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輕輕打開,芬和母親悄悄閃出門外來。天未亮,下旬月還懸掛在西邊天,滿地裏灑著淡淡的銀暉。
媽,你回去吧!我敢走的,他在村口路上等我的,天一亮過路班車就來了。芬說。
我送你出去吧!母親說。
於是母女倆便上路了。
你爸問起你,我怎麼說呀?
你就說我打工去了。如果家裏還逼我,我就總不回來。不過有錢我會寄回來的。
這樣挺好。
母親羨慕女兒,羨慕她這一代人,羨慕這世道。對婚事不滿意可一走了之。
芬二哥結婚,父兄們大操大辦,錢不夠,就向興借了幾千元錢。父親早算計著要把芬嫁給興,算計著這幾千元錢抵來日嫁女的彩禮。可芬不肯,說都啥年代了,還搞包辦買賣婚姻。
有一天,芬對母親訴說,你們這樣做,不又將給人世間增添一個可憐的人?
母親吃了一驚。你?
我小時你常令我偷偷送東西給那人……
別說了!母親顫聲製止女兒。是啊,女兒大了,這男女之間的事早該知曉了,自己的事早讓她看出來悟出來了。
往事便又浮上她的腦海:在那一天喊喊叫叫、衝衝殺殺的年月,父母決定把她嫁給當時的大隊幹部仁,說這年月有棵遮陽樹幾好!其實她早已有意中人。可她不敢聲張,甚至連自己的母親。聲張出去會落得個作風不正的名聲,弄不好也許會挨批挨鬥。那日子活得叫人心顫。她不敢違拗家庭,就糊裏糊塗地嫁給了仁。想不到卻害了一個人,隻因為一句話:出嫁前兩天,她約了戀人到蔗地裏,淚臉對著淚臉說,等著吧,我會回到你身邊的……可憐的人兒真癡啊!竟總記著那句話。早叫他忘了自己去另找人。可他總說不!一拖再拖,如今老了,他還是孤身一人。是自己害了他!今生欠他的隻好來世償還了。
這麼說你也?母親問。
芬便羞澀地把頭拱在母親懷裏,說,我們同窗多年,早暗暗戀上了。
哦!母親摸著女兒的頭。
媽,你再和爸講講,就說我不願意嫁興。啊?
我試試吧!
隔日母親就和丈夫細細地講,如今世道不同了,女兒的婚事就由她自己處吧……丈夫聽後就粗粗地說,興怎麼不好?興有錢,我們用了他的錢……
芬無奈,就找戀人,就決定外出打工。
母女倆走著,忽見一青年迎過來。
伯母,你也出來了?那青年說。
哦,龍,是你!她原來認識他。他確是個好後生。她佩服女兒有眼力。
來到村外公路上,天亮了。
出門在外,要互相關照!母親叮囑。
知道的。伯母。龍說。
不一會,班車過來了。芬和龍攔停車,上了車,走了。
母親目送車子走遠,直到看不見才往回走。她為女兒高興。可當一見那邊村頭那孤零零的小屋時,她的眼眶又濕潤了……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