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襯衫沾染上大片紅色的血跡,江弦望撕心裂肺的呼救聲回蕩在胡同裏,手機被踩的爛碎,廢鐵般丟棄在地上,程書南的額頭夾雜著血和弦望的淚水,他已經失去了意識,絲毫感受不到弦望拚力把自己背到她瘦小的肩膀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支離破碎的聲線揉入自責和哀求,如風一撤刮的人生疼,這一切的意外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寧願現在受重傷的是自己,也不要承受這揪心的痛和空洞的恐懼。
程書南的雙手如枯敗的樛木一樣,垂在弦望肩膀兩側,他的右手腕還插著刺眼的匕首,曾經緊握球拍的手現在卻...弦望不敢再想下去,眼前的暈眩似乎下一秒就會奪取她的意識。
幾個吃完宵夜的男人路過胡同時,注意到了神情恍惚的女生和她背上呼吸微弱的男生,他們急忙跑上前,把程書南背到自己身上,攙扶起弦望。
“醫院,拜托。”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打擊壓垮了她,她指著書南學長的身體虛弱的說出幾個字後,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救護車的鳴聲散落在秋夜中,這一夜終究要發生些什麼。
太陽穴的一陣絞痛讓弦望不禁皺眉,她緩緩睜開紅腫的雙眼,天花板上明亮的白熾燈讓她有些不適,空氣中是淡淡的酒精味。
“你醒了。”旁邊的小護士正在調節點滴的速度。
她在醫院,所以那噩夢般的畫麵是現實嗎。
弦望急忙吃力的坐起來,沙啞的嗓音焦急詢問道:
“書南學長呢?”
“和你一起送來的男生嗎?他在三樓的重症監護室,腦部和手腕傷的比較重,還有...”還沒等護士說完話,弦望扯下手上的針頭,光著腳瘋一樣的跑了出去。
重症監護室外,文娟伏在程度楊肩膀上絕望的小聲哭泣,透過窗戶清晰可見頭上纏著繃帶戴著呼吸氧罩的程書南,這對於愛子如命的文娟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病人腦部受到了強烈的敲擊,情況比較緊急,但如果病人求生意誌堅定,還是有恢複的可能,至於右手,十分抱歉,可能再也打不了羽毛球了。”主治醫生的口氣透漏著惋惜,明明前些日子還是健健康康的人,現在卻變這樣,那百分之六十的恢複機會一瞬之間灰飛煙滅。
雙腳像失去知覺般絲毫感受不到膈意,寬大的病服遮著瘦弱的身體,路過的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這個邊哭邊苦苦尋找些什麼的女孩子,不遠處她認出書南學長的教練,他臉上凝結著沉重,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重症監護室外的,垂著頭似個罪人,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厭惡醫院的味道,太過頻繁的出現在這裏拖垮了她的身心。
文娟看著這個怯怯走來的女生,越發覺得剛剛在哪見過,頓了幾秒,她的表情倏忽之間變得冷沉,徑直走到弦望身邊,揮手狠狠扇在她的臉龐,清脆的聲響毫不留情凝固在空氣中。弦望沒有任何抗拒,低著頭,哽咽的聲線中除了不停歇的對不起隻剩下無盡的歎息。指甲陷入肉裏,烙下深紅色的痕跡。
“書南是為了救你才會落得這個下場,你還我兒子。”本已經奔潰的理智又經曆了一次崩塌,文娟搖晃著弦望的肩膀,對她的恨意充斥著全身。
“阿姨對不起,對不起。”弦望無助地合住手掌,卑微乞求原諒,原來世上流不盡是眼淚。
教練擋在弦望麵前,安慰文娟保持冷靜。一直沉默的程度楊也冷聲叫了自己妻子的名字。紅木拐杖敲擊著地麵,一步一步靠近他們的方向。
“那麼晚你怎麼會和小兒出現在哪裏。”他麵色沉重,低聲詢問眼前一直低著頭的女生,他們早已在警察局看到了監控裏的畫麵,之所以認出弦望也是因此。教練也就說明了弦望和程書南好友的關係。
“我,我在維跡工作完之後準備回去。”蚊子般大小的聲音從近乎蒼白病態的嘴中發出,她甚至覺得自己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你是維跡的員工?”文娟情緒不穩定的問道,從小熱愛羽毛球的兒子怎麼會突然退役甘願在維跡當一名小員工,她一直都很困惑,現在終於找到了原因。
“如果不是你,我兒子怎麼會放棄羽毛球,更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最悲痛欲絕的爆發是平靜,文娟轉身踱步走到病房的窗前,一瞬之間這個女人蒼老了十幾歲。
伴隨著拐杖重重的敲擊在地上,程度楊沉沉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任何話,弦望下意識抬頭,眼眸裏的男人足以讓自己瞠目結舌,書南學長的父親竟然是維跡董事長程度楊,曾經的一幕幕湧上心頭,投稿通過,要求簽約,正式成為員工,這一切本美好的回憶在這一刻竟變得荒唐可笑,短短幾個小時,弦望承受了太多太多,早已超出負荷,她靠著牆壁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眼中失去焦點,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