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光和美仙小兩口如鍋中碗碟,常叮當相碰。有一次,美仙湊培光下地幹活,培光不去,兩人又吵起來,你不饒我不讓,就廝打起來。培光竟不明不白地吃了美仙幾記重拳頭。他就想起,她父親是鄉村拳師,一定傳授了幾手給女兒。會幾手的人來真格的,不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急忙閃進房間裏閂起門來。美仙正在氣頭上,叫他出來。他不敢出來,口氣卻裝硬:“男人大丈夫,不出就不出!怕你嘛?!”……
培光怕老婆打不過老婆的事很快就成為人們飯後茶餘的談資與笑料。有人取笑他,有人奚落他。礙於麵子,開始時他極力否認有此事,可後來便默然了。
他默然,是不屑再和人費唇舌;再說,怕老婆沒有什麼不好。像他,有這樣一個厲害老婆才管得住不務正業的自己。想到這,他便釋然了,心裏也服了。
服則思變。培光跟著老婆正正經經、踏踏實實地幹。兩口子按照科技資料介紹的方法琢磨著種反季節蔬菜,辣椒、茄子、青豆、黃瓜……一年四季賣不盡……
有耕耘就有收獲。兩年多後,他們有了一些積蓄。見村裏通了公路,兩口子又商量,買回了一部小四輪“龍馬”牌車子。他就為自己、幫村民拉運農副產品,去縣城,下地區,跑廣東。老婆則一個人在家苦幹。
兩口子幹得轟轟烈烈,過得紅紅火火。人們想起“男人大丈夫,不出就不出”那碼事時,很快就改了初衷,沒了取笑和鄙夷的意思,而是認為人家培光是對的。培光娶了一個好老婆。
這下子,培光真的成了男人大丈夫,也不怕老婆了。有一次,兩人又起了口角,他一時火起,竟摑她兩大巴掌。她卻不還手,隻是嚶嚶地哭。
“你怎麼沒有先前那樣惡了?”他感到蹊蹺,過後這樣問她。
“我先前欺負過你,現在你來欺負我,我倆算扯平了。”她說。
“那你幹嗎要哭?”
“我哭,不因為皮肉痛,是因為心裏痛。心裏痛要比皮肉痛難受十倍百倍。”
“什麼意思?”
“聽說,許多男人有了錢就變心。我怕有一天你也會拋棄我。”
哦,還是為這個!這段時間她常嘮叨,她說她了解到他常搭妹子,常進歌廳舞廳,心變花了,斷定他在外麵拈花惹草。他打她就是因為她揭他這個,且逼得甚緊。
他冷靜下來變細細地思量,沒有她,自己不會有今天。看來自己不能做虧心事……
後來她又向他提議:如今交通便利,不如鳥槍換炮,賣了“龍馬”買班車,一定能大發。“唔,是啵!”他很讚成。
買了班車,她就當售票員,天天跟著老公跑。
女人放下農活,皮膚很快重新細膩,臉色很快重新紅潤,使他倏忽發現,還是自己老婆好,有一種純真的美,一種成熟的美,真如仙子一般。
大多數男女都粗心。他就從未覺察到,她是個工於心計的人,她在不斷地塑造自己的男人。
2000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