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茴把薛煜當心腹,常跟他談一些政事。因為薛煜話不多,人又鎮定,再麻煩的事情說給他聽,都會覺得好像沒那麼麻煩了一樣。
“不需要叫擎天將軍回來。”薛煜沉聲道,“女皇陛下,別忘了您還有我。”
“是啊,”女皇陛下眼含碧波,笑意闌珊,她明明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卻還要逗他,“朕身邊還有個人美腿長,看著就能多吃兩碗飯的阿煜……”
禦前侍郎薛煜最大的本事,除了保衛女皇陛下的安危、聆聽她的苦水以外,還擅長於幫助女皇陛下排除異己,清除禍害。鄰國的王如今已有五十多歲,就憑這樣還敢來談和親,純屬挑釁。薛煜當然不會放過他。
4.天下的男人還不如一個薛煜稱心
不出三日,鄰國的王就遭遇了刺客,一命嗚呼。大臣們亂作一團,隻能擁簇新王即位。政局動蕩不安,他們不敢再招惹大岐,隻能急忙招了使者回國。
那夜薛煜是受了重傷回來的,毒鏢沒入了他的肩膀,背上的傷口幾乎能見骨,可他持劍的手依然鏗鏘有力:“女皇陛下,處理完了。”
麵色發白,忍著劇痛的薛煜,開口就撂下了簡潔的話語。
太監們給女皇陛下剝好了蘆柑,女皇陛下卻沒有吃它的興致。紅茴轉身看向薛煜,突然覺得這一幕太過熟悉。
她十五歲登基那年藩王作亂,守護她的老臣死的死殘的殘,隻有薛煜,接過了他父親的劍,浴血奮戰,守在她麵前。
“阿煜,你跟著朕多久了?”
薛煜眉心一跳,不明其意,“十年了,女皇陛下。”
是啊,有十年之久了。她把這個殺伐決斷的少年圈在身旁,看著他成慢慢長成沉默寡言的青年,憑薛煜的本事,領軍征戰都埋沒其才能,她卻一直將他獨占,不想放手。
“倦了嗎?”紅茴問出這話,就莫名感到地心慌。
“女皇陛下……”
別人一叫“女皇陛下”她就下意識地腦袋疼,可是這四個字從薛煜嘴裏吐出來,她卻從裏到外無不熨帖:“天下的男人還不如一個薛煜稱心,希望你待在朕身邊不要倦了才好,下去養傷吧。”
薛煜默默不語,墨色的眸子裏有難以辨別的情緒。
她一直以來討厭被人喜歡,那是因為她有薛煜,隻要有薛煜在她身旁,其他人的愛皆是累贅。可時至今日她才突然發現,她竟然好怕薛煜厭惡她。她把他養在身邊,不讓他有自己的人生,不管他願與不願,都讓他與自己寸步不離。自己想殺什麼人,薛煜就會幫她去殺,有時候僅需一個眼神一個抱怨,次日問題就迎刃而解,那是因為她有薛煜。
魔怔。
她魔怔了。
這一晚,寢宮裏沒有薛煜,女皇陛下難以入眠,披了衣服,自己下床去找薛煜。薛煜住在宮裏最偏僻的園子裏,因為平時他很少有機會自己睡,紅茴根本就沒在意。可現在她才察覺那段距離好遠。
薛煜的房裏隻點了一盞昏暗的小油燈。他的肩、背纏著繃帶,睡覺時眉毛都皺著,滿頭的汗。若在平時,有人進屋他總會立刻知道,可能是傷得太重了,紅茴坐在了他的床邊,他都沒醒。
她伸手去描繪他的眉眼,覺得心裏有些難受,仿佛堵著什麼東西抒發不得。
眼淚不小心滴到了薛煜的唇邊,她小心翼翼地低頭去舔,慢慢地叫他:“阿煜,阿煜……”
薛煜發著燒,渾身火燙,他剛被叫醒就看見紅茴在吻她,一瞬間就更燙了:“我在做夢嗎?”
“是夢,閉眼。”女皇陛下摸了摸他的額頭,把冰涼的帕子在水中洗了一遍,又貼上了他的額頭,“阿煜,把你留在我身邊這麼些年,我念你的好,你想要什麼就告訴我,我有的,都給你。”
即使在夢裏,不到萬不得已,薛煜是死都不會吐露自己內心的秘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願意一輩子做女皇陛下身邊的一條狗。
他的身心與忠誠屬於她,他再也不敢奢求別的。
“不要什麼。”他說。
5.阿煜,你跟了我吧
這段時間,薛侍郎的傷拖拖拉拉的,總是好不徹底,女皇陛下再也沒露出過笑容。朝中大臣乖乖地每日上朝打卡,屁都不敢放一個,生怕惹女皇陛下大發雷霆。
“你想想,女皇陛下最寵愛的薛侍郎身負重傷,不能侍寢,女皇陛下還能高興得起來嗎?”有人八卦道。
“唉,女皇陛下這幾日都瘦了,看上去也怪讓人心疼的……”有人應和。
“不然再給女皇陛下貢獻幾個英俊的人?”
“劉大人,你是不想要腦袋了嗎?”
……
紅茴是真擔心薛煜的傷勢,倒不是怕他以後不中用了,而是一個好端端的人折在了自己的手裏,她真的不忍心。
“阿煜,太醫說那支毒鏢傷了你的筋脈,你以後不能拿劍了。”
薛煜的眼皮動了動,仿佛身體都跟著顫抖了一下:“我知道。”
除了一句“我知道”,再沒有多餘的話,一切都等著她的發落。
其實女皇陛下所求不多,像是終於找到了時機,問道:“阿煜,你能親親我嗎?”
青年的耳根都紅了起來,卻仍畢恭畢敬地聽從著。他屈膝跪地,握起紅茴的手放在唇邊,小心翼翼地親了一下。
沒想到頭頂就傳來這樣一句話——“阿煜,你跟了我吧!”
他一直都是跟著她的,可是此時提出的“跟”字,卻與以往不同。在寢宮守過那麼多年夜,卻沒有一次爬上過龍床侍寢。薛煜覺得女皇陛下這句話,充滿了同情,同情他這個不能再拿劍保衛她的“廢人”,想讓他再找到新的人生價值。
他真的很難過,心比傷更痛。
真是一塊木頭!女皇陛下見他沒發應,輕輕咂舌:“罷了,等你身體好點再說。”
南方千裏加急送來了兩筐魚;西北也派人送來了些幹草編的蚱蜢;就連邊境待著的那位也毫不示弱,把亂賊打退了之後,還帶了幾袋子山棗,快馬加鞭給女皇陛下運了過來。
紅茴慢條斯理地吃著薛煜幫她剝的柑橘,那一瓣去了白絲的果肉一送到紅茴的嘴邊,她就張嘴含住,順便舔舔薛煜的指尖:“看見沒,他們抗洪賑災治旱打仗的當口,還對朕念念不忘,他們是愛慘了朕,朕早就說過!”
薛煜屈起手指,心裏上下翻騰了不知多少回,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
女皇陛下試探著問他:“你心裏就沒有半點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