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斤蘋果？也去求人？哈哈……”幾個同事這樣奚落麥暉。
麥暉裂裂嘴，欲說而無言。
麥暉在邊遠的鄉中學任教，學校距縣城有近百公裏。他老爸長年患病，老婆又下了崗，家庭較困難，早就想調去縣城中學。可打了幾次請調報告，都似坭牛入海。有人給他出主意：找點門路，去拜一拜管教育的譚副縣長吧！他別無他法，就決定試一試。
那天，麥暉回到縣誠，家也未回，就買了幾斤上好的富士蘋果，放進皮包裏。來到縣政府，好不容易找到譚副縣長的住處。主人倒蠻熱情，特別是那個貴婦般的縣長夫人，又是讓座又是倒茶。麥暉想，曉得領導及家人這麼熱情待人，早該來了。他就一邊說明來意一邊打開皮包把蘋果拿出來。不料這時，第六感官告訴他，氣氛有些異樣。他瞄一眼縣長夫人，不知何時臉色由晴轉陰；再望一眼副縣長，表情上倒無異樣，隻是翹起了二郎腿，高仰著頭，一派居高臨下的姿態。“唉呀麥老師，這事難辦呀！城裏教師超編，鄉鎮學校卻缺人。有困難我理解，我同情。不過，其實，哪個家庭沒有一本難念的經？！你還是克服一下吧！啊……”麥暉的心緒霎時也由晴轉陰。他覺得領導的話語雖婉轉但已沒有回旋的餘地，故再沒說什麼就無精打彩地退出來了。
“你真是書呆子一個！沒有三五千的紅包也想走這條路……”同事們繼續開導他。
“有三五千我就不是困難戶了，就暫時不要求調動了。”麥暉苦笑著說……
不料過了幾個月，麥暉被調到靠近縣城鄉鎮的一所初中；又過了幾個月，他又意外地被調回縣城高中。據教育局有關人士透露，一為照顧他，二為縣城高中需要加強師資力量（他麥暉是省級優秀教師），就找人和他對調回來了。
新學年開始，麥暉被安排當高一甲班班主任。這天，他正給學生報名注冊。
“老師，哎呀，你不是麥老師嗎？”這時有人叫他。
“喲，譚縣長（他自然得把‘副’字省去），您也來了。”麥暉說。他想，事隔近一年，僅見過一麵，他還認得，記性真不錯。
“我女兒分在丙班。可她聽說甲班班主任是有名的老師，要求來你們班。你看？”
“這個……縣長，這事怕不太好辦啵！即便我願收，丙班願不願放？再說學校安排好了，讓學生選班好不好？”
“這沒問題吧？要不我去找校長。”
“也行。我照學校領導的旨意辦。”
譚副縣長就去找校長。
麥暉笑笑，想，這事其實很小：班裏多一個學生，教案不用多寫一頁紙，講課不用把聲音提高一度；也很容易辦到：個別特殊情況，過後自己和領導通一下氣就行。可自己偏要那樣說。他覺得自己並不窩囊，也能找到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想起山水有相逢那句話。人也一樣，也有邂逅再遇，也有相依相求的時候……
譚副縣長想，這小子幾時調回來的？自己怎麼不知道？上次不幫他忙，他真有點那個了，對領導竟用那樣的語氣那樣的態度！來日要找一找他的碴子。可轉念一想，不行！女兒去了甲班還要他管教呢！罷了，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好撐船。來日告訴他，他的調動是我譚某人一手操辦的，他不但不敢對自己不恭，還要對自己感恩戴德呢！這書呆子好弄好逗得很……
2002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