脇川北代在飯店的餐廳坐了一個多小時了,他一次一次讓服務員送酒來,脇川北代酒喝得並不快,餐桌上隻他一個人。脇川拿起酒杯淺淺的喝了一口,輕輕地放下酒杯。在旁人看來會覺得這個人很悠閑,其實不然,他心裏很煩,不光是因為白天他做了一件違背他意願的事,還有讓他心神不寧的事。坐在餐桌前,他的眼睛不時的注意著餐廳的門口,他在等一個人。現在早過了鮎子平常來用餐的時間,今天他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他預感要發生什麼事了,鮎子不來吃飯,差不多已經證實了他的預感,使他的心吊了起來。其實脇川並不想喝酒,晚餐他早就用完了,他留下來喝酒隻是為了等著看一眼來就餐的鮎子,這樣他才會安心的離開。
鮎子沒等來,卻等來了高超。
“脇川先生好悠閑啊,獨自一個人嗎,哎,沒什麼菜嘛,我來添幾個。服務員,再加幾個菜,來一瓶酒。”高超在菜單上點了幾個菜,然後在脇川的對麵坐了下來。高超對脇川很客氣,這不僅因為脇川是高級工程師,許多事高超必須依賴他,鬆本在他們臨行前曾特別關照過,對脇川有時候要讓著點,不要惹毛了他。高超自己雖不能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人,可比起脇川北代他要差一大截。“今天辛苦你了。難得你有這份雅興,我來陪陪你。首次與你一起工作合作得非常愉快。來,我敬你一杯。”高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脇川你能加入到我們中來真是太好了。這件事讓我們給辦成了,我們全都是功臣,諸見裏答應過事成之後我們的職位提升兩級,兩級啊,每年要增加不少薪水呢。”
脇川嗯、哈地應付著高超,高超說些什麼他也沒有真正聽進去,所說的話題他也不感興趣。脇川也不想得罪高超使他難堪,隻是一味地應付。脇川說道:“我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喝一口酒沒什麼可消遣的。”
“說的也是,你是初次來上海,等有機會我帶你去幾個娛樂場所,比我們東京不會遜色多少。這次任務完成後我們好好樂一回。”
脇川接過高超的話題:“今天怎麼不見鮎子小姐來餐廳用餐呢,該不會外出看外灘夜景了。我們的飯店就靠近黃浦江邊上,我看了旅遊指南,我們對岸就是萬國建築群的外灘,對嗎?”
“那妞不識好歹,甭提了。她以為我是在為難她要她幹這幹那,其實這些全是諸見裏早就安排好的。這會兒她還在自己的房間裏生悶氣呢。”
脇川一直無精打采地聽高超瞎聊,聽到這裏喝得半醉的他猛然一驚。事情果然沒有跳出他的預料,諸見裏始終對鮎子包藏著禍心。脇川起身為高超斟上酒,也為自己倒上半杯酒。脇川裝出一副沒聽太懂,又似乎對此很感興趣的樣子,鼓勵高超繼續說下去。高超見脇川對鮎子的事一點不知情,他也並不違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向脇川敘述了一遍。從上回假借治療傷疤為名欲引風力上鉤。到這一回逼鮎子出賣色相,向風力灌迷魂湯,目的隻有一個拿到真正的配方。
“太卑鄙了!”脇川差點沒罵出聲,他心裏的憤怒可想而知。“鮎子肯定不會答應這麼做的。”
“不,你錯了。鮎子是不會心甘情願去做,上回她也不願同我們合作,可諸見裏有辦法,最後還不是乖乖照著諸見裏的意思去做了。這回諸見裏沒有事先把具體的做法告訴她,是怕節外生枝,所以采取了先騙她到中國,再拿她父親的事來脅迫她就範。諸見裏還怕她心存僥幸,把當年她父親參與造假鈔的有關拷貝材料讓我帶來給她看了。鐵證如山!目的就是讓她死了心。諸見裏他們是何等手段你應該清楚,就像中國的西遊記裏說的孫悟空始終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一番話說得脇川心裏一陣寒意。這幫畜生手段太毒辣了。脇川一向尊敬豊住為老師,對豊住以前的事脇川略知一二,他也一直為老師的遭遇鳴不平。想不到諸見裏他們又要拿這件事來做文章。
鮎子心裏十分痛苦,拿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曾經把凡白的出現視為自己的一種解脫。雖然她的心裏依舊十分想念風力。這一次來上海她滿心喜歡能再見上風力一麵,沒想到這一麵將要成為最後的永別了。
鮎子開始做臨終前的準備,她要洗個幹淨的澡,穿上美麗的衣裳。她已準備好了安眠藥,打算安靜地離開這個罪惡的世界。在浴室裏,鮎子看著自己美麗的臉龐,淒涼地一笑,自己擁有這副美麗的臉龐僅僅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多月在漫長的人生路上隻能算是曇花一現。鮎子一向有點自戀,她沒有很多的朋友,更沒有異性的朋友。假如說鮎子少女情懷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那也僅對風力產生過幻想,很快凡白帶走了她美麗的夢。
從浴室的鏡子裏鮎子看著自己美麗的身體,那少女美麗的胴體——優美的曲線,潔白的肌膚,美得像一朵鮮花。但這朵鮮花馬上要凋謝了。麵對殘酷的命運她別無選擇。在這一刻她依然感謝上蒼給了她完美無缺的身體去離開這個世界。這一刻她想到了父母,也想到了風力,眼淚又一次噴湧而出。爸爸媽媽女兒將要離開你們了,女兒知道你們為了我受了不少罪。媽媽,女兒是多麼希望你能再愛憐一次啊,但是做不到了。我必須離你們而去,你們的養育之恩隻有來世再報答了。
這話雖然是對著自己說的,聽來還是覺得很自私,自己就這樣一走了之,把悲痛留給了父母。鮎子不知道這樣做對還是不對,更不知道這樣做了之後諸見裏他們會對她父親怎樣,會不會因她的反抗而遷怒於她的父親。自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人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在死之前她必須想清楚這樣去死值不值得,會不會反而害自己的親人。
鮎子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諸見裏不是要讓自己出賣色相嗎。鮎子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的身體和美貌是十分看重和珍惜的,她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把這一切帶給一個人,這樣也不枉了上蒼賦予她的美貌,雖然短暫得如曇花一現,但終有一個觀賞的人,一個欣賞花的人。鮎子知道風力身邊有了凡白,她並無意與凡白爭芳鬥豔,隻想完成自己的一個夙願。凡白該不會同一個將死之人作計較吧,不,也許當凡白知道的時候自己早已離開了人世。這樣自己也按著諸見裏他們的意思去做了,諸見裏他們該不會再為難自己的父親了吧。鮎子一廂情願地想著,把準備好的安眠藥又收了起來。
脇川北代此刻體會到了鮎子的心情,北代可以為鮎子做任何事,為了鮎子他義無反顧,此次來中國他已作好了準備,不惜丟掉工作,甚至做好了諸見裏他們可能會因此加害他的準備,他是作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現在他像鮎子一樣無奈,豊住是他最尊敬的老師,北代顧得了這頭卻顧不了那頭。北代聰明過人此刻同樣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北代覺得自己太沒用了,連一個女孩子都保護不了,此刻如果在東京會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去找諸見裏他們拚命,可眼前隻有高超和酒。北代拿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
高超仍在憧憬著絢麗多彩的未來。北代卻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末日。
一杯接著一杯,北代漸漸不勝酒力癱倒在餐桌上。他是在借酒澆愁啊。
高超也喝得不少。他以為北代也同他一樣做著美夢開心的喝醉了。他把北代攙扶回房間,自己也搖搖晃晃地倒在了床上。
人不死總會又醒來,不管你喝再多的酒,總有清醒的時候。北代第二天醒來,感覺頭痛欲裂,但第一想到的依然是鮎子。“鮎子現在怎樣了?”北代懊悔自己昨天喝得爛醉,之後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外麵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專程來保護自己的心上人的,自己倒先不省人事了。”北代站起身走進盥洗室,用冷水洗了一下臉,在鏡子前稍作梳理,他打算立即去找高超問問鮎子的消息。門口傳來高超的叫門聲:“脇川北代開開門,這麼晚了還在睡嗎?起來,起來開門。”北代正要找他,高超不請自來了。
高超一進門就說道:“昨晚你喝得酩酊大醉,我也喝得太多了。以後不能這樣喝酒。這不,差點誤了事。鮎子想通了,她決定按著諸見裏他們的意思去做。我早知道她最終還得走這條路。我來找你是讓你趕快準備準備。諸見裏命令我們要密切注意鮎子的行動,用你帶來的高科技電子設備監控我們整個行動計劃。”
以前在向涪風力是最忙的人,事無巨細他必親自到場。現在汐季和小凱為他攬下了兩大塊的事物又有凡白為他打理店裏的營業尤其是涉外方麵的業務。更要緊的是有了機器人的幫助使他脫開了身。總之風力比以前輕鬆多了。事業在一天天擴大,國外的業務應接不暇,風力覺得單靠凡白為他撐著門麵是不夠了。自己畢竟是一店之經理,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不行,前一段時期太忙,抽不開身,現在空閑的時間多了,風力又萌生了把自己生疏的英語補上去的念頭。他雖不想使自己的英語水平達到像凡白這般的高度,可至少不能像現在那樣老出洋相,人家說什麼一知半解,即便聽懂了,自己也結結巴巴說不清楚。風力報名參加了一個英語強化訓練班。
風力原先打算同小凱一起去外地看看能適合擴大經營的場所。而小凱勸風力還是坐鎮大本營,外地擴建的事由他來搞定。小凱以前出差到過好些地方。而且他以前的同事現在仍分布在全國各地做工程項目。他親自出馬,四處奔波。在南方如廣東、福建等地的幾個大城市都物色好了適當的場所。他還靠老同事幫忙找到了好幾處可供經營的店麵和苗圃。江浙一帶,這些地區氣候條件比較適合種像仙人球這樣的植物,小凱物色的有幾處本來就是苗圃,隻因經營不善原先的老板放棄了,小凱在原來的基礎上稍加改進,另外新建一個可供機器人作業的密室即大功告成了。在較短的時間裏大部分的城市都搞得差不多了,很快可以投入使用。在北方地區發展的腳步稍稍慢了些,主要是氣候條件不適應種仙人球這樣的植物,相對來說投入需要大些。不過北方人歡迎他們的熱情絲毫不亞於其他地區。
向涪的事業馬上要在全國鋪開了。仙人球走出國門的事也正在悄悄進行。自從外資銀行副總裁綜嵐在向涪做了傷疤治療後,一天,綜嵐接到一個來自總部的電話,是他上司打來的,來電不是詢問有關業務上的事,而是向綜嵐證實一件事,即他臉部的疤痕是否真如傳媒所敘述的那樣神奇地消失了。當他們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非常興奮,並要求綜嵐代為向向涪傳遞一個信息——一名政要想做相關的治療,向涪能否提供方便。綜嵐接聽完電話驚訝地歎道:“消息傳得這麼快,已經傳到了瑞典政府高層。”
向涪治療舊疤痕療效極佳的消息不脛而走,傳到了瑞典國家政府的高層,有一位領袖級人物對此心儀已久,他的外交官通過綜嵐的介紹最近直接與凡白聯絡商議是否可為這位高層領導搞一次特別服務。據說越是高層的政治家越是看重他們的容貌、儀表。這樣他們會顯得更加自信。他們經常要演講,他們希望在公眾麵前有一個良好的形象,一個良好的狀態。因此他們會把臉上微小的缺陷看得比別人放大好幾倍。
有這樣特殊需求的凡白已遇到過幾家了,她已把成立一個流動治療小組的想法提出來討論過,得到了三人小組的支持。所以當凡白麵對瑞典外交官提出這樣的特殊請求時心裏已經有了底。可凡白辦事還是很謹慎,她把有關聯事問得很仔細,凡白不想在首次做這樣的業務出現紕漏。她要盡可能的把準備工作做得充分一點。瑞典的外交官不這麼想,他坦率地告訴凡白那個領袖級的人物日理萬機,在時間的安排上有點苛刻,也就是他的日程安排很緊湊,隻有在一個較短的時間段裏沒有國際性會議和事務,而且希望把事情做得隱蔽,控製在最小範圍。因此務必請凡白在這有限的時間段裏為他提供治療服務。在價錢上他表示高一點能接受。凡白也向他說明了,因為是跨國服務收費肯定會比較高,而且為了使治療效果更佳,藥液必須分兩次送,以防因時間過長藥效降低。凡白提出需要五十萬元的要價,瑞典外交官一口答應,當即從銀行裏提取二十五萬歐元給向涪,他說另一半等到了瑞典時再付清。其實凡白說的是人民幣,可瑞典外交官求診心切會錯了意,習慣的以為說的是歐元,他同樣欣然接受了。
凡白同風力商量了,她想這一次親自出馬,掌握第一手資料,看看這類跨國業務是否有可行性。凡白準備帶上一兩個服務生,在瑞典接待方麵外交官都作了安排。可風力總覺得不放心,近期圍繞著藥液的配方發生了一係列的事件,不得不讓風力多長一個心眼,風力決定讓介東陪凡白出國,一路有個照應。凡白不同意,堅持不讓介東離開風力:“最近日本的翁仲公司的人還在上海,他們明顯是有企圖的,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介東從你身邊撤走。”
風力正左右為難。汐季為了機器人的竊聽裝置的事來同風力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聽說這件事,他立刻自告奮勇地自薦道:“這段時間我剛好空著,前一段采購藥材進行得相當順利。也多虧了你那個在山區辦龜蛇養殖場的朋友,說起魏兄弟可真沒的說,是個有性格的人。上回我們進了好大一批藥材,比市場價低了很多,這一回我對魏兄弟說讓他適當提升一點價位。我知道現在是冬季了,養殖的龜蛇之類的動物基本處於休眠狀態,季節性的提價也是應該的。可是魏兄弟堅決不同意,他說就現在這個價他們也有得賺,他寧願薄利多銷。他非常感謝我們給了他們養殖場這樣一個銷售渠道。為了配合向涪迅速發展後飛速增長的需求,他已經新開辟了幾個養殖場。上次送藥材來他得意地告訴我,為了處理龜蛇的副產品,龜殼、蛇膽被取走了剩下的也是寶啊,他在城裏開了幾家特色餐館專門烹飪龜蛇的副產品,生意還相當不錯,說有機會讓我們一起去嚐嚐他們的特色菜。我的藥業公司進行得那麼順利魏兄弟功不可沒啊,將來寫向涪發展史一定要為魏兄弟記上一筆。我現在是庫存充足,沒什麼大事。由我來為凡白保駕護航你該放心了吧。再說我也想到歐洲國家去瞧瞧人家發達國家是什麼樣子的。”
“真的?那太好了!”風力聽汐季肯去瑞典跑一趟像是吃了定心丸心裏踏實了。
凡白和汐季他們走了。風力一個人在辦公室正想著心事。忽聽小張來報告鮎子小姐來看望他。
鮎子這個日本女孩風力當然記得,這個女孩曾經使他心跳加速,與鮎子接觸的經曆曾成為緋聞鬧得滿城風雨。也是因為這緋聞促使他向凡白敞開了心扉,說出了埋在心裏的愛。
鮎子見到風力時眼裏充滿柔情。這裏有她對風力的感激之情,有她對風力的愛慕之情。
風力見到鮎子時同樣十分欣喜,像是見了老朋友。鮎子依然光彩照人,風力因為有了凡白的愛情,不像以前看到鮎子時有些局促不安。今天風力顯得很大方,熱情的把鮎子請進了他的辦公室。他從鮎子柔情似水的眼中看出了一絲與從前不同的東西,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覺的哀愁籠罩著她,鮎子的笑也不像以前那麼燦爛帶著羞怯,卻多一份凝重,多了一份淒涼。
風力為鮎子泡了一杯中國綠茶送上,“這次來上海出差辦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幾句問候的話說得鮎子心裏十分溫暖,也激發了她心裏無限的感慨。
我是特地來看你的,感謝你治好了我臉上的疤痕,這次我從日本帶來一些小禮品送給你,以示我的謝意。請你務必收下。這些禮品許多的確是鮎子親自精心挑選的,有幾樣是高超硬塞給她帶來的。鮎子一邊把禮物一件一件從包裏取出,一邊說道:自小我就有一個夢想——哪天我臉上可怕的疤痕弄沒了那該多好啊。它陪伴了十個春秋,是你幫我實現了這個夢想,這好比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風力:“言重了,你本來是個美女,如果把你比作一件很美的藝術品,我們向涪隻是修複了一件本該如此的作品。你帶來這麼些貴重的禮物,我不能收。我挑一件小禮品就算表示接受了你的謝意,留著做個紀念。”風力在禮品中選了一樣拿在手裏。“我要把它珍藏起來,以後看到它就會想起這是一個日本朋友送給我的。”
風力的話在旁人聽來很普通,可每一句都深深打動鮎子的心。這是人間的友情,在人生的最後一刻鮎子是多麼留戀這美好的瞬間。她也懷念自己的親人和自己的祖國。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國家了。此時她想到一首歌“北國之春”,她情不自禁的輕輕唱起了這首歌。鮎子是用日語唱的,歌聲非常優美,鮎子唱得非常動情,一曲未了鮎子已是淚流滿麵。她是借著歌聲抒發內心抑鬱的情感。
風力知道這首歌,這是一首很有名的日本歌曲,他雖然聽不懂日語,這首歌的歌詞他是知道的。鮎子把這首歌唱得太悲切了,如果勾起了她思念親人、思念故鄉的情感,也不該如此淒涼的。
歌已唱完了,鮎子依然淚流不止。她站起身,慢慢脫去她的外套,輕輕地把它擱在椅背上,“我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鮎子的淚水沒有停止。
風力先是被鮎子優美的歌聲打動,又見鮎子動情的淚水泉湧而出,感到氣氛有點不對,見鮎子脫了外衣,使風力驚恐萬分。因為鮎子裏麵的衣服很性感,而且很露,一個絕色美女,又穿得如此性感,怎不叫風力驚恐,加上鮎子說的最後一句話,這是在向一個男人挑逗,獻身。任誰也經受不起,風力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不可能不為所動,他的心跳加快,臉漲得通紅,可是風力並沒有衝動,他隻是拿起了鮎子的外衣輕輕為她披上,然後他拿了一張便箋和一支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一句話也不說,而把紙、筆遞給鮎子。
風力已察覺到今天鮎子的異常。一個想要勾引別人的女人怎麼會淚流滿麵呢?而且風力了解的鮎子不是這樣一個人。會不會有人逼迫鮎子這樣做?風力在心裏打了幾個問號,他想到了日本的機器人裏的竊聽器,這些天他們的工程師又在機器人裏麵安置了新的設備。他疑心鮎子帶來的這些禮品中會不會也藏著秘密,他甚至懷疑鮎子衣服上的飾品也有問題。為此他謹慎地選擇了紙和筆。通過紙和筆與鮎子交流可能比較安全一些。
風力在紙上寫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有人威逼你?你不必瞞我,我們是朋友,你把真實情況告訴我,也許我能幫你。
鮎子接過紙條看了,眼淚不斷地往外湧。她在紙上回道:是我自願的。沒人幫得了我,你也不例外。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到隔壁盥洗室把衣服換了,我懷疑有竊聽裝置。風力仍用寫的方式傳遞他要說的話。
采用紙和筆,鮎子是知道風力的用意,她也想到了這一點,可她不在乎,人都快離開這個世界了還有什麼可在乎的。她還有一個想法,是故意讓諸見裏他們知道她是照著他們的意思去做了,好讓他們不要再為難自己的父親。
風力稱她為朋友,又如此信任她。鮎子覺得沒有理由不按著風力說的去做。在盥洗室鮎子換好了衣服。風力提醒鮎子把那些可疑的衣服留在盥洗室裏,把水龍頭開大,製造一個洗澡的假象。
鮎子領會風力的意圖,這完全是在為她設想。製造假象,雖然鮎子認為這一切最後一樣無濟於事,但還是照辦了。
“鮎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你千萬不要自暴自棄。我知道有人在背後威逼你,他們是不是衝著我們向涪的秘方而來。”
鮎子點了點頭。她開始漸漸平靜下來,她說出了諸見裏、木上他們的意圖。上回和這回的真正目的都是想拿到秘方。鮎子向風力表示自己從沒真想為他們做事,隻是想敷衍過去,可這一回是敷衍不過去了。鮎子把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了風力。
風力歎道:“鮎子你不該這麼想,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總能想出辦法的,你是不是借了他們高利貸,還不起巨額的錢。還是有什麼其它的原因?”
鮎子從她臉上的疤痕說起,她父親如何被迫做了錯事,現在那夥人又反過來拿這件事威脅她。“如果不照著他們意思做,這夥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父親肯定會遭殃。父親已經受了一次罪了,他助紂為虐做了罪人,內心是極其痛苦的,雖然法律沒有懲罰他,可他自己受良心的責備在精神上折磨一樣備受煎熬。做女兒的怎忍心再把父親推向深淵。”
風力的心情很沉重。鮎子的確走投無路了,他非常同情鮎子,他一定要救這位異國女子跳出火坑。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他麵對的是日本黑社會勢力。風力慶幸自己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采取了謹慎的做法,否則怕真要害了鮎子。風力沉思片刻後說道:“鮎子,你暫時不要回去,我會安排你的住處,這出戲不能露出馬腳,要讓戲演得逼真。讓竊聽器的那頭聽不出破綻。”
脇川北代在高超的催促下,架好了接收器材,脇川北代心裏不是滋味。鮎子的決定使他十分沮喪。自己將眼睜睜地看著心上人送投別人的懷抱。他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恨無處發泄,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砸得稀巴爛。可這樣做也救不了鮎子呀。
脇川終於戴上了耳機。他的心裏很矛盾,一麵非常害怕聽到將要發生的一切,一麵又急於想知道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脇川一直全神貫注地守在耳機旁,時間像是比平常過得慢許多。
好半晌耳機裏傳來了說話聲,是鮎子到了向涪。鮎子真的去了向涪!耳機裏傳來鮎子與風力的對話聲非常清晰,接著又傳來鮎子唱歌的聲音,歌聲悲切,脇川聽得出鮎子在哭,他的心如刀絞般的疼。對話中斷了,耳機裏傳來沙沙的聲音,沙沙的聲音持續了幾分鍾,又傳來了放水的聲音,不久之後是親吻和呼吸的聲音。脇川猜測是做愛的聲音。
脇川十分懊悔自己攬下這份差事,讓他聽到了他最不願聽到的聲音,而且他對此無能為力。他恨諸見裏,他恨木上,他恨自己,他也恨風力,他恨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風力把小張和介東叫到身邊,把鮎子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目前你們倆是我最信任的,這事你們千萬要保密,這可是人命關天哪!”風力吩咐小張以風力自己的名義在酒店訂一個房間。“幸苦你了,找個借口向家人打個招呼,今晚在酒店住一夜陪陪鮎子,讓她情緒穩定下來。”風力有對介東說道:“在我辦公室裏鮎子送來的一些禮品你去仔細檢查一下,如果發現有問題,不要損壞它,也不要驚動它。我們或許能利用它傳遞假信息。”
介東在禮品中果然發現了竊聽裝置,偽裝地很巧妙,而且相當隱蔽。在盥洗室鮎子換下性感的衣裙飾品裏也發現了同樣的東西。
沒問題的禮品全是鮎子自己選買的,鮎子還從包裏拿出高超給她的幾盒DVD和一盒吃了亂性的春藥,說是諸見裏他們特意為她設計好的幾個套路,要勾引風力沉湎於情色中,看到了DVD鮎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在前一天翻檢時曾看過一點其中的一盒DVD,裏麵是男女做愛的內容,當時沒往下看。她想現在要把戲演得真實,這盒DVD或許可以幫上忙,因為裏麵有一段做愛的情節沒有對話,隻有背景音樂和呼吸聲。
諸見裏絕想不到他用來對付風力的DVD反過來對付他自己了,好比諸見裏用自己的手打了自己的耳光。
凡白和汐季回國了。風力到機場迎接他們。
這次瑞典之行非常順利,瑞典方麵很滿意。在回國前瑞典外交官來送行,贈送許多禮品給他們,並轉達了瑞典首腦表示的謝意和稱讚。
凡白這次既賺到了錢又載譽而歸心情很不錯。
在瑞典時他們遇到一位法國的官員,那官員對向涪有如此神奇的技術很感興趣,他表示非常期待向涪能把店辦到巴黎去,承諾將提供一切便利,並邀請他們到巴黎實地考察。凡白一路向風力講述幾天來的收獲。
汐季則關心著機器人裏的竊聽器。“我們離開差不多有一周時間,日本人最近有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你們回來的正好,我正有事同你們商量。”風力嚴肅的表情使氣氛頓時緊張了幾分。
凡白急著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鮎子來上海了。”
凡白鬆了口氣,“我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鮎子來上海,就是來向涪找你又怎麼樣。”
“還真被你說中了,鮎子是到向涪來找我了。”
凡白沒有因此而感到緊張,隻是開心地笑了笑,“我還想當麵見見她呢。”
汐季聽出風力話裏的蘊味,有些緊張地問道:“鮎子與那些在機器人裏安裝竊聽器的有關係?”
風力點了點頭。
凡白這才明白風力為什麼把商量說得那麼鄭重其事。風力接著把鮎子一家飽受日本黑社會勢力摧殘的遭遇說了一遍。
“這麼說鮎子上一回來也是受人指使,是一個有預謀的行動?”汐季和凡白幾乎同時問出了這句話。
“上回是你救了我,使諸見裏他們的陰謀沒有得逞。這一回你得出麵救鮎子了。”
“我?”凡白指著自己問:“怎麼救?”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琢磨著這事還非得有你出場。具體怎麼做,還得大家商量商量,想出個萬全之策。我們的對手是非常殘忍的日本黑社會組織,我們行事一定要十分小心,絕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不然說不定會害了鮎子一家。我初步這樣打算——第一步讓諸見裏他們認為我已經上鉤了,第二步讓他們認為鮎子已經接觸到真正的配方,第三步用假配方蒙混把鮎子父親當年所謂的犯罪證據從諸見裏手中換回來。”
“這是一個龐大的計劃,每一步都必須經過縝密的思考,不能出一點紕漏。第一步和第二步可行性比較大,第三步難度太高,要知道我們的對手是一群極其狡詐的人。我們是以其人之道還治與其人之身不錯,可在騙這方麵他們是強項,我們怎麼去騙過他們的確是個問題。”汐季顯得憂心忡忡。“我一時想不出好的對策,明天小凱也該回來了吧。到時聽聽他的建議。我們再一起商量拿出一個好的方案怎樣?”
鮎子一夜未歸,高超覺得是件好事,證明鮎子已經上手了。從竊聽到的情況分析事情的發展完全進入預想的軌道。高超已在諸見裏那裏表了功,說他如何如何做鮎子的思想工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了鮎子。高超把目前得到的信息向諸見裏作了彙報,總而言之風力已經上鉤了。諸見裏聽了之後很興奮,對高超鼓勵了一番然後又作了一些新的部署,這些部署都是為了確保搞到真正配方而設的。諸見裏還告訴高超,他們在上海不是孤立無援的,必要時可以動用他在上海安插的其他人員。諸見裏很得意,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個天才,運籌帷幄,掌控全局。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計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