來皇十子又有高手相助了!”南宮秋柳聽見這種毒隻能使人失去短暫的記憶,終於鬆了口氣。也許是三人說話的聲音過大,皇甫烽淩和公孫敬文也醒了。
“給,影姐留下的。”南宮秋柳從懷裏拿出了糧鮮留給皇甫烽淩的那封書信,遞給了皇甫烽淩。皇甫烽淩疑惑的打開了信:
鴻:
我走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當你醒來的時候,我人已在大理。其實你我相識本身就是個錯誤。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上天給我一個相識你的機會,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最好禮物。我想你是愛我的,盡管你不能超越世俗的界限,但你還是默默的愛著我。我也是一樣的愛你,但我無法接受你的愛,因為陵兒。陵兒死前曾說要我不再跟隨你們走下去,那是一條不歸路。這是陵兒最後的要求,所以我離開了你,離開了你們。我相信你們會成功的,我等著你們笑傲中原的那天。
皇十子身邊不隻是那些東瀛人,暗中定有高人相助,以後的路要走好!
不要找我,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影
皇甫烽淩看完信,靜靜的躺在了床上,臉上有一股熱流。皇甫烽淩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已淚流滿麵。皇甫烽淩靜靜的想著,想著他與糧鮮的一切。從最初的相識,到最後的離開,他從未對糧鮮說過“愛”這個字。皇甫烽淩想到這,笑了笑。一切都釋然了。
南宮自若
又一個人離開了,不!是兩個人。淩軍卓為了我們,死在了皇十子的手下,糧鮮為了他離開了大哥。不知道皇十子身邊還有什麼高手,李宏,黑白雙殺,接下來的還會有誰呢?我不知道這條路走的對不對。也許糧鮮的離開是最好的答案。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就堅持下去吧。
三月後
洛陽
南宮自若等人趕了三個月的路,到了洛陽。此時已是初冬季節,並不算是凜冽的東北風,席卷著蒼老的洛陽。原本的一行七人,到了洛陽隻剩下五人了,與離開國都時的幾千人形成了鮮明對比。在現實麵前,一切顯得微不足道。對於糧鮮的離去,眾人一直沒有提起。這是個敏感的話題。皇甫烽淩又變成了以前的那個不善言語的皇甫烽淩,隻是眼神裏多了一份憂鬱。令人黯然的憂鬱。
“聽說這裏是唐朝的國都呢!”南宮秋柳看著洛陽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歎道。誰也想不到,一個落寞的國都還有這般繁華,絲毫不遜色於大理國都。
“是啊,我想汴京也不過這個樣子吧。”公孫敬文想起了宋朝現在的國都,汴京。
“嘖嘖,酒館都比大理的豪華!”南宮自若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酒館,歎道。眾人聞言,一齊向那個方向望去,果然不俗。
“還是先找個客棧歇息吧,天色不早了。”南宮自若說道。趕了三個月的路,來到這的目的就是歇歇腳,怎樣的繁華都與他們無關。南宮自若現在想的隻有快點趕到天山,取出寶藏。
“你們先去吧,我與秋柳去逛逛。”公孫敬文不等南宮自若回話,便拉著南宮秋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南宮自若無奈的搖了搖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走吧。”皇甫烽淩輕輕的說了一句。
三人在一條小巷內,找了個小的客棧,決定在這裏住腳。客棧不算大,卻也安靜。整個客棧裏隻有南宮自若一行人住店,掌櫃的靠在爐子旁邊烤著火,見南宮自若等人來了,起身相迎。
“幾位,住店麼?”南宮自若這才看清來人竟是個年輕人,年齡與自己不相上下。清秀的臉龐,棱角分明。
“嗯。”正專心打量男子的南宮自若,輕輕的答了一句。
“我們來了五人,兩女三男。”細心的唐雪巧向男子說道。
“哦,跟我來吧。”男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帶著眾人上了樓。年久失修的樓梯,發出“吱呀”的叫聲。
“你們三人住這裏吧。”男子麵無表情的向南宮自若說道。
“勞煩您了!”南宮自若剛要進門,又轉過身來問道:“請問閣下貴姓?”男子回過身,愣了一愣。
“免貴姓藍,宜鴻。”男子顯然沒有預料到南宮自若會問自己的姓名,更令他驚訝的是南宮自若口中的那句“閣下”。顯然不是中原人對男子的稱謂。男子與南宮自若對視了一會後,帶唐雪巧去了另一個房間。
“二弟,有什麼不對麼?”皇甫烽淩看著立在原地的南宮自若,問道。
“不知道,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南宮自若摸著腦袋,進了屋。
屋子裏有四張床,南宮自若與皇甫烽淩各自找了個床,倒頭便睡。有了上次在淮安鎮的教訓,幾人決定徹底擺脫皇十子。為了不讓皇十子再次追上他們,南宮自若等人三個月來一直都是晝伏夜出。旅途的奔波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現在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現在他們最主要的便是抓緊時間休息,還有更加艱難的路等著他們。
申時
洛陽客棧
現在雖是初冬時節,黑夜卻早早的來臨了。窗外的雪花在西北風中掙紮的飛著,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也預示著寒冬的到來。夜色中的洛陽顯得異常安靜,公孫敬文和南宮秋柳卻仍沒有回來。
“大哥,秋柳和三弟怎麼還沒有回來。”剛剛醒來的南宮自若推著正在熟睡的皇甫烽淩。皇甫烽淩睜開了眼,迷惑的看著南宮自若。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皇甫烽淩拖著沉沉的腦袋,問道。皇甫烽淩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