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能找見媽媽嗎?”孩子問。
“能,一定能!”父親答。
保忠帶著兒子小釗去趕圩。
一路上,草長鶯飛,繁花競放。可一切景致他都無暇顧及,無心欣賞。他想,這個把月來,自己簡直累壞了,整個人瘦了一圈。打理那雞呀鴨呀豬呀一天到晚忙不停。打理孩子更難,既當爹又當娘。特別是夜裏,自己呼嚕一打就不知天,醒來常常發現床鋪已被孩子尿濕……
保忠這才體會到沒有女人的艱難。
平時他不管家事不理家務,全讓妻子從蕾一人操持。後來又染上了賭癮,常拿家裏的錢沒日沒夜地和人“築長城”。從蕾常苦口婆心地勸誡他。他卻當耳邊風。日前,他又將她辛苦了大半年養豬得來的一千多塊錢拿走,且全輸掉。從蕾氣不過,就風風火火地和他打起嘴巴擂台來,並聲言要和他離婚。他心緒正不好,她又來嘮叨,真個火上澆油,就吼道:“離就離!你給我滾,現在就滾!”她哭了,哭得很傷心,真的卷起衣服回了娘家。
沒女人的家真不像家。他後悔,自己不該不聽她的話,不該把她氣走罵走。他早想叫她回來。前一圩在街上見到她,他以為她會求他,會跟他回來。可並不,而像對陌路人,望他一眼就走了。她這樣,是因為她氣還沒消,可自己也耍起大丈夫氣派來,拉不下那張臉去求她。唉!
於是他想了法子,今圩就帶著孩子去。都說孩子是連接、維係父母關係的橋梁、扭帶。她見了心頭肉就會心疼的。他還準備了另外一招。如果她還念夫妻情份,就會既往不咎,就會回來的。
他抱著小釗在圩街上東遊西蕩。
“媽媽,媽媽。”小釗眼尖,發現了母親,就掙脫父親跑過去。
從蕾抱起孩子。
夫妻倆就遠遠地對視著。
目光像帶著磁力,把兩人慢慢拉近。
“你說,我們幾時去辦離婚手續?”
他心裏一顫:她真的要離?
“從蕾,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嘛!”
“這話你說過多少次啦!我不想聽了。”
“這次我堅決改了。我連手指頭都剁了。你看!”保忠說著伸出左手。隻見他的母指用一大團布包裹著,露出斑斑血漬。
她一驚:“你……”
“小釗,你媽不要我們了。我們回家吧!”他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其實是想刺激她,試探她。
可是孩子不跟他。從蕾也沒有跟他回去的意思。他隻好怏怏地回家了。
卻不料,從蕾天黑前帶著孩子回來了。
她發現,丈夫真的變了:家裏被整理得有條不紊,還新蓋了一排豬欄,他說準備再養兩頭母豬。難得浪子回頭,她自然十分高興。
晚上,夫妻躺在床上,一切舊怨都拋到九宵雲外去了。久別如新婚,那種和諧與溫馨自不必說。有女人才成家——他進一步理解了這一層含義。
她捏捏他的斷指頭。
他“唉喲”叫一聲。
“還痛呀?唉,你不該這樣的嘛!”
“我不這樣你今天就不會回來。”
“可惜我的男人成了‘九指公’了。”
“你嫌我啦?”
“是的。你不完美了。”
“嘿嘿,那我就還你一個完美的‘十指公’吧!它大概已經長出來啦!”他說完把那布團一扯,露出一隻完好無損的大母指來。
她一楞,接著就擂男人的胸脯:“你壞!你壞!”……
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