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政府對我們這麼關心,把啥子事情都考慮得這樣周到,你還不好好活下去,你不要說對不起你死了的親人,就是政府,你也對不起!”趙小英指著援建者為她家修建的那座漂亮的小樓房,非常認真地對我們說。
對劉大平、趙小英來說,精神的力量源自於一種樸素的親情;對王安信來說,精神的力量源自於一種生命的堅忍;而對楊劍來說,精神的力量則源自於一種對職責的擔當。
很令我們意外的是,作為一個並不大的縣級市,什邡居然建有一座相當恢弘的博物館,而楊劍,就是這座博物館的館長,同時也是市文管所所長。龍泉窯影青廣口瓷瓶、龍泉窯雙魚瓷盤、宋代三彩武士俑、十二生肖金帶……在外行看來很有些平淡無奇的物品,其實都是不可多得的珍貴文物,同時也是這家縣級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平日裏,它們全都安靜地躺在寬大的展出大廳裏,等待著來訪者探尋的目光。
“5·12”這一天,隨著那長達幾分鍾的世界末日般地瘋狂搖晃,全城的電力係統崩潰了,大廳裏頓時一片漆黑。黑暗中,不時傳來磚瓦落地的聲音,房屋在巨震中搖晃時發出的瘮人的哢嚓聲,大廳外街道上,傳來人們驚惶不安的呼救聲和哭泣聲。此時,正在二樓辦公室的楊劍第一瞬間想到的,便是大廳裏展出的這些珍貴文物的安全。他緊急召集全體職工商量對策,思考如何搶救珍貴文物。當時餘震不斷,他從文物珍貴程度、易碎程度、搶救難易程度方麵考慮搶救目標,最後果斷作出決定,搶救獨立展櫃的瓷器和十二生肖金帶。災後,楊劍被評為抗震救災先進個人。關於他的事跡,當地有關部門的一份先進材料中有高度概括的總結。而在大地震發生當天,其實他麵臨的是一場史無前例的考驗。搶救館裏的珍貴文物,首先是一個決策上的考量:首先,主震震壞了博物館主體建築,建築是否會隨時倒塌,這是個未知數,更何況,接連不斷的餘震還在發生,危險正在加劇。因此,如何既保證員工的安全,又把珍貴文物搶救出來,這是一個需要楊劍決策的問題。
在一陣緊張的思索後,楊劍很快就將在館全體員工集合起來,有條不紊地做了以下幾件工作:其一,選擇費時最短的路徑,並保證暢通;其二,準備好高凳、刀子等工具;其三,組織身手敏捷的職工迅速打開獨立展櫃運走文物。事後證明,正是楊劍臨危不懼的安排,才在地震發生後的最短時間內,將博物館裏的珍貴文物悉數轉移到了安全地帶。由於地震的破壞,博物館的安全設施全都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而這樣一個文物集中的地方,必須確保文物的萬無一失。為此,在地震後相當長的時間裏,楊劍組織起全館職工,分期分批地晝夜值班,直到災後重建開始後,博物館館舍經過加固,才將文物又移進了館裏。在采訪時,我們看到,一些在地震中被損毀的普通文物,全都細致地放在了貼有標簽的容器裏,一些專業人員正在精心進行修複。
來自什邡市文化局的數據表明,在災後重建工作中,擔負著全市文化重建任務的文化局,其主要負責的工作為13處受損文物保護單位的維修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及船棺博物館的修建。在我們采訪期間,這13處受損文物保護單位的維修工作已完成過半,其他項目也在順利進行中。令我們感興趣的是由北京援建的文化藝術中心。和王安信津津樂道的紅白鎮文化中心相比,位於城區的什邡文化藝術中心由文化館和圖書館兩部分組成,其規模與漂亮程度,自然非紅白鎮文化中心可以相提並論。采訪期間,當我們問一個在路邊玩耍的小學生,知不知道這裏在修建什麼時,他很內行地回答說:“圖書館。”並補充了一句,“修好了,我就可以進去借書看了。”作為文明的薪火相傳之地,圖書館對災區人民精神家園的重建,必將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有多少幹渴的心靈需要澆灌,就有多少明日的花朵將重新綻放。
什邡廣場被看作是這座城市的臉麵和客廳,如同許多小城市的中心廣場一樣,在地震之前,每天傍晚,這裏總是聚集著眾多的市民,他們在這裏散步,跳舞,閑逛,生活的富足與悠閑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經過中期調整,作為這座城市最重要的文化設施,非物質文化遺產和船棺博物館將在這裏拔地而起。
由於牽涉到資金、設計、招標、投標等多個環節的工作,這座嶄新的博物館目前還停留於圖紙之上。正式的動工,有關部門定在了金秋9月。可以預計得到的是,幾個月之後,一座全新的博物館——一座收納了這座城市文明遺產的巨大櫥窗將會在這漸次密集的樓群中新鮮問世。
趙小英不知道市區會有這麼一座博物館,對生活在山區小鎮的她來說,市區有些遙遠。不過,多年在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打工,她養成了一個良好的習慣,那就是每天總要看看報紙,了解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星球上的新鮮事。在紅白鎮,當重建進入第二個年頭時,她驚喜地發現街頭有了一座閱報欄。不過,她並不滿足,因為閱報欄隻能站著看,遇上刮風下雨,就更不方便了。“不過,”趙小英指著近旁已快完工的文化中心,笑著說,“那個房子修好了,我們就可以像城裏人一樣,到閱覽室裏坐下來看報紙了。”午後的陽光很燦爛,趙小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微笑過了。在她的身後,一座嶄新的小鎮正在日益浮出水麵。
距離這個以顏色命名的山區小鎮約30公裏外,還有一個地屬什邡的小鎮,是禪宗八祖馬道一的出生地。
2009年10月1日,豔陽高照,普天同慶。馬祖鎮馬祖村裏,家家國旗飄揚,戶戶歡聲笑語,沿著一汪清澈的湖水,傍湖而建的一幢幢兩層小洋樓格外美麗……在新中國60華誕的喜慶日子裏,四川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劉奇葆來到這裏與災區幹部群眾一起歡度國慶。當得知在“5·12”地震中遭受重創的馬祖村在如火如荼地開展災後重建的同時,還依托深厚的馬祖農禪文化底蘊,大力發展鄉村旅遊時,劉奇葆被當地群眾堅強樂觀的精神深深打動,並發出由衷的感慨:“馬祖村的發展變化就是偉大祖國和四川發展壯大的一個縮影。”
震後短短兩年多的時間,這個遭受“5·12”地震重創的地方再度呈現出勃勃生機:一座座嶄新的川西民居拔地而起,白牆灰瓦的新房一字排開,道路、樹林和水渠錯落有致;樓台簷廊下,大媽大嬸手持棒針、繡帕,飛針走線,不時傳出爽朗笑聲;市民廣場前,男女老少舞步飛旋,歌聲嘹亮;農家書屋裏書香四溢,前來看書學習的村民絡繹不絕;田間地頭、露天壩壩上人頭攢動,人們在茶餘飯後看著“露天電影”……一個文明和諧、生機勃勃、知恩感恩的新什邡展現在世人麵前!
我們不能不問,短短兩年多的時間,什邡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有一個女孩,叫鄧清清,地震發生時,她還是鎣華中學初一年級的學生。
地震發生時,她被埋在廢墟中十餘小時。獲救後,她說:“下麵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害怕。”鄧清清被埋在廢墟裏時,一名解放軍戰士把一隻手電筒從廢墟的縫隙中遞給了鄧清清。在等救援而生死未卜的那一段時間裏,鄧清清在廢墟裏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亮,開始默讀地理課本壯膽。
當鄧清清被武警部隊的官兵搶救出來時,她還在廢墟裏打著手電筒看書。她說:“下麵一片漆黑,我怕。我又冷又餓,隻能靠看書緩解心中的害怕!”誠實而又堅強的話語,令在場的所有人為之動容,同樣也感動了整個中國。
在廢墟中閃耀的另一隻含在口裏的手電筒的光亮,更讓人感動不已。
45歲的郭運清是從二炮退伍的一名老兵,一名黨員、一名三等乙級殘疾軍人,地震發生時,他在宏達集團磷化工公司當一名鏟車司機。在位於洛水鎮的磷化工廠家屬區,為了抓緊時間搶救生命,天黑後,郭運清口中含著電筒,在廢墟上連敲帶掏,終於挖出一個很小的洞後,鑽了進去,像蝸牛一樣,一寸一寸地艱難挺進!手電筒沒電了,郭運清找來另一隻新電筒含在嘴裏,再次鑽進廢墟繼續施救。第二隻電筒也沒有電了。郭運清叫人用長竹竿遞上第三隻。他用雙腳勾住樓板,身體倒掛,口含電筒,從王子軍、李萬芝夫婦頭部的位置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用小鐵錘敲碎圍壓在他們周圍的水泥板和磚頭。30多個小時後,被埋在廢墟裏的王子軍、李萬芝夫婦倆終於被郭運清成功救出。
幾乎就是在退伍老兵郭運清口含電筒爬進廢墟中救人的同時,在什邡洛水鎮,空降兵黃繼光生前所在營的一位叫殷果的排長,拿著手電筒爬進了另一處廢墟裏!
當時,廢墟下,一個孩子的哭聲已經逐漸微弱得快聽不到了。餘震中,殷果毫不猶豫地拿起手電筒爬進被挖掘出的洞裏,把滿身鮮血、生命垂危的小女孩救了出來。整整兩天,絕望的母親終於聽到四歲女兒呼喊“媽媽”,當即淚流滿麵。
震後,這樣的故事在什邡廣為傳誦。2008年末,在什邡召開的抗震救災英模表彰會上,當這些感人的故事向世人娓娓道出時,無論是在現場還是在收看電視直播的什邡群眾無不心潮澎湃、感動萬分。
通過對當地抗震救災英模的評選和對英模事跡的廣泛宣傳,什邡大力弘揚抗震救災精神,占領災後文化思想陣地,凝聚民心、鼓舞士氣。正因為如此,更多的什邡人看到了,照亮廢墟的,不是手電筒的光亮,而是人性的光輝,是偉大的抗震救災精神的光芒。
與此同時,什邡市委、市政府一直在思考一個重大的課題,就是:“用什麼樣的精神麵貌進行災後重建,重建結束後全市又以什麼樣的精神麵貌麵向未來”。為了進一步挖掘災後恢複重建的力量源泉,努力為全市的恢複重建和長足發展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什邡在全市範圍內開展了“公開征集提煉什邡精神表述語”活動。曆時兩個月,經過廣泛宣傳、層層發動、公眾推評、公開投票、常委會審定等程序,在公開征集備選的200餘份方案中,最終確定“感恩奮進、創新爭先、誠信和諧”為新時期什邡精神。在其後的日子裏,新時期什邡精神成為一麵高揚在什邡的精神旗幟。
每當看到寫在村頭牆上的那18個大字:出自己的力,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幹!湔氐鎮龍泉村村支書劉剛華心裏感慨不已。“地震發生後,黨中央國務院迅速作出反應,緊集征調各方資源並號召社會團體抗震救災,千千萬萬人民子弟兵和救援大軍馳援什邡,在危急關頭伸出援手。”劉剛華感歎,經過那次大地震,他和村民們真真切切感受到“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強大力量,以“感恩奮進,創新爭先,誠信和諧”為精髓的新時期“什邡精神”成為他們自覺投身重建家園的精神動力。
高舉著這一麵旗幟,什邡展開了一係列重建精神家園的行動,難得的是,他們把無形的精神重建轉化成了有形的、可感的、人人能參與到其中的方式。震後,什邡實施了精神家園重建的重大工程:精神撫慰工程、社區人文關懷工程、文體活動工程、榜樣示範工程、精神引領工程、思想宣傳工程、環境熏陶工程、設施建設工程、培訓提升工程。除此之外,什邡市委宣傳部還精心打造了“文明耀什邡”工程。“文明耀什邡”工程以什邡公共文化服務體係建設、思想教育建設、文明城市建設、公民道德建設、城市品牌形象建設和群眾文化活動建設等六大工程建設為基本內容和重點,著力構建起什邡全市宣傳思想文化的陣地。
災後至今短短兩年多時間裏,著名學者於丹、四川大學著名心理專家格桑教授、著名健康運動專家趙之心、著名心理幹預專家張豔萍、中央黨校知名經濟學專家趙振華、著名學者汪中求等專家教授先後應邀來到什邡的“災後重建講壇”上開壇授課,撫慰幹部群眾心靈,提振什邡發展信心。分布在什邡紅白、鎣華等鎮(街道)的13個“12355心理驛站”全部建成並投入使用。來自全國各地的心理援助誌願者紮根什邡,長期開展心理撫慰工作。應邀而來的心理專家接踵而至。受聘的心理服務誌願者陳強告訴我們,將心靈驛站設在板房社區內便於為受災群眾直接服務,“他們平常沒事就可以到驛站來和我們聊天,這樣我們也可隨時地對他們進行心理撫慰。”
同樣是在這兩年裏,“弘揚抗震救災精神、加快災後重建步伐”全國主流媒體和專家學者座談會喊響“什邡精神”……通過小人物視角反映我市災後重建的紀錄片《重生》在北京衛視播出,《重生——什邡“5·12”地震周年紀念展》亮相首都博物館,“‘見證·希望’什邡‘5·12’地震周年紀念晚會”現身北京衛視,四川省第二屆鄉村文化(農家樂)旅遊節和“緣定四川·情滿天下”四川災後重建青年集體婚禮成功舉辦。
震後,就連農房重建中,什邡也以本土曆史文化為核心,以建築形態區域為基礎,以提煉個性化文化符號為手段,設計製作簡潔明快的視覺係統產品,植入農村永久性住房及其他設施,精心開展了文化符號進村工作,用環境熏陶人,改變人。什邡全新打造的13個特色文化村落,更是各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