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酒店興衰(2 / 3)

壽昌卻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包藕片,叫在座的人都嚐幾片;然後拿出另一包,又讓大家嚐幾片。完了問:“哪包味道更好?”

“後麵這包。”大家異口同聲。

“這就是用牛角灣的蓮藕製成的。”壽昌說,他在回路上改了主意:他想起了臨江市有個藕片廠,那廠長是他的老同學。他找到老同學。老同學把他的蓮藕很快加工成藕片,並慷慨地告訴他並不複雜的生產設備和製作過程。

“你是想在牛角灣也辦一個藕片廠?”和明問。

“對!往外推銷原料不如自己辦廠,儲存和運輸都方便得多。”壽昌說“好,好!”在座的人都讚同。

和明把自己閑置著的老屋借給他們……很快,壽昌、念夢夫婦倆辦的“牛角灣藕片廠”正式投產了。

村外有一口大魚塘。魚塘邊有一間守魚的籬笆茅草小屋。此時,養魚人豐坐在小屋門前,任由清爽的秋風隨意撩拂,欣賞著月光映照下的塘麵上的粼粼波光。

不想,蘭又悄悄過來了。

村外有一口大魚塘。魚塘邊有一間守魚的籬笆茅草小屋。此時,養魚人豐坐在小屋門前,任由清爽的秋風隨意撩拂,欣賞著月光映照下的塘麵上的粼粼波光。

不想,蘭又悄悄過來了。

“那打靶鬼又打我了。”蘭說著撩起袖子、衫角,讓豐看她手臂上、腰背上的傷痕。

“這東西真不是東西!”豐就進屋,找出一瓶紅花油,借著月光給她塗敷傷處。

“我的日子真不知怎樣過下去。”

“總吵鬧也不是法子。你順著他點吧!”

“你?總不懂我的心?!”

豐就不出聲。

這時,從屋後呼地衝出一個人來,是蘭的男人益。

“好呀!總算讓我拿了雙!你們還有啥說的?”益眼裏射出凶光,拳頭捏得緊緊的。

豐見狀,趕忙隔在他和蘭中間。益冷不防揪住豐的衣領。豐扯開。益又一拳打來。豐火起,就還手,腳一勾,掌一推,就把益放倒在地上。

“你有本事娶了她,卻得不到她的心,有屁用!常打老婆,算什麼男子漢!”

“那是因為你勾引她。要不她不會這樣。我也不會這樣。”

“放屁!你聽著:以後再敢欺負她,我饒不了你!”

益爬起,氣咻咻地走了,從好遠那邊擲過一句話來:“我和你沒完!”

……一個月黑星淡的深夜,塘邊的魚寮著火了,畢畢剝剝,很快就化為一堆灰燼。

“他被天火燒死了,看你還和他偷情!”益幸災樂禍地對女人說。

“這……你,一定是你放的火!你是殺人凶手!”蘭奮不顧身地去撕扯男人。

益這回卻不打她,隻一個勁地躲閃著,冷笑著……

蘭失去了理智,感到再活下去已無意義,趁人不注意,喝了幾大口樂果農藥。

益發現後嚇慌了,急忙找來一輛三輪車把她送到醫院。經過兩三個鍾頭的緊張搶救,終於把她從死神的手中奪過來。

……怎麼,在電影院?對,和豐在看一個神話故事片,仙女下凡間戀凡人……這愛情是多麼甜蜜的事情。兩人就緊緊地依靠在一起。可待看下去,兩人的心又沉重起來:仙女因犯了天條而被抓走,令天上、凡間的人嚐盡了苦澀……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自然界、人世間的事真讓人說不清道不明。他們都想,他們倆會是怎樣的結局,會像這電影裏寫的一樣嗎……父母向來反對兒女自由戀愛,認為那樣不成體統。對麵村子的益賊精,趁著豐為尋找致富知識而去讀職業中專之時,請媒人來提親,並答應給八千元禮金。父母非常高興,就軟勸硬逼。她就糊裏糊塗地成了益的人……火,一團紅紅的火,把豐裹著,帶走。啊——她就追,飄飄忽忽,直到冥府。這兒一片漆黑,她就喊:“豐,等我……”“回去!”一聲大喝,她被一種什麼力量拋上來,再重重地摔在地上。她醒了。——她斷斷續續地做了幾個夢。

她覺得已天亮多時,太陽光已照射進來。她睜開眼睛,見病床邊坐著一個人。她吃了一驚,掙紮著要坐起來,“怎麼?你沒有……”

豐把她按下去,說:“以為我被燒死了是不?怎麼會呢?前晚我根本就沒在魚寮裏睡;就在,我有兩條腿,也會跑的嘛!”

蘭露出寬慰的笑容,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說話間,益進來了。他的目光沒有了仇視,而似隱含著艾怨和嫉妒。他可憐巴巴地說:“我總算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現在,我把她交給你了。”

豐並不因為益如此就消了氣,而仍雙眼冒火。如果換個地方,他也許會上去再揍他一頓……

班車在鄉村的一個停車點停下來,他下了車就上了回村的路。

“請問這位大哥,走這條路能到古屋村嗎?”身後傳來嬌柔的女子的問聲。

他返轉身,見是剛才車上坐在自己側邊位上那姑娘。忙說:“我就是古屋村人。”

他們就同路而行。

“你們村的古禮威可在家?”她又問。

他看她一眼:“我就古禮威。”

“哎呀!真巧!”她很高興,美麗的麵龐神采飛揚。

“你找我有什麼事?”古禮威有些怯然地問。

她說,他搞水果低改的事跡上了縣報,她是來取經的。她說她也有一個果園。

提到水果和搞水果低改,他一改那種靦腆神態,話就多起來,興致勃勃地講了一大堆這方麵的話,施肥,剪枝,防治病蟲害……

說著說著,他們就來到了他的果園。果園很大,有二十來畝,柑子,桔子,柚子。時值秋末,柑桔已收完,隻有柚子還掛滿枝頭,秋風吹拂,滿樹晃動。古禮威對著果樹又一套一套地講了許多關於管理方麵的話。

“禮威,你一下子說那麼多,我怎記得住呀?!”

“沒關係,我有小冊子,回家送你一本。嘿,你看我高興得家都忘了回就來這裏。”

“這很好。反正我總要參觀你的果園嘛!”

姑娘在古禮威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拿上他編寫的水果低改技術小冊子高興地走了。

一年過去了。這天,古禮威也在縣報上看到清塘鎮一位叫姚麗娟的姑娘辦果場比自己還辦得好。他打點行李,也去取經。到縣城,下鄉鎮,坐了兩趟車,走了二十來分鍾路,就見一條河橫在麵前。他站在渡口邊等對岸的船過來。

不想,這時,他見到去年前往自己家取經的那位姑娘。倆人不期而遇,都顯得很高興。她問他幹什麼來的。他說他來找鳳凰村的姚麗娟,她在果園裏養雞、養鴨、養豬,大搞生態農業,既增加收入,又增加果園的有機質。“我來向她取經的。不知她在不在家?!”

“在在在。我帶你去!”她狡黠地笑著說。

兩人就上了船。

“我怎麼就忘了你的名字?”古禮威抓著頭皮說。

“嘻嘻,不是‘忘了’,而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姓甚名誰,因為去年你根本就沒問。”

“哦!我就這毛病,丟三拉四的。”

過了河,走了一段路,她把他帶到一個果園裏。這個果園的規模比他的還大。

“嘩,這個姚麗娟真了得!”

“你古禮威也很了得呀!”

那姑娘一路領著他觀看這個生態農業式的果園。其間她還說,看來要搞水果品種更新了,要逐步改種龍眼或荔枝。因為龍眼荔枝要比柑桔的壽命長,價格高。廣東化州地方一畝龍眼年收入上萬元,一棵荔枝年收入上千元。

他頻頻點頭,十分讚成她的想法……

“噫,怎麼不見姚麗娟?”她想起,忙問。

“哎呀,你真是個馬大哈!我就是呀!”

“啊?你就是……我……”

“嘻嘻,頭先我就一路走一路想,世界之大,巧事之多:我找你、你找我都在路上碰上,不費半點周折。說明我們……”

“真是啵!說明我們……”

說明什麼,兩人都沒說出來,隻是相視而笑。

縣委王副書記到奇嶺鄉檢查工作,要該鄉的趙書記彙報情況。趙就把他領到三樓的小會客廳裏。

隨同來的縣委辦秘書輕輕拍拍該鄉管家的張副書記的肩膀,低聲說:“王書記的午餐……聽說你們的‘海陸空’……”張點點頭:“知道了。”隨後就召來勤雜員小李,輕聲交待兩句,並令他快去快回。

小李騎上摩托車出了政府大門。他先去找圩郊的養鱉專業戶劉二桂,說要兩條鱉魚。一會,劉就摸出兩條鱉魚。一會,劉就摸出兩條鱉魚,說6斤整,720元。小李叫記上帳,拎了就走。

他又回到了圩上,去新興街找鳥類收購點的老板錢三龍,說要四隻鷓鴣。

“真巧,剛好還有四隻!280元。”

“不是60元一隻的嗎?”

“哎呀小李,你有所不知,山上的鷓鴣少了,套鳥人套一隻不容易呀!廣東佬給我80元一隻我都不賣哩!”

小李不想多說,叫記上帳,拿了就走。

最後他再去市場挑了一隻麻花雞。回到鄉政府,他把貨物交給廚房的烹調師傅老周……

樓上的彙報早結束了。

待老周弄好菜,鄉書記就把縣委副書記帶到食堂的小餐廳裏。

幾個人在桌邊坐定,鄉趙書記就忙著給縣委王副書記一一介紹:“這是鱉肉。鱉也叫團魚、甲魚……”

“還叫王八。哈哈。”王副書記笑著插嘴道。

“對對!還叫王八。這是麻花土雞肉。這種雞不喂飼料,飼養周期長,所以它的肉清甜不膩口。這是鷓鴣肉。宋代傑出的愛國詞人辛棄疾有‘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的著名詞句。”

“聽說過,它們的叫聲似‘行不得也哥哥’,很能勾起舊時文人墨客無聊的沉鬱和惆悵,哈哈。”王副書記又插嘴道。

王副書記一一嚐過,連說:“好,好,好!三菜加一湯,簡單,這樣好!嗯,聽剛才的介紹,你們鄉的廉政建設搞得不錯,很有一套經驗。回去我要認真向主要領導和有關單位彙報傳達……”

坐在一邊的鄉張副書記一聽,眉頭微皺,心裏嘀咕:廉政建設搞得好,回去彙報傳達,再一撥一撥的人來,都嚐一嚐本鄉獨有的“海陸空”特產菜吧!——恢複政府食堂後,不知從何時起,也不知迎接了多少撥人,都暗示要吃這幾個菜,每次都超千元,比原來在街上酒店招待的支出還大。嘿嘿,廉政建設搞得好……

山坡上有一片西瓜地。

種瓜老人從瓜棚裏出來,太陽已出來,把滿地的西瓜映照得晶瑩透亮。噫,前麵瓜地上怎麼躺著一個人?他走過去,見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老人推推少年。可少年沉睡不醒。老人摸摸他的額頭,很燙,啊,他發高燒!老人忙把他扶到瓜棚裏,放在床上。然後到地頭邊扯了一把草藥,衝爛後放進一碗開水裏,接著一口一口地灌進少年的嘴裏。

幾個時辰後,少年醒了,燒慢慢退了。老人剖了西瓜,盛出粥叫他吃……

下午,少年想走,老人執意不讓,說他的病未好。少年就留下了。

老人了解到,少年七八歲時父母離了婚,他跟父親過。後來有了後母,有了弟弟,就被逼出家門。他就到處流浪。

挨餓,受凍,常有的事。有時就想,不如死了的好。少年哀哀地說。

不!孩子,活著才好!你看,這天幾寬,這地幾闊,這世道幾好!我六十幾了,還爭取活到一百歲哩!你小小年紀不該有這個想法。老人說。

少年也了解到,老人是五保戶。可他堅持不要任何照顧。他不但自食其力,還爭取對社會有所貢獻,他每年把賣西瓜得來的錢捐獻一部分給上學有困難的孩子……

有一天晚上,少年忽地跪在老人麵前,說,您做我的爺爺吧!您收下我這個孫子吧!

老人忙扶起他,說,好,我做你的爺爺,我收下你這個孫子。

於是,爺孫倆就很快活地生活在一起……

不想有一天,孫子偷偷走了。他給老人留下一張字條:好爺爺,我得先去我該去的地方,要不然我無法永遠和您生活在一起。您不用找我,以後我會告訴您我去哪兒的。

過了幾個月,市少管所通知老人去探望孫子。

見了爺爺,孫子跪著說,他參加了一個盜竊團夥,是逃避追捕才到了瓜地邊,才得到救治,才有了一個好爺爺。在和爺爺共度的日子裏,他再一次感到了家庭的溫暖,更使他懂得了許多做人的道理,他決定出來自首。他協助公安機關偵破了那個犯罪團夥,立了功,隻判了三年管教。他請求爺爺不要嫌棄他這個不肖的孫子。

老人把孫子扶起,語重心長地說,我不嫌棄你,希望你服從管教,我等你回去……

兩年多後,孫子回來了。

可爺爺已經不在。他在西瓜地頭的新墳前長跪不起。他知道,爺爺為了他,開荒擴種西瓜,不顧惜身體,累壞了,早些時患了腦溢血。好爺爺,您說得好好的,要活到一百歲。可您怎麼早早撇下我走了?!他老喃呐著這兩句話。

孫子接過爺爺的活計,也種西瓜。

過了些年,西瓜地邊的瓜棚不見了,取代它的是一幢新磚瓦房。不久,西瓜地裏多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再不久,又多了一個趔趄學步的孩子的身影。

李平原是神奇鄉中學的教師,不知讓哪位領導看中,被調入鄉黨委當宣傳委員。幹了一陣子,因工作踏實突出,被提升副書記,在換屆選舉時又當選黨委書記。

李平沒想到自己會當書記,但已當了,就得認真地幹。他走遍全鄉一百多個村寨,了解到占全鄉三分之一的周邊山區的人未解決溫飽問題。他就引導幫助他們因地製宜利用山區優勢,發展多種經營,沒兩年就使他們脫了貧;在洞麵地區則調整產業結構,搞立體開發;他還和他的一班人努力盤活了鄉鎮企業,開通了幾條鄉村公路……

可是在他上任的第三年,神奇鄉的人均收入隻報了1400元,比縣上下的指數低400元,拖了縣裏的後腿。一次會上,縣領導不點名地批評他:個別鄉鎮各方麵工作不錯,可人均收入卻很低,是不是搞錯啦?

會下幾個人湊在一起,北麵鄉的汪書記說,我都報1900元,比縣裏下的指數高200元。你們比我們強,怎麼那麼低呢?

我的評估很科學,就這麼多嘛!他說。

南麵鄉的張書記眨眨眼,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老李,虧你是數學教師出身的,你就不會變通變通,玩一下數字遊戲嗎?大家都這樣嘛!

提起數學、數字,更引發了李平的一通議論,什麼數學是一門嚴謹的學科,用不得半點形容來不得半點誇張,一加一就等於二。不像語文,太陽可形容成火一樣紅,白發可誇張作三千丈……

幾人聽後都直搖頭。

他依然隻報1400,甚至有關領導找他個別談話,他還是說,實實在在是這麼多……

再次換屆選舉,他落選了,且被重新派回原校任教。

有人傳他工作失誤多;有人傳他不諳為官之道;還有人說有關領導知道他上課水平很高,認為叫他當黨政領導簡直是踐踏人才……對人們的各種議論,他隻報以輕輕一笑。他早已一頭紮進了他的數學王國裏,很有一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的擺脫感與輕鬆感。

春天,我去采訪植樹造林先進單位。到了致景村,文書很高興,要帶我去實地走走。

一路上,他斷斷續續地給我講述了一個並不久遠的感人肺腑的故事。

這兒是萌渚嶺餘脈的丘陵地帶,聽說過去森林茂密,到處一片蔥蘢。可五八年大鬧鋼鐵後,森林逐漸遭到破壞,林木一片片被砍伐掉。

七十年代末的一年,大隊又想去要幾千個立方的砍伐指標。討論時,支委中有個叫葉傲南的老黨員堅決反對,說樹木已不多,不能再砍伐,再砍伐山就光了。山一光,植被遭破壞,水土保持就差了。山邊山外千幾畝田哪!大隊兩千幾口人要吃飯哪!

支書和大隊長等人聽後笑起來,說:樹和田怎麼扯在一起?賣木頭有錢,有錢提高分紅,社員生活不好點嗎?

葉傲南又說,不能隻顧眼前。山光後不出兩年準要受災。他說黃牛衝和蛇口兩洞田就是例子:過去是保水田,後來山光了,很快就變成了缺水田和旱地。

大隊長等人又說,那是過去的人砍伐的,關他們現在屁事。

雙方意見相持不下,就爭吵起來,葉傲南就罵他們是敗家子,甚至還摑了他近房侄子的大隊長一巴掌。

然而巴掌依然摑不醒人。少數依然得服從多數。山被砍伐得光禿禿的……

果然不出中葉山所料,幾年後,他們受到了懲罰:水源起不來,山邊沒了泉眼,水尾田受旱。還受到了一次全球性的厄爾尼諾現象的影響,一場洪澇衝毀了一部分田地。

大家才發覺葉傲南是對的。

支書就帶著一班人去向葉傲南認錯,開乞討解決的辦法。

“重新植樹造林哩!”葉傲南毫不猶豫地說。

葉傲南主動請纓:他願擔任造林隊長,從各生產隊抽出一幫人給他。

於是每人一把山鋤。植樹造林隊在葉傲南老漢的帶領下,頂酷署,受嚴寒,饑一餐,飽一頓,辦苗圃挖樹坑,冬春兩季突擊種……經過兩年多的苦幹,重新把光禿了的山綠化上,種上鬆杉竹子等近兩萬畝。

責任製稍後,又把山嶺分給個人管理,樹木很快就單羽。村民們嚐到了綠化的甜頭,又陸續把能綠化的都綠化上。

我們站在山頭上,舉目四望。啊,到處鬱鬱蔥蔥,像張張奇大的綠毯子把各個山頭罩住。我們也被綠色包裹著,薰潤著,陶醉著。

“喏,還有,你看。”文書指著村邊、山坡上、嶺腳下的那一塊塊各色樹木,說那是近些年來村民們辦的果園,柚子,柑子,柿子……

“葉傲南老漢大概還健在?”我很想見見他,問。

“不在了。早幾年就故去了。還是植樹造林那陣子落下的風濕性心髒病。”文書答。

唉,我沒能見到這個有點傳奇色彩的人!

我們來到這個高高的山巔上,文書把我帶到一個鬆柏環繞著的墳塋前,我看見“葉傲南之墓”幾個字。他說,每年清明時節或農曆八月,除其家屬外,還有許多村民來掃墓。

“人們敬仰他呀!是他要求葬在這兒的吧?”

“不!”文書又告訴我,這裏沒有他的屍骨,隻埋著他植樹造林時用過的鋤頭和部分衣物。他什麼也沒留下:他響應火葬號召,並叫家人把自己的骨灰都撒在了這片山嶺上。這衣冠墓是村民們立的,意在給後人樹立一塊碑,一塊紀念碑,一塊警示碑。

啊,好一塊碑!

雪珍中心校有近半數年青男女教師。

年青人多的地方就顯得活躍,就有許多關於年青人的故事。有個唐冉花老師,被大家讚譽為雪珍裏的一朵蓮花。她不但長利嬌嬈,且也真有“出汙泥而不染”的風範。老師們想,她如果不往外飛,本校怕隻有三個人有資格有膽量追求她:一個是白麵書生李子謙,一個是口才出眾的朱萬奎,一個是有錢哥杜小康。也真有細心的女老師發現,他們都向她獻殷勤。

學校裏還有一個叫秦書先的年青教師,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對唐冉花存有非份之想。他以為既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何必去花那心思?所以他除了認真搞好教書育人之外,業餘時間就讀書學習,就爬格子。他已在各級各類報刊上發表了數篇教學方麵的體會心得、論文及多篇文學作品,得到老師們的讚揚。

因他是內向型的人,平日裏言語不多,故也有幾個想接近他的女子在私下裏惱惱地稱他為書呆子……

這天傍晚,秦書先去廚房打飯,正低頭為一篇論文的論點尋找論據,“唉唷!”他被人碰了一下,飯碟“哐郎”一聲掉落地上。

“哎呀秦老師,對不起!”原來是唐冉花。

“沒關係!”他說。

她撿起他的餐具,悄聲對他說:“我有一個很好的故事,保證能成為你寫小說的素材。”

“真的?快講給我聽!”

“別急!晚飯後我們到溪邊洗衣服吧!我慢慢告訴你。”

一條溪水,清清的,不慌不忙地從北邊流來,在學校邊打了一個彎,又不慌不忙地向南邊流去。唐冉花和秦書先在邊洗衣服邊談話。

她說,她有一個同學,因長得漂亮,就招來幾個人的搏命追求。女人長得漂亮是一種驕傲,但也引來許多煩惱。

單位裏有個美男子,被眾年青女子尊為白馬王子,也被幾個女子爭相追求著。而他卻看不上她們,偏去追求不追求他的她。可她卻認為他肚子裏少點料子,不喜歡他。有一個口若懸河、誇誇其談,極會嘩眾取寵的人也追求她,並誇下海口,說他可以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擊敗所有的情敵。說他有了這張嘴,能讓海底的龍宮浮上來,能把月亮上的廣寒宮搬下來,送給心愛的人兒居住。她卻認為他很可笑。他嘴上描繪出的宮殿還是讓別人去住吧!還有一個家裏很有錢,時常鼓吹“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陳舊哲學。他揚言一定要把她追到手。一廂情願!可悲!

“你說的幾個人物怎麼似曾相識?”他問。

“虧你是研究‘人學’的人。雷同的事多呢!”她說。

“那倒也是。那麼你那同學喜歡怎麼樣的人呢?”

“她喜歡有真才實學的人,喜歡有特長的人,比方說愛爬格子的人。”

“她找到這樣的人了嗎?”

“有這樣一個人。她正暗戀著他,戀得有時茶飯不思,有時夜不能寐。”

“這麼痛苦,幹嗎不向對方表白?”

“這就說不清楚了。喂,請注意,我是給你提供寫作素材呀!後麵的你自己發揮了嘛!”

“對對!這故事很好。我一定把它寫出來。”

秦書先很快寫成了一篇短小說,取題《暗戀》,把“她”暗戀中的人和情節與追求“她”的人和情節穿插對比著寫,賦予作品更多的新意。那“說不清楚”的事也交待清楚了。他投給一家晚報,不到半個月就登出來了。

部分老師爭相傳看,都說寫得生動感人。

“聽說寫小說要有素材。吾先,你這篇的素材是哪兒的呀?”有人問。

秦書先張張嘴,不知怎麼說,就望望唐冉花。

“就是我們雪珍中心校的唄!”唐冉花回答。

“聽說作品的主人公大都有生活原型。不知哪兩位是這篇的原型?”又有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