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冠由於在候選人員之列,所以他沒有擠在人群中作壁上觀的權利,也隨其他參賽人員一樣進入了中央平台後的群英閣稍作休息。在一個角落裏他找到了妙之,此刻他正無聊的斜坐在那裏的一張椅子之上玩弄著他的一柄短匕,上麵嵌著日月星三種形狀的鏤空,這是他最心愛的兵器——星辰匕。
“妙之師兄,比鬥時可是不能用兵器的哦!”江冠調侃地輕拍一下妙之的肩頭。“中午你到哪去了,以為你回去休息了,醒來便見不到了你人影?”妙之不理會江冠的調侃依然用拇指撥弄著刀鋒,看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哦,我酒醒之後到處去走了一會兒。”妙之也並不深究追問,而是問江冠道:“你知道你今天下午比鬥的對手是誰嗎?”“哦,我看過了是一個叫做淩霜寒的人。”江冠答道。“嘿嘿,你可能還不知曉他可是當今戚禧國的凝霜派少門主,一身武技罕有人敵,又拜多位名師修習魔法,是個魔武雙的奇才。”妙之轉過身來認真的對江冠講道,“不過想來江冠師弟最終應該能取勝,不過還是小心應付為妙。我的對手是個叫趙贛修的,名不見經傳,看起來是想不贏都難啊!”妙之站起身來拍拍肩頭歎息道。“什麼,趙贛修?荊師兄你要小心迎戰,切不可大意……”妙之不待江冠說完便示意他坐下休息,因為他是下午第一輪出戰的人。”
江冠見他不願多聽也不再囉嗦免得惹他生厭,正欲對妙之的好意提醒謝過,忽的從門口湧來兩股強大的氣息,一股氣勢剛猛、咄咄逼人,另一股渾如江河,卻柔和親切。
沒有一句言語,更令氣氛緊張。贛修一臉怒容直視著修全,對於修全的仁慈和大度的赦免,贛修並沒有一絲感激而是忿恨,一種仇人見麵的仇視。
江冠沒有想到今天竟會成了如此的局麵。虛假自私的親情總是經不住考驗,看到江冠竟也在這個名利場中,縱有一絲驚奇,但在贛修眼中早已找不到往日的親和的目光。江冠讀不懂那雙眼中的內容:怨忿,權欲還是其他。
“當”一聲清脆激昂的鼎鳴,禮儀官邀三十二人出群英閣到中央場地之上。前三場分別由江冠對凝霜派的少門主淩霜寒,另兩個場地上則是些紈絝子弟或名門將後所謂的高手間的對決。
江冠的比武場便是中央場地,皇族、官員在閣樓上正密切注視著這個場地。其他六人則各盡所能以最漂亮、幹脆的動作躍上幾丈開外的比鬥場。周圍觀眾一陣歡呼,掌聲雷動。
江冠靜靜地站在比武場地的東端,默看著一身藍色勁裝。那淩霜寒身形瘦削,膚色白皙竟似女子一般。江冠拱手一禮道:“請兄台賜教!”那淩霜寒冷哼一聲,傲氣十足地道:“本公子一賜教,你小命就沒有了。”一副誌得意滿的模樣看著江冠。
江冠對之嘿然一笑,他知道這些紈絝子弟都是這副眼高於頂的德行,沒有吃過大虧不長記性,是以傲慢得緊。也不願與他一般見識,當下擺出一副防禦的架勢。淩霜寒見江冠不願主動出擊,輕哼一聲“找死”,雙手拈個指訣向江冠一指,煞那間白光閃動,疾如閃電,憑空生出的霜雪在利風中如刀片般呼嘯著卷向江冠。
江冠輕退一步,雙手一抖一道水晶翠障拔地而起,又被江冠奮力一推竟自在比武場上向淩霜寒移動,而翠障之後是江冠又生起的一個反向旋風緊隨著翠障一起移動。厲風中如刀片的霜雪紛紛打入了翠障之中,偶爾越過翠障的則被卷入了旋風中融化了去。
淩霜寒見一擊被對手輕鬆的在談笑之間破去,不覺麵紅耳赤,大感丟醜。而此時台下眾人齊聲喝彩,更是讓罕遇對手的他掛不住臉。淩霜寒輕喝一聲:“讓你嚐嚐小爺的厲害!”無數把冰劍瞬間布滿了他的周圍空間,在陽光下閃耀著七彩光芒,著實好看。“嘩”的一聲所有的短冰劍化作一柄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寒冰劍懸在淩霜寒頭頂之上。
隻聽淩霜寒一抖手大喝一聲去,巨大的冰劍破空有聲,穿過翠障、撕裂旋風疾刺江冠。江冠見狀左腳輕點斜斜飛出,避開鋒芒,但瞬間巨劍又橫削而來,絲毫不顯笨拙,依然輕靈像擁有意識一般。江冠明白是淩霜寒用自己的靈識在操控著這把華美的巨劍。
輕輕一笑,腳下踏起在碧落峰巔無意之間練就的步法。淩霜寒當即亂了章法,他根本無法捕捉到江冠的形跡,更不可能傷他分毫。江冠無意傷他,原本他是沒有打算要贏這場比鬥的,但是修全的出現改變了他的想法。他要阻止贛修,他明白趙鮮瓏父子此行的目的——效法水中月。
然而台下的三雙眼睛,那些目光令江冠不能不有一絲動搖:男裝的春柔,滿含關切之情的向真,企首觀望的可文。他幾乎沒有勇氣向台下看,攝住心神,加緊步伐。原江冠消失在了比武場之上,淩霜寒看不到了他的身影,甚至覺察不到他的氣息。“這怎麼會可能,難道會憑空消失嗎?”淩霜寒心中一陣發冷。
“啊!”眾人齊齊訝聲道,而後是震天的叫好聲。這令淩霜寒更是不知何因。卻原來是江冠一直像一個影子一樣附在他的身後。淩霜寒底氣不足、聲音微顫的喊道:“出來啊,躲躲藏藏算什麼真英雄!”隻聽而後一聲“好啊!”,一道白影刷的站在了他的麵前,像一個幽靈般,嚇得淩霜寒下意識的倒退數步。
待得淩霜寒站穩身形,江冠又微笑著拱手一禮:“請兄台賜教!”淩霜寒自知與對手相差太遠,再比下去隻不過是自找羞辱,不如見好就收還能挽回點麵子,於是拱手還禮,微笑道:“兄台魔法高強,在下技不如人能遇到如此厲害的對手倒也輸得光彩。”剛說完話,淩霜寒便轉身疾步一點平台遠遠地飄上一堵白牆,在眾人的一聲喝彩聲中離去。
勝利卻沒有一絲興奮,還不如輸的感覺來得酣暢淋漓。人們隻知道英雄們能夠談笑間揮灑自如,但是他們不知道英雄更多的時候是在忍耐,在做著自己不願做的事,每個人都著自己的無奈,即使你是英雄。
另三場勝出的是誰江冠並不想去知道,現在最令他擔憂的是東邊比武場上的妙之和贛修。兩人俱是一身素裝、年輕才俊。比鬥總是要有勝負之分的,然而作為一個血性男兒,沒有人會無條件的甘心認輸。這也正是江冠擔心的原因,兩人哪方受傷甚至死亡都是江冠不願意看到的。
沉悶的午後,終於在此刻吹起了鬆動的清風,令人大呼暢快。比武場上的兩人一直對視著,清風扯弄著他們的衣袂似在催促,卻始終沒有人出手。人們焦急的等待著,看熱鬧的人永遠不會嫌棄人們打得太過精彩。
任誰都明白貿然地出手無疑是失敗的開端,但是人們容忍不了他們這般靜止不動而開始喧鬧起來。終於在吵鬧聲之中,妙之忍不住搶先出手意欲先發製人。但妙之一出手卻不是什麼奇招,而是一枚看似普通的幻箭,很明顯這一式是來試探對手的魔力並不求傷敵。
令妙之驚奇的是對手一出手同樣是一枚幻箭,極速飛翔中的兩枚羽箭幾乎同時一分為三,先後從不同的方位攻向對手,“叮叮叮”的三聲翠響過後,比武場上爆裂開的灰塵落下了地。
“啪、啪”的血濺在白色的比武場之上顯得很是刺眼,在贛修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則在陽光顯得有一絲詭異。妙之撫著受傷的左臂,垂下的秀發遮去了他的臉。汩汩的血水從被洞穿的臂膊上蜿蜒而下彙做一條血線向下流動。妙之沒有想到對方的幻箭竟會先分做三支,而後中間一支又分出一支。正是這多出的一支箭一支令自己措手不及的箭或許業已注定了他這場比鬥的敗局。現在他已無須為難,因為對手已經幫他做出了抉擇。是自己太過輕敵,沒有聽從江冠的勸告,不過也正好敗也敗得心安理得。但是在他的內心裏雖然他是要敗的,但他並不想敗得太早。
妙之抬起頭來,連點左臂經脈,止住血液的不斷湧出。雙手一措全然不顧臂膊上的傷,瞬間凝起一個巨大的爆裂氣團,一個微泛淡黃色光芒的氣團懸浮在妙之雙手之間。妙之扭曲了的痛苦與不甘的表情在氣團迸發出的氣勢的映襯下顯得幾近可怖。
“去”妙之一聲斷喝,淡黃的氣團以雷霆之勢強壓向贛修。斂起笑容,贛修從容的看著飛來的氣團,輕舞雙手一個同樣的氣團在他手中冉冉升起,比起妙之的要小得多,卻是金光大盛。“勝負已定,你認命吧!哼哼!”奮力一振,金色氣團急速迎上妙之釋出的淡黃氣團,又是一抹輕笑掛在了贛修的嘴角,他微笑著等待,等待著勝利時刻的到來。
“轟”的一聲巨響震驚了全場的人,巨大的氣流揭起了比武場上的地板,強烈的轟響震撼了每個人的聽覺。不出贛修所料對手的爆裂氣團輕鬆的被解決了,但是就在他感覺到勝利已經在握的時刻,一股如指粗的詭異氣流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激射己胸。贛修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揮臂一格,一陣徹骨奇痛瞬間傳遍全身,湧出的鮮血順著小臂流淌。
同樣的方法,這令贛修不能接受。妙之早有準備借提縱術避開了致命的攻擊,現在他們又回到了同一起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哼哼,沒想到吧!”妙之嘿然一笑。贛修則是一臉怒容,止住血流狠狠地道:“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恐怖實力。”
“什麼,雷爆?!怎麼會,你竟然會用這個魔法,你是什麼來曆?”妙之看著兩團迅速膨脹的墨色雨雲,雖說是那樣的熟悉,但是卻是由一個不明來曆之人施出,而且竟然是強大如斯。
妙之清楚記得那時在他十歲那年,他的大師兄林溪若因偷習而自歿的悲劇,也正是那樣的兩團烏雲決裂出一道弧電,但他不能操控住閃電而被擊作焦炭。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他被嚇住了,這成了他心頭的一塊陰影,他不願修習雷爆卻將暗夜之盾練得爐火純青。
看著那低低懸浮著的兩團雨雲,妙之雖震驚卻不至於慌亂。他必須接住這雷霆一擊,他沒有選擇。兩團雨雲已然相接,一道電弧在雲層中翻滾,隆隆之聲不絕於耳。圍觀的人群中爆發出一波驚歎之聲,瞪大眼睛看著那憑空出現的兩團烏雲。
深吸一口氣,靜下心神。妙之舞動雙手升起一塊巨大的烏色盾牌,準備著迎接電弧的雷霆一擊。“嘩”的一聲,一道白光伴著巨大的轟響,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暗夜之盾。妙之的雙腳幾乎陷入了底板,氣血翻騰不止。收回了暗夜之盾,強自壓下氣血,才深呼出一口濁氣。看著同樣氣喘籲籲的贛修,妙之竟忽的有一種莫名親近之感,他有一種錯覺,對手似乎在某些方麵像極了與自己極為親密的大師兄林溪若。
贛修此時也是十分的震驚,他不明白自己自魔典中習得的本擬以此一舉震驚四座的魔法,何以會被對手輕易破去。對於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此時竟有一絲莫名的忌憚。他單手扶膝大口地喘著粗氣,不敢再貿然出擊。
短暫的僵持,台下人群沒有喧嘩而是靜靜默默的耐心等待著再一次的精彩對決。贛修看準妙之精神不夠集中,於是他決定放手一搏,畢竟機不可失。他瞬間凝聚起巨大的光元素爆裂球來,刹那間比武場原本明亮的天空一下暗了下來,隻剩下一個光球停在空中,此時贛修急速揮出光球。“啵”的一聲炫目耀眼的強烈的白光刺痛了所人的雙目。贛修趁著眾人短暫失明的機會發動了自己的最後一擊,一個小型的爆裂氣團在贛修的手心緩緩滾動。“去吧!”贛修右臂疾揮,爆裂氣團應聲疾飛而出,在距妙之約有一米遠的地方驟然爆裂開來。
待人們流淚的雙眼恢複視力的時候,他們發現此時的比武場上已經隻剩下了一個人,不住的在那裏喘息。人們有一絲不快:最關鍵的時候他們什麼也沒有能夠看到。待他們能看到之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消失在他們視線中的妙之被爆裂開的氣流衝下比武場,借力一飄,落在一艘小船上乘風而去,沒有一絲遺憾。即使敗退、縱然受傷卻是輕鬆暢快。
江冠清楚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喜憂參半。避過眾人的眼光在一個角落裏,他乘上一艘小船疾揮長篙,片刻後追上了妙之。“荊師兄,為何匆匆別離,也不給個招呼,這可是要回熹澤城去?”妙之釋然一笑:“心結已去,煩擾已除,徒留無益,不如歸去,後會有期!”長篙一揮又漂出丈遠,片刻便消失在江冠的視線之中。
江冠輕搖一下頭轉身撐篙回到了比武場。這一輪上場的唯一一個江冠認識的便是棟昆長皇子風喚雨,見他在中央比武場之上狠招頻出已牢牢鎖定了勝局。江冠瞥了一眼便靜靜地移到人群的一個角落裏。在那裏可以看到張望的向真,他知道向真在找什麼;也可以看到可文轉身離去時單薄而孤寂的背影;還有茫茫人潮中低著頭默默站著的春柔,看不到她的表情,江冠卻隱隱猜得到她的心。誰會忍心去傷害一個自己在意的人呢?但這成為一個不得不做出的抉擇時,也許它會成為一個最好的悲劇結局,不會讓所有的人永遠地活在痛苦之中。
終於修全作為最後一輪在中央的比武場上站定了,他的對手是棟昆國曲風城守將風信之子風揚。風揚一身灰色勁裝一上台來便是一陣猛攻,修全輕鬆的避開。台下叫好聲響作一片,而在江冠眼中的春柔依舊是一身男裝打扮,雖也站在人群中卻沒有為修全歡呼,而隻是默默的看著,沒有過多的表情。一直到修全比鬥贏了,她也隻是淡笑一下而已。
人群在夕陽鍍紅的水道上漸漸散去,在一艘孤舟上的江冠看到了涼翼的樓船。沒有笑聲、沒有交談。春柔靜靜地伏在船舷看著這如血的殘陽染紅了的世界。江冠此時竟有一絲不忍,他有一種要衝上樓船拉起春柔到一個無人知曉的世界過安寧生活的衝動。但她已經太遙不可及,隻能留在自己的心中、記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