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尾聲(2 / 3)

蝸牛、蚯蚓、螞蟻、知了、蝙蝠、蟋蟀、蝴蝶、飛蛾、蝗蟲、蜘蛛、螳螂等這些東西是人吃的嗎?可美國教官不管那麼多,對著目瞪口呆的中國遠征軍道:“吃不吃呀?隨你們的便,不吃的話,那就把你們遣送回國怎麼樣?”聽到這話,中國官兵的恐懼感又在慢慢地消失。一咬牙,閉上眼睛,捏著鼻子,一個勁地往下咽。野人山的苦都經受過來了,難道這些苦都咽不下。不行,不管怎樣都要挺過去,不然的話,打回野人山就成了一句空話,回去也無顏見人。

在叢林中,還開展了各種奇特的活動。各部隊舉辦野菜品嚐會,比賽捕蛇、釣魚、捉老鼠。還比吃螞蟻、吃蜘蛛、吃蝗蟲,看誰吃得快,吃得多。在一次捕蛇比賽中,鍾獨杜的左手無名指被一條毒蛇咬了一口,馬上就變得紅腫。朱協湃一看傷口,就知道是被巨毒蛇咬傷了,抬到醫院去搶險都來不及了。於是,他就從腰間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把鍾獨杜的無名指砍去了一小截,這樣才保住了鍾獨杜的性命。

一次次的觀摩見習,一項項的操作訓練,使中國官兵們長了見識,長了膽量,長了本領。他們憑著頑強的毅力和打回緬甸的信念,闖過了一關又一關,學會了吃、行、住。現在,對他們來說,就算是野人山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光能在叢林裏活下來還不行,他們是戰士,不是探險家。他們活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打仗,就是為了能在叢林裏消滅敵人。

新的課程又接著來了,那就是訓練叢林戰術。如果說叢林生存訓練,是要充分發掘人體自身潛在的野性力量,適應環境,在與自然搏鬥中求活的話,那麼叢林戰鬥訓練,則是充分發展人的智能和技能,利用環境,在與敵人搏鬥中求勝。這樣一對比。顯然,叢林戰術訓練要比叢林生存訓練更難,更具你死我活的對抗性。

小學總算畢業了,中國遠征軍官兵們升入叢林中學了。

戰術訓練的第一課,就是判定方向。要是在其他的地方,判定方向當然不是一件難事。可要是在叢林裏,要快速地認清方向,那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在一個陰天,美國教官們把一個連帶進叢林裏轉了一圈,然後停了下來,問全連的官兵,那是北方。中國的安兵們看看天,沒有看見太陽;看看地,沒有影子。全連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發一言。最後,全連百來號人,指了百來個“北”,前後左右三百六十度全都指到了。

“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還怎麼打回緬甸。”美國教官揶揄道。

聽到這話,全連所有官兵都感到無地自容。

美國教官先教會了中國官兵使用指北針和地形圖。然後,把更多的時間用在教中國官兵在沒有製式器材的條件下判別方向的方法。在美國教官的精心教導和中國官兵的用心學習下,中國官兵總算學會了十幾種判別方向的方法。好了,這下總算把東西南北搞清楚了。

方向的判別學會了之後,接下來就是學習叢林射擊了。本來,中國的官兵對射擊是很有信心的。特別是新三十八師的士兵,他們的槍法普遍都很準,百步穿楊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可是,在莽莽蒼蒼的叢林中,由於處處是密密麻麻的樹枝和樹葉,視線很短,沒幾步遠,百步穿楊在這裏派不上用場了。那隻得從頭再來。

叢林中的射擊,沒什麼臥姿、跪姿和立姿,常常是在行進間射擊。而且也往往沒有瞄準,沒法瞄。因為目標中哪,根本看不見,也沒時間瞄。由於視界不開闊,常常是遭遇戰,等你發現敵人時,敵人已到了你的眼前。還瞄什麼,趕快開火吧,不然的話,性命就沒了。所以在叢林裏開槍,不是憑眼睛,常常是憑耳朵。聽到響聲,就要能馬上判斷出是風聲、雨聲、獸聲還是人的聲音。方位在哪?距離多遠?

除了用槍,還要學會用刀,用拳,用腳,用牙齒,用樹杈來消滅敵人。因為近身的肉搏,槍就起不到作用了。

叢林裏的東西是學不完的。隨便一樣東西,都可能有很多種用途。一次,美國教官拿起一根槍支通條問中國官兵們的用途,一些官兵都說出了一些,但美國教官不是那麼滿意。真到朱協湃說出了能當錐子,當弓箭,當避雷針,當烤肉的鐵釺子,當電台的天線,當探雷器等幾十種用途,美國教官的臉上才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叢林裏的通訊聯絡也很有意思。通訊手段很多,電報,電話,飛機空投,閃光器和對講機等。但是這支被安迪斯命名為X部隊的中國遠征軍練得最事勁的還是暗號聯絡。士兵主要是學蟲鳴鳥叫來傳遞信息。

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學得很勤苦,也學到了家。他們二人互相發出一聲叫聲,對方基本上能猜測得出是什麼意思。一次,朱協湃學雌斑鳩求偶的聲音,意把一隻漂亮的雄斑鳩從樹上騙了下來。

在吹毛求疵的美國教官的嚴厲的監督和指導下,X部隊的官兵們對叢林作戰是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精通了。現在,他們基本上已把所有的課程都學完,學熟練了。他們的心中都十分地不平靜,他們都盼望著上頭早日下命令打回野人山,打回緬甸,以雪戰敗下陣來的恥辱。

現在他們的心情就是八個字:枕戈待旦,滅此朝食。

經過漫長的等待,報仇雪恥的那一天終於來到了。

安迪斯將軍從開羅回到重慶,從蔣總司令那裏領到了指揮X部隊反攻緬甸的令箭後,立刻飛回印度。

X部隊的新三十八師和新二十師已經離下了訓練營韓瑞德,來到了出擊待發地列多。列多四周方圓十幾裏的叢林裏,藏龍臥虎,隱藏著一片片帳篷城。裝備一新的中國遠征軍數萬精兵,屏聲靜氣,偃旗息鼓,像撲食之前的猛虎,豎起耳朵,瞪大眼睛,收緊腰身,隨時準備出擊。

安迪斯將軍一聲令下,新三十八師首先出動,開始了渴望已久的複仇之戰。

列多北側卡圖附近,新三十八師大片營房在一夜之間被全部拔除。在迷蒙的晨霧中,部隊越過印緬邊境,向野人山全力進發。密密的叢林在又響起了像剛從國內出征時那樣的豪邁的歌聲:

槍,在我們的肩上,

血,在我們的胸膛。殺回緬甸去,報我民族大仇。

……

夾雜在這歌聲中的豪情與出國時相比,那是有些不同了。剛出征時,對外國的情況不了解,充滿著幻想,隻是憑著一腔的報國熱情,放聲地歌唱。

在國外作戰連連失利被迫從野人山經曆千辛萬苦退到印度後,中國遠征軍的官兵們才從出國時的幻想中蘇醒過來。在韓瑞德軍營,他們個個苦練殺敵本領,為的就是為了一雪在緬甸被日本鬼子打敗的恥辱。所以,這時所唱的軍歌中多多少少包含了一些雪恥的意思在裏麵。

這是一首重新填寫的遠征軍戰歌,在這首戰歌裏揉進了怒火,浸透著仇恨。比起剛出征時的戰歌來,它更加慷慨激昂,催人奮進。

一踏入野人山的叢林,朱協湃把槍高高舉起,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久違了,野人山,我們又回來了。”

冷漠的叢林好像把過去的事全忘了,但是中國遠征軍們卻時刻記在心頭。兩年前,中國官兵用生命和鮮血在叢林中開辟的道路,已經無法辯認。他們砍倒的大樹,也長出了新枝;他們踩過的小道,也已被草掩沒。他們住過的芭蕉棚也早就坍塌在敗葉之下。惟一暴露在叢林中的就地死難同胞的一堆堆白骨。幾乎每堆白骨的身邊都有槍支。槍支雖然已經鏽跡斑斑,但是,木槍托上用油漆寫就的槍支號碼和部隊代號還看得比較清楚。

野人山可以毀滅一切,但毀滅不了中國遠征軍的累累白骨。反向殺回野人山的中國官兵們,目睹同胞們的森森白骨,斑斑血跡,很自然地就回想起了四二年那場慘烈的敗仗。一想起這個,每個中國遠征軍中心中的那團複仇之火是越燃越旺了。官兵們招忠魂,收白骨,掩埋了同胞的遺骸,在叢林裏立起了一座座新墳。

哀兵必勝!歸師莫遏!當然,複仇是還要付出新的代價的。

與兩麵三刀年前相比,野人山更加險惡和艱難。因為中國遠征軍退出野人山不久,日本第十八師團就占領了野人山。從四二年八月起,他們在山內修公路、占山頭、築據點,準備把野人山作為進攻印度的跳板。

前年緬甸之戰結束之後,中國遠征軍X部隊在韓瑞德訓練了一年半,日本的第十八師團也沒有閑著。他們在野人山經營工事,預備戰場,囤積糧食。而且,他們先入為主,占據了有利地形,以逸待勞。如今X部隊主動出擊,遊龍遇上坐地虎,孰高孰低,尚在未定之天。

出擊的先頭部隊新三十八師第114團從印緬邊境出發,向東推進約六十公裏,就來到了新平洋附近的隘口。英國人繪製的地圖上標著HELLGATE,譯成中文就鬼門關。

當中國遠征軍準備對鬼門關發起攻擊的時候,駐守鬼門關的日本人都還全然不知情。日軍自認為鬼門關作為野人山的第一道防線,苦心經營,關內的十幾個山頭都構築了堅固工事,口內十幾裏長的隘路處到處埋有地雷。“聰明”的日本人認為,憑著這些,不管是中國人還是英國人,甚或是美國人都無法攻下他們的關口。當中國遠征軍對鬼門關作了周密偵察,排好兵布好陣後,那些日本人還毫不知情。敵方的陣地上傳來的日本人與慰安婦淫樂的浪笑聲,中國遠征軍的官兵們聽得清清楚楚。

日本人哪,你們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還在尋歡作樂。

第三天早晨,濃霧化開之後,中國遠征軍X部隊向駐軍鬼門關的日軍發起了猛然的進攻。這是中國遠征軍敗退印度之後的第一次與日本鬼子交火。參戰的官兵們都憋足了勁,把日本鬼子往死裏打。密集的炮火發出巨大的轟然聲,鬼門關地動山搖。

鬼門關上“子”字陣地的鬼子全懵了,比兔子還快地鑽進了工事裏去躲避。

現在鬼子們是既無招架之功,也無還手之力,一槍一炮都沒有放就都全鑽進了洞裏。

對付在洞裏的鬼子,槍就不那麼奏效了,比較得力的是加生手榴彈和爆破筒,不過,最好的還是要數火焰噴射器。

朱協湃和鍾獨杜把槍掛在身上,每人手持一把火焰噴射器,對著一個個的藏有日軍的山洞,把火焰噴射器的扳機摳到了最大。看著那些被他們的火焰噴射器噴著了,屁股後麵拖著一團火,從另一個洞口鑽出來的鬼子,他們二人都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意。

朱協湃在心中說:“好你個日本鬼子,你們想到你們也有今天嗎?”

他們拿著火焰噴射器一個一個洞地掏,很快地鍾獨杜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地洞。於是,他架好火焰噴射器,準備對著裏的日本人噴射。突然,從洞裏麵掃了一梭子彈出來,全打在鍾獨杜的左小腿上。鍾獨杜忍住疼痛,摳動了火焰噴射器的扳機。緊接著,就聽見洞裏麵發出連連的慘叫聲,有幾個日本鬼子從另一個洞裏鑽了出來,屁股後麵粘著一個火球。離鍾獨杜不遠的朱協湃發現鍾獨杜受了傷,趕快向鍾獨杜這邊跑了過來。那幾個逃出的日本鬼子還想反抗,舉槍向鍾獨杜準備射擊。眼尖的朱協湃對著他們又是一陣噴射,很快就把這幾個日本鬼子葬送在了火海裏。

朱協湃走到鍾獨杜身旁時,鍾獨杜因為傷重而倒在了地上,不能走動了。朱協湃馬上彎下腰來,把鍾獨杜抱了起來,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大喊道:“醫生,有人受傷了,快過來救治。”

朱協湃喊了約五分鍾,嗓子喊得聲嘶力竭,才有二個醫生向他們二人所在地跑了過來。隨即,兩名醫生對鍾獨杜進行了緊急救治。

戰鬥結束後,又對鍾獨杜進行了簡單的手術。日軍罪惡的子彈把鍾獨杜小腿骨打穿了,導致了鍾獨杜的左腿殘廢,不能正常行走。在這種情況下,鍾獨杜就砍了一根堅硬的樹枝,作為拐仗,隨軍行走。盡管他已是這樣,但他還是咬著牙,在朱協湃的幫扶下,盡量地跟上部隊。

鬼門關內十二個山頭,共駐日軍事1500多人。“子”陣地得手,鬼門關被我遠征軍插入了一把尖刀。中國軍隊內外夾攻,所向披靡。當攻下第八個山頭時,其餘四個山頭的日軍不戰自逃。不出十天,鬼門關落入了中國軍隊之手。中國遠征軍小試牛刀,初露鋒芒。

批敗日軍的炮聲剛過,修築公路的機器就很快地開進了野人山。

美國將軍皮克指揮著一支浩浩蕩蕩的築路大軍,安迪斯給他下了命令:“部隊打到哪,就把路修到哪。”

中國遠征軍工兵第10團、第12團舉著大刀、斧頭、十字鎬,扛著炸藥包,首先來到了這個剛剛平息的戰場。他們是皮克將軍手下的開路先鋒。將軍要他們先把地雷清除,然後砍伐大樹,清除樹根,從密林中撕開一道縫來。

這是一份最苦、最累、最危險的差事。地下到處是地雷,林中不時竄出小股日軍襲擊,流血犧牲就在所難免。他們必須一手拿刀,一手拿槍。沒有機器,全憑人力,那密密匝匝的參天古樹,一刀一斧地砍倒、鋸斷、搬天,那得淌多少的血和汗水呀!那盤根錯節,彼此糾纏的樹墩樹根,一鎬一鎬地刨,一點一點地炸,那得費多大的功夫呀!

好在沒過多久,美國的工兵部六千餘人開來了。黑壓壓的一片,全是黑色人種,他們的到來使本就光照不足的野人山又暗了許多。但這是一支能征慣戰的精銳部隊,到緬甸之前,他們的開路機征服過阿拉斯加的雪山荒原,也闖過密西西比河的叢林沼澤,甚至有些老兵在上一次的世界大戰中,還遠征過法國。

黑人工兵幹起活來不像中國人那麼玩命,但他們的效率還是比較高的。他們把機械手分成三批,輪班作業,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開著機器。美國黑人天真、正真、善良、好說好笑,大大咧咧,不象白人那樣小心眼,擺臭架子。中國工兵對他們很有好感。美國軍隊的供應比中國軍隊要好。美國黑人兄弟也很大方。他們把香煙大把大把地往中國人手裏塞;啤酒一罐一罐地往中國人碗裏倒。

不過中國軍隊也力所能及地投桃報李。有時,中國軍了上山打了點野味,或是下河撈了幾條活魚,他們也會邀黑人兄弟一起吃。

黑人兄弟對中國軍隊來說,有一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很喜歡談女人。你跟他聊天,聊著聊著,他們就把話題轉到女人身上來了。他們的帳篷內也常常貼有女人的畫像,枕頭底下隨手也能摸出幾張印得很精致的美女畫報。他們的口袋裏也裝有女人的照片。

美國工兵部隊用機器把公路的路基開出來之後,接著由民工們鋪砂墊石,平整路麵。來處印度和尼泊爾的數萬民工,像螞蟻一樣搬運沙石。他們穿得花花綠綠,五光十色,給野人山增添了許多色彩。他們吭哧地喊著號子的聲音,甚至比美國工兵的機器更加高亢有力。

皮克將軍沒有辱沒安迪斯給他的使命。當X部隊的前鋒節節推進的時候,中印公路也在野人山中一碼一碼地向前遷伸。到了一九四四年元旦,公路直逼野人山內的戰略要點新平洋。元旦這一天,由五十多輛大卡車組成的運輸車隊,運載著X部隊攻擊分隊急需的彈藥開到了新平洋。

新38師開到。

新22師開到。

炮兵團開到。

戰車隊開到。

野戰醫院開到。

安迪斯的總指揮部也開到。

反攻緬甸的作戰以新平洋為基地全麵展開。

在總指揮部裏,安迪斯對孫修全和廖耀湘兩們師長說:“18師團是一群耗子,現在全進洞了,不敢出來了。在緬北起碼有三個大洞,第一個在胡康河的孟關和瓦魯班一帶,第二個在孟拱河穀,第三個在密支那,我們隻能一個洞一個洞地掏。”

隨後,安迪斯下了命令,“第一個目標,拿下孟關。”

隨著他的令下,新38師和新22師從新平洋出了,分為左右兩翼,向著安迪斯圈定的孟關大舉進攻。

這下,陰冷沉寂,地老天荒的野人山又喧騰起來了。

孫修全將軍率領左翼部隊首先出發,向孟關作縱深迂回包抄。

廖耀湘將軍率右翼部隊由新平洋出發向南進發,正麵進逼孟關。

這下,孟關地區的日軍已落入中國遠征軍的鐵鉗之中,想逃也逃不掉了。

擔任正麵進攻的廖耀湘部隊在占領班卡和拉征卡之後,分三路向孟關發起總攻。

三月一日,戰鬥在孟關地區打響。三日,中國遠征軍全線猛攻,三麵緊迫,槍炮齊鳴,地動山搖。

在城東開闊的地帶上,中國軍隊將二十輛坦克投入作戰。

在韓瑞德訓練營的時候,朱協湃和鍾獨杜二人就學會了開坦克,而且還開得很好,受到了美國教官的表揚。但現在,由於鍾獨杜的左腿受了傷,不能駕駛坦克,所以他們二人隻能是朱協湃一人加入坦克部隊,鍾獨杜則呆在坦克裏,作為一個槍炮手,參預對日軍的作戰。

朱協湃隻是在韓瑞德訓練的時候開過坦克,但那隻是訓練,不是實戰。現在,是開著坦克實戰的時候了。他從來沒有這樣興奮過,他全速地駕著坦克,直衝向敵軍的陣地。鍾獨杜則在坦克裏,兩手一刻不停地開槍打炮,對著日本鬼子開火。

要說起來,其實朱協湃還是喜歡作一個坦克的槍炮手的。因為那樣的放,可以通過他的手直接把子彈或是炮彈打到日軍身上去。看到日本軍人被炸,日軍據點被炸,日軍的武器被炸,再沒有比這事更開心的事了。但是,由於鍾獨杜受了傷,不能駕駛坦克,不得已隻能由他來駕駛,而不能由他來作槍炮手,這多少使他感到有些遺憾。在坦克的駕駛室裏,朱協湃不停地對鍾獨杜說道:“瞄準,打呀,給我狠狠地打呀,給我們那些死在野人山的兄弟們報仇。”鍾獨杜則道:“協湃,你給我開好了,開快一些,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多消滅鬼子,少犧牲自己的兄弟。”他倆配合得相當默契,朱協湃的坦克開向哪裏,鍾獨杜就能馬上調準槍頭炮口,簡直是彈無虛發,打得日本鬼子鬼哭狼嚎,嗚呼哀哉。

當天晚上,借著微明的夜色,日軍第18師團主力逃出孟關,在叢林的掩護下向南退到瓦魯班。但是,日軍並沒有逃出中國遠征軍的合圍。

三月八日正午,中國遠征軍的特編突擊隊向瓦魯班發起攻擊。六十多輛坦克和一百多輛步兵輸送車,擺成長蛇陣,向瓦魯班猛撲過去。一時間機聲轟鳴,黑煙彌漫,撼天動地。

下午一點半,戰車已登上了對岸陣地。前沿的敵軍抵擋不住中國軍隊潮水般的進攻,紛紛逃跑。中國軍隊衝過一片黑森林,突然,前麵出現了一片開闊地帶。這片開闊地帶,給中國遠征軍的戰車隊預備下了一個能唱大戲的好舞台。

一上平地,朱協湃駕著坦克極為興奮,踩大了油門,橫衝直撞,勇猛向前。在坦克裏的鍾獨杜也很興奮,盡力地瞄著目標開火,不使槍彈打空。

看著土包式的堡壘被一發穿甲彈掀了個底朝天,看著一發榴霰彈打過去,在樹叢內留下日軍的一灘灘血跡,看著燃燒彈打過去,使日本鬼子無處藏身,帶著火球哀叫著到處跑,在坦克裏的朱協湃和鍾獨杜都發出了開心的大笑。

朱協湃對鍾獨杜道:“獨杜,今天你打死了多少日本鬼子呀,你清不清楚?”

鍾獨杜道:“這,這我怎麼清楚,我一心想著多打死他幾個日本鬼子,哪裏會去想數打死的數字。”

朱協湃笑道:“獨杜,你別當真,我是和你開玩笑,在這樣的戰鬥中,誰會去數打死了多少個敵人呀。就算去數,也是數不清的,總要盡力多打死鬼子就對了。”

過了一會,朱協湃又道:“獨杜,你知道現在我身上哪裏發癢嗎?”

鍾獨杜驚歎道:“你身上發癢,在哪個部位,我幫你撓撓。”

朱協湃道:“你說是在哪個部位呢?”

鍾獨杜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快告訴我吧,現在還在戰鬥中,別影響了作戰。”

朱協湃笑道:“告訴你吧,我很羨慕你呢,我現在是手發癢,狠不得自己動手向鬼子發幾枚炮彈。”

鍾獨杜道:“原來是這樣,那麼下次吧,下次叫別人開坦克,你做槍炮手,那麼你就會很過癮的。”

朱協湃道:“我這次就想過一過癮。”

話甫落音,朱協湃就加速開著坦克去追趕那些無處逃竄的日本兵。一些笨拙的日本兵被坦克攆得滿地亂跑。有一個小鬼子跑了一程跑不動了,便往坦克旁邊躲閃。朱協湃加大油門,朝鬼子的屁股輾了過去,頓時把那個鬼子輾成了一團肉泥。

經過一番血戰,瓦魯班陣地陷入了合圍,作為日軍18師團團長的田中新一中將坐在自己的地下掩蔽部,神情沮喪。他如熱鍋上的螞蟻,燥熱難當。這時,從一牆之隔的臥室傳來了軍妓川芳子哀婉的歌聲:櫻花,櫻花,醉人的櫻花……。田中新一不禁淒然。

黃昏前,中國遠征軍向瓦魯班核心陣地發起最後攻擊。田中新一一手提著佩刀,一手抓著川芳子的手臂,慌忙逃出了瓦魯班。

就在中國遠征軍在瓦魯班取得絕定性勝利的時候,遠征軍軍隊在大龍河畔的戰鬥中卻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由於美軍情報人員提供了一份要命的錯誤情報,說這裏隻有日軍的一個大隊和一些緬甸偽軍。陳鳴人團長率112團主力闖進大龍河東岸時,在於邦陷入了日軍的重圍。

團指揮所被包圍,隨團的一位美軍中校聯絡官被俘,陳團長拚死要活,好不容易才領著部分部隊突圍,但是,殿後的第1營卻被日軍攔截在了大龍河的東岸。包圍圈內,1營官兵已苦戰數日,傷亡慘重。在這一天,又被敵軍逼上了一道山梁。

部隊且戰且退,敵人步步緊追。令1營官兵沒有想到的是,退著退著,竟然退到了一座斷崖上麵。

後有追兵,前無退路,怎麼辦呢?遠征軍一籌莫展。這可是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況呀。

好在營長李嘉文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雖然個頭不大,但是非常機敏。他是安徽人,從小在天目山打柴,自稱是個山裏人。這個生在山裏的人,就有相信,現在的野人山就沒有他們營的一條退路。此時的他。右手提著卡賓槍,腰間插著一把大刀,站在斷崖前,回身環顧四周。在他的周圍,二百多個遠征軍兄弟的眼睛都盯著他。四處環視了約五六分鍾後,他發現右側的一片樹林極為茂密。在這種情況下,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隻有先進入密林避避再說。他一揮大手,大聲說道:“弟兄們,跟我來。”說畢,他就帶著人馬,離開斷崖,三步並作二步,向右側密林飛奔。鑽進林子後,他們才發現,這片林子,原來隻是一棵古老的大榕樹,獨木真成林了,真是少見。

這顆老榕樹也有知有多大歲數了,它的主幹五六個人也抱不攏,從橫枝下的氣根,一縷一縷,一撮一撮,很像一位老人的白花花的胡子。主幹周圍有幾十根板根支撐著。與別的大樹不同,它的氣根掛在樹頂時,毛絨絨的,隨風搖曳。但一旦觸地,汲取了大地的營養,就能慢慢地長成樹幹狀的板根。板根粗細不一,粗的要兩三人才能抱得攏。就是靠著這些陸續生長的板根的支撐,榕樹的枝葉才得以向四周擴展。眼前的這棵榕樹枝條茂密,綠葉成蔭,鋪天蓋地,霸占了整整一個山頭,樹冠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