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杜冷壓住他的手:“規矩是人定的,我說有就有。”

路家聲擰不過他,笑著看他把酒灌了下去。屋子裏歡聲雷動,下麵人趕過來湊趣:“大佬,我們弄了幾個妞來,跳上舞給大夥祝興。”

路家聲喝的也有了點酒,笑了一聲說:“行啊,不過你們那點兒玩意我還不知道,能有什麼好貨色。”

那些人大呼冤枉:“這可都是從裏麵弄來的美人,大佬的眼光太高了。”

其實倒不是路家聲的眼光高,他壓根就不喜歡女人,所以再美也入不了他的眼。那些人還弄的真像個樣子,竟搬了全套的樂班子過來,樂聲一起,幾個身著短裙的佤族少女像蛇一樣的扭起了腰肢。

杜冷看了一會兒,聽路家聲在一旁笑他:“怎麼樣,有沒有中意的,晚上給你弄一個過去?”

杜冷撲的噴了口酒:“這可用不著。”又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你過去陪我就行了。”

路家聲微微一笑:“可惜你那水平太爛了。”

杜冷讓他擠兌的臉紅,心裏又直發癢:“那你多指點著我啊。”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我資質低嘛,你得多費點功夫。”

兩個在這兒低著聲說悄悄話,笑得不行,忽然見安綠從人群中擠過來,路家聲也沒在意,等他湊到了身邊,仿佛是有話要說,幾次欲言又止,路家聲才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安綠躊躇著,終於是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路家聲臉色漸漸變了:“你怎麼確定就是他?“

安綠拿出個黝黑的鐵牌子:“這個東西是他一直帶著的,我認得。”頓了頓又說“都燒糊了,太慘了。”

路家聲半天沒說話,杜冷問安綠:“出什麼事了?”

安綠剛要開口,路家聲霍的站起身向裏屋走去。杜冷看他臉色出奇的難看,仿佛是讓人剝了一層皮,怕他出什麼事,也沒再問安綠,追著他進了裏麵。

路家聲隻覺得頭痛欲裂,喝下去的酒在胸口裏翻騰,壓了一層花崗岩似的,杜冷聽見衛生間裏哇哇的嘔吐聲,想推門走進去,門卻是鎖著的,他拍了幾下門:“小路,小路,你怎麼了?”

路家聲心裏泛著惡心,卻掉不出一滴眼淚,就覺得疼,哪裏疼又說不清楚,仿佛是被一條毛巾嚴嚴實實的捂著,兩眼漆黑,悶得喘不過氣來。

杜冷喊門喊不開,心裏著急,衛生間的站也不是很結實,猛力一踹,就衝了進去。

路家聲在馬桶跟前蹲著,雙手抱著頭,杜冷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了?安綠跟你說什麼了?”

他走過去抱住他,感覺他似是在嗚咽,卻又出不了聲,仿佛半夜裏讓人堵住了嘴。杜冷腦子轉的快,一想就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是不是阿多``````````”

路家聲微顫了一下:“太窩囊了,連身邊個人都護不住``````````”

杜冷摟緊了他:“這不能怪你,你別太難過,好好歇兩天,這事交給我來辦。”

路家聲萬念俱灰:“這麼多條槍又有什用,就在眼皮底下``````````”

杜冷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臉上絲毫不能露,隻說讓他別想的太多。

路家聲腦子裏反反複複,一會兒是阿多笑著在他跟前晃悠,一會兒又是他發脾氣不肯念書,心裏疼痛如絞。阿多還是個小孩子,完全不懂得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不懂得這裏麵的惡毒和奸險,卻莫名奇妙的就成民他們的犧牲品,他如果有什麼錯,隻能說他太真了,太傻了,在這片被毒液所浸透的土地上,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可能性,也沒有這種價值。

杜冷不敢走,在屋裏麵陪著他,底下的人都散了,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條性命就這麼輕易的消失了,像投進了大海的石子,連個波紋都看不見。

杜冷拍了拍路家聲的肩膀,覺得他身上有些熱,問他是不是不舒服。路家聲隻說沒有,怕是酒喝多了。杜冷也就沒怎麼留意,但到第二天熱度就上來了,路家聲一向不怎麼生病,滿屋子人忙他一個,也顯得有些慌亂。

杜冷卻知道他是心裏窩著氣,再加上酒勁,鬱結在胸,才會有這一場大病。

杜冷也是真心疼他,又有點吃味,阿多是個什麼東西,小玩意兒,根本就不能算個人,路家聲倒真是情深義重了,半天玩笑的問他:“我要死了,你會不會這麼傷心?”

路家聲吃了藥,被人按在被窩裏,聽杜冷酸溜溜的口氣,笑了一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你位高權重,要真有這麼一天,有的是人替你傷心,輪不著我。”

杜冷被他噎得沒詞,半天才說:“別人是別人,你是你。”

路家聲了一會,卻反問他:“要是我死了呢?”

杜冷一怔,這事兒他倒沒想過:“不知道。”

路家聲笑笑:“不知道```````````”頓了一頓,苦笑了“不知道到底折騰個什麼勁兒。”

杜冷聽他話風,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小路,你該不會是想``````````”

“不知道。”路家聲打斷了他“你讓我好好想想。”

杜冷心裏憂喜半摻,路家聲要真是蔭生了退意,下麵的接班人未必有他這麼懦弱可欺,但兩個人不在一條利益在線明爭暗搶,日後有什麼話也都好說,杜冷是希望他能退下來的,但轉念一想,真的退了,他又能跟他過日子?

路家聲這一場病,斷斷續續拖了小半個月,這期間兩方的兵馬又交了一次火,路家聲聽杜冷說的天花亂墜,卻提不起什麼興致。

杜冷抓著他肩膀晃了晃:“我說你是怎麼了?那小子一死,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路家聲也說不出來:“不是,就是覺得沒意思,人活著這一輩子不容易,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他歎了口氣“不過阿多死的太慘了,我該替他報這個仇,可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打不起精神來。”

杜冷拍拍他肩膀:“我說了,這事兒交給我,你病剛好,好好養著,別多想,李慶後那兔崽子我饒不了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路家聲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要這麼說,我也就不插手了,等仗打完了,我還回去南念我的書,不過年紀大了點兒,不知道人家還肯不肯收我。”

杜冷大吃了一驚,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是打著這麼個念頭:“那路家這頭呢,你就能放下手不管了?”

路家聲有些頭痛,揉了揉眉心:“這事兒我想過,路家子侄輩兒的沒一個能拿的出手的,要是有,我也就不用這麼費心了,安綠是個好苗子,這些事他也熟,隻可惜不姓路。”

杜冷心頭一跳:“這其實倒也好辦,你讓他姓不就姓了,不過你得打好了主義,不能由著脾氣胡來。“

路家聲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說什麼呢,安綠比我還要小上幾歲``````````。”

“那又有什麼。”杜冷不以為然。

“這事兒再議吧。”路家聲想著就笑“收安綠當幹兒子,這倒是個好主義`````````”

話這麼說著,卻已經對安綠另眼看待,路家聲對家族裏的事是不怎麼管了,整天牽鷹溜狗,杜冷有時候罵他,他也隻是笑:“你就讓我鬆鬆心吧。”

杜冷看他病後瘦了不少,人站在那裏,氣質清悅,意外的有一種仙氣,心裏一時衝動,攥了他雙手:“等幹掉了姓李的那個王八蛋養的,我也跟著你走,我們兩個一塊出去玩。”

路家聲先是一呆,而後哈哈大笑:“你呀```````````”

杜冷許久沒見他這麼笑過了,一時摸不著頭緒:“你笑什麼?”

路家聲好容易忍住了:“我可不是出去玩,你別給我亂編排,再說你上學的時候那成績,還想念大學呢。“

“有什麼了不起。”杜冷攥著他的手狠捏了一下:“有錢我還怕進不去了?”

路家聲被他逗得又笑起來,杜冷惱羞成怒,伸手在他後腦上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