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大蟲嶺(1 / 2)

南嶺餘脈的丘陵地帶中有一大片濃密的黛綠色的森林。看得出,這大片森林是人工營造的:半山以上的全是鬆樹;半山以下的坡地、山溝、溪邊的濕地中則是杉樹竹子等。

這五六個緊挨在一起的山巒,中間較大那座像隻伏地大蟲,四周圍著的幾座較小的山嶺各顯形態,整個山體就似母大蟲帶仔;又傳說以前這兒有大蟲,常出來傷害人畜,故叫大蟲嶺。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誰一把火燒去,大蟲跑了,山也光了。搞責任製分山時,沒有願管。吳老頭卻有超前眼光,毅然承包下來。他率領妻兒苦幹了多年,硬是把這片荒山禿嶺植上樹造了林。待樹木單羽,吳老頭卻謝世了。隨父母苦幹的兒子仁孝如今已逾不惑之年。

鬆樹林中有兩個年青人在割鬆脂。男的叫於小宇,是來打工的;女的叫秀英,是吳仁孝的女兒。每天,他們一路你一棵我一棵地割去。兩人不分散幹活,是避免孤獨和寂寞。於小宇有些沉鬱。她了解到,他父親患病在床,家庭生活拮據。她就總找些開心的話頭和他講,或哼一支山歌給他聽,比如:“山中樹木要雨露,做人最怕有憂愁;樹沒雨露要枯死,人有憂愁快白頭。”在她活潑性格的感染下,他也顯得快活了許多。

秀英不但活潑,有時還顯得有些調皮,令人感到莫名其妙。比如有一次,她說她背腰裏有條毛毛蟲,要小宇幫捉掉。小宇不敢,她就斜他一眼,說他封建。可待掀起她衣服看時卻什麼也沒有……

原來是秀英父女倆割鬆脂的,於小宇來後,父親就不割了,就總體上管看林木,給倆年青人當當後勤,煮三餐飯,有時回村裏拿點米到圩街上買點菜什麼的。

父親發現兩個年青人很要好,特別女兒,那又亮亮的眼睛,不時給小宇送秋波。他打心眼裏高興。

於小宇是他過去的相好岑豔秋的兒子。今年開春,豔秋在圩街上見到他,告訴他因男人有病欠了一身債。她本想叫大兒子外出打工,又怕工不好找,請求到他的山場裏給一份工做。他滿口應承,說他的山場可容五六個人割鬆脂,隻是要逐步開發。但她兒子來總可安排。

“等挺過這兩三年,還清部分債,幹脆把小宇留在你身邊做你兒子算了,反正我還有一個兒子。”她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詭黠的笑。

“那感情好!你快叫他來吧!”他說。

如今他想,做不做兒子,這女婿怕是做定了。小夥子不錯,為人誠實,勤勞肯幹。

不想這天,岑豔秋來到山裏,在木板房裏找到他。

這大蟲嶺,這木板房,她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說熟悉,因為二十年前她曾來過多次;說陌生,這兒的荒山變成了林山,木板房陳舊多了。木板房用四根木頭豎起,四周用木板圍住,中間再用木板隔開成為兩間,東間是臥室,西間做廚房。上麵蓋的是杉樹皮。哦,原來的廚房現在做臥室了,側邊另蓋了一小間做廚房,大概是兒子來後才建的。

他搬過一張凳子給她,自己培坐於一旁。

“我來看看小宇。這麼久他好嗎?”她問。

“挺好!中午他們會回來吃飯的。”他說。

說話間,兩人不時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似覺出對方的眼神裏有一種渴求的光。他不禁上去一把摟住她。她一楞,忙躲開。他自覺失態,趕快鬆手。不想過一會,她卻依傍在他身上。

兩人默默無言,都想起了那二十年前的事——

那也是個熱烈的夏天。

那天她和妹妹來這兒山上割草。不想到傍晚時,南邊天飄來一片黑雲,一陣隆隆的雷聲帶來一場傾盆大雨,且下得很久。她們躲了一陣雨,發覺天將黑了。姐妹倆丟下草擔要回家,可發現溪水似萬馬奔騰從山裏流出,隔斷了回家的路。咋辦?見前麵山邊有一幢木板房,姐妹倆顧不得許多就跑過去往裏鑽。

木板房裏有個青年男子。同一個大隊人,他認識她,因為她是本大隊算得上數的漂亮女子;她不認識他,他就自報家門地告訴她。吳仁孝忙在灶前生了一堆火,叫姐妹倆烤衣服,自己則躲進臥房裏。待她們烤幹衣服,他才出來煮飯,說,今晚隻好在這過了,沒關係的。姐妹倆互相望望,隻好默許。

晚上,吳仁孝叫姐妹倆住房裏,自己則在廚房的草堆上將就。

夜很靜,已沒有半點雨聲。這五月的雨真怪,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窗外的月亮又圓又亮,今天是十四還是十五?因為那場雨吧,把天空洗刷得幹幹淨淨,月光水似地傾灑下來,給大地塗上一層淡雅和亮麗。可細看,周圍山嶺的腳下卻籠罩著一層霧氣,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