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男裝的我 因為昨日才登過門,被那名家丁隻一眼便認出來。
我想象了很多次自己出現在沐晨桀麵前時的樣子。要麼激動,要麼瘋狂。卻沒想到,隻是淡然淡然得像現普通不過的朋友。
他的新娘,那個自小與他訂親等了他多年的女子,站在他的身邊。她不及我這般清麗無雙,也不及沐若薇秀美絕倫,生得算眉清目秀,卻算不上美人。
然而我站在她麵前,整個人算灰下去。她的臉上籠罩著幸福的光環,使她平凡的臉看起來光彩照人。身體雖是清瘦,倚在沐晨桀的身旁卻自有小鳥依人的姿態。
沐晨桀,舍下了我,拋下了夏初,卻在自己的故鄉,娶了別人。
“恭喜二位。”明明心裏在滴血,我還強笑著。
沐晨桀清俊的臉上沒有情緒,話音無痛癢地好像我對他而言隻是路人。“謝謝。”
這一句,恐怕是出於禮貌才作答吧?我心中一酸。那麼多的往事,原來都隻有我一個人忘不了,那些過往,癡傻如我,才會放不開。
來時帶著滿懷的憧憬,離去時,卻是心如死灰。是時風起雲去湧,豪雨如注,我仰起臉走在雨中,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淚。
隱約聽到身後有女子的叫喚,我沒有回頭,也不願回頭。
再次停駐在靜水閹前麵的時候,我叩了叩門,隨後對出來開門的無塵師太說道:“師太,請收我為徒。”
“姑娘,你想清楚了嗎?”無塵師太走到我身旁,以傘為我遮擋大雨。
我從容平靜道:“師父,那求不得的,請你教我放下。”
“孩子,佛會渡你的。”無塵師太將我攙入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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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靜水庵。
一道晨曦透過窗台斜斜地投照在慈寧的佛像上,折射出幾縷柔和的光芒。
我靜靜地跪在佛像前。衣皓勝雪,發垂似瀑。翦水雙瞳裏看不出一絲情緒浮動。
“孩子,你真的想明白了嗎?”身後,手持剃刀的無塵師太柔聲問。
“我對塵世已無眷戀。”我婉靜地答。
是的,沒有眷戀了,再也沒有了。他沐晨桀既娶了別人,我心中已無他,而夏初,自有我父王母妃好生照顧,我再沒什麼放不下。
前塵往事,如畫卷般,一頁一頁,在腦中翻展。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默默地告訴自己。
一顆粒淚緩緩自眼中流出,沿著臉頰,滴入我的唇畔,有苦澀的感覺。這該是最後一次流淚了,從此後,我將是一個無情,無笑,無淚的人。
任由淚痕慢慢幹去,我輕而堅決地說:“為我落發吧,師太,我不後悔。”
無塵師太左手捋起她的幾縷長發,右手的剃刀徐徐落下。
“桃夭,不要!”一聲沉重的、熟悉的呼喚聲從後麵傳來。
這一定是幻覺吧。此時的沐晨桀,新婚燕爾,哪裏有空來理會我這個舊情人?更何況,我連情人都算不上。
“師太,讓我和她說幾句話,可以嗎?”他懇切地請求。
隻一刹那,無塵會意,悄然退去。
我依然沒有回頭。即使不是夢,她不願,也不能回頭。斯人已是他人夫,又何必讓另一個女子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桃夭,我娶秀蘭是因為……”
我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淡然一笑:“我相信,你們現在的生活,一定非常美滿。”
“我想告訴你一句話——”沐晨桀試圖解釋。
我搖搖頭,“不必再解釋,晨桀,我會好好的,我……祝你幸福。”
以為自己對他已經失望,以為不會再流淚了,以為可以從此心如止水了,但是他的出現,卻又一次讓我情難自控。
淚水放肆地在臉上縱橫。因為背對著他,所以,他沒有看到。
“我不能辜負秀蘭。兩個月前,我的左眼受傷,原本會終身失明。她為了救我,將自己的眼睛換給了我。”猶豫著,遲疑著,他終於決還是坦白了。
是這樣。我以為他是來挽留我,給我一個留在塵世的理由,結果他,卻來訴說自己的苦衷。沐晨桀哦,他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心已碎過一次,再也受不得任何折磨了。
這一次,我總算知道,我不是輸在得不到沐晨桀的心,而是輸在晚來了一兩個月。
就兩個月,滄海變桑田。
“晨桀,我都知道的。你不必歉疚,去陪你的新娘吧。”我始終不回頭,以冰冷的姿態麵對他。
沐晨桀無言地離去。
誰的淚濕潤了誰的夢,誰的笑溫暖了誰的心。
翰澈國,昭德十九年,翰澈國叭一的公主龍紫伊出家為尼,法號忘世。
落發的時候,院中的桃花開得正好,落英繽紛,美不勝收,可惜身開自敗,無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