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億……個神使?”她吃驚的長大嘴巴。
強烈的陽光讓我覺得有些頭暈。
是的,陽光慘烈的令人生分。自身仿佛是置身於一個喧囂的海浪之中,四周都是,無處可逃。
我們穿過繁華的商品街,易覺得應該給葉購置一些衣物,所以便一頭紮了進去。
“不陪她們進去?”羅意威站在門口問我。
“不了。”我找了快陰涼的牆角靠著:“你去就成,我不喜歡服飾店裏混雜的味道。”
“嗯?”
“廉價的香水與廉價的微笑混搭,啊,真是天衣無縫啊。”我自嘲的補充道:“你去吧,必須得有人跟著才行,她們兩個……都太惹人注意了。”
“知道了,低調王子。”羅意威笑著推門進去。
我果然,還是無法融入人類社會嗎?我背靠著牆,望著藍得憂鬱的天空。
“叮嚀”“歡迎下次光臨。”
我直起身,道:“好了麼……”
葉顯得有些不自然,抬起鞋子,又靠攏在一起,雙肩微聳,像是要躲開我的目光。
易幫她搭配了一套白色連衣裙,鑲著黑色蕾絲花邊,柔軟順滑的長發如此馴良的垂在肩後,此刻的她,像一位羞澀,可人的公主。
“還行吧。”易的話讓我回過神來,她騷了騷腦袋道:“不過還差一些就是了,什麼店嗎這是,連個像樣的牌子都沒有。”
而我的評價則是不一樣:虧這店有這種衣服賣。
“好看嗎?”她問我。
“挺鍾意她的小腿上編上黑色帶子的,誰的主意?”
易無奈的指著葉。
“我隻是覺得這樣……才向穿著衣服……”
“太暴露了。”她想去拉及膝的裙子,嫩白的小腿與裙葉交相輝映。
“國靖,我突然覺得我有罪。”羅意威一本正經的說。
“你本就罪孽深重,你去撒旦那邊報道吧。”
“不,不,不,我是說我竟然現在才認識到葉,我真是罪不可赦。”
“你敢打葉的主意試試!”易言詞凜然道。
“幹嘛,你吃醋了,行啊,等你的長大——了之後,我會考慮你的。”
羅意威不知死活的指了指易的胸,又指了指葉,後者慌忙臉紅的捂住。
易怒極反笑:“行啊,膽肥了啊,過來,我們去那邊聊聊。”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祖先說的!”
“我們祖先還說:我是女人,不是君子。”
“啊!”
隨著羅意威的一聲慘叫,我轉過頭來,看見葉麵紅耳赤的用她那本書遮擋著敏感部位。
“放心,他不會對你怎樣的。”我安慰道。
“我……我明白,葉明白的。”她道,然後拉了拉衣服。
“怎麼,不喜歡?”
她搖了搖頭:“易小腳給葉買的衣服,葉很喜歡,隻是葉覺得穿原來的衣服才不會迷失自己。”
她原來穿的是我們發現她時那一身的罩袍,用現代人的定義很難將其稱作衣服吧。
“那件?”我好奇的問道:“好像現在沒什麼人穿了吧。”
“可是葉喜歡。”她捂著胸口,像初表心跡的少女滿臉通紅:“而且我們那還是有很多人穿的,隻要是個埃及人,都會穿的,那是神賜給我們的。”
信仰堅定的埃及少女,這樣的女孩無論發生社麼都不會輕言放棄的吧。我突然想到。
到達醫院,羅意威就直奔外科。
“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雖然他的表現我不得不稱他為君子。”我聞著醫院特有的幹淨的酒精味,無論何地,覺得隻有這裏的空氣最為純淨。
“他腦子裏除了胸部就沒別的了嗎?”易有點抓狂道。
我沉吟半響,領著葉去了腦科,道:“還有槍械炮彈了吧。”
“非常健康,完全看不出哪裏有什麼不妥之處。”醫生笑道。
“可是,她好像已失去了記憶,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身世。”
在此之前我們也問過葉她的家鄉在哪,可是葉說出的地名無人知曉,既不是旅遊城市,也沒有聽說過的。最終隻能拿出埃及地圖讓她指,結果她自己也指不出來,隻是吃驚的看著地圖。
我想了想,給葉指出尼羅河,預料之內的,埃及城市小鎮的聚集地無不在河流邊上,葉很快給我們大概指了一個地方,我和易麵麵相窺,這個地方離那座古墓並不遙遠!
“她的大腦並沒有留下什麼創痕。”醫生再次看了看墨片道:“也許隻是暫時性的,姑且開導開導她,說不定就會回想起來。”
我謝過告辭,但真的是這樣嗎?遠遠落後於世界的世界觀。居住在一個無人區內,若是出生的地方落後便也罷了,可那裏除了黃沙還有什麼呢?是了,有一個古墓,但難以認為葉一開始便是居住在古墓裏麵呢。
我回到葉的身邊,葉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護士扶著一位打點滴的病人走過。見我回來,拉著我的袖子道:“神使大人,你看,那是什麼?”
“鹽水瓶,生病了的話就要掛那玩意。”我解釋。
“可是,怎麼掛呢?是刺進肌膚裏的吧,那太不可思議了,不過這不是一種刑罰嗎?”
“病痛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刑罰,神賜予的。”我讓她起來:“易呢?”
“易小姐去看那個光頭的叔叔了。”
“叔叔?”我想了想羅意威那樣子,開始不置可否,啊,姑且算吧……
我領著她出去,一路上頻頻有人向葉注視,葉友好的向他們微笑,結果,不乏有人上來攀談。
“我隻是一名女官。”
“……”
“我很崇拜我的王呢。”
……
不可以拿神開玩笑,太陽神一直注視著我們。
以上僅是部分葉的對話內容。
我拉走葉,留下那些一臉茫然的男士們,我對葉說:你不覺得麻煩嗎?
“跟所有人都去交談,交談過後又怎麼樣了,相忘於江湖而已,非得拿時間耗在這擋子上不可嗎?”不知道為何,我有些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她恍惚的看著我,似乎比我更難以理解。
“神使大人為何對人類的交際不耐煩呢,正常的交際是必須的,因為太陽神讓我們相遇,凝結在一起啊。”
“淺嚐輒止的方式不好嗎?那樣表現得最真摯不過了。還有,不要叫我什麼神使,這裏不是神的國度,是現實,埃及!”
“不,不止是淺嚐輒止,您不可以質疑神的。”她非常嚴肅的瞪著我,嬌嗔的樣子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我不想跟你討論神什麼的。我不相信那玩意,如果真的有神,那麼人就是他最失敗的作品了。”
“人?”
“是啊,他給人貪欲,欲望,狡猾,沒有哪一種動物可以做到如此迫害人類,可笑的獨樹一幟吧。”
“可是人會歡笑,會哭泣,那也是神所賦予人類的特權!”
她柳眉倒豎,雙眸透著溫柔,粉唇微張隱射著悲哀。我實在不明白這些情愫為何能同一時刻出現在一張臉上,除了用悲天憐人去解釋我無法找到其他理由。
哭泣,歡笑。
很陌生的字眼,我默然,因為這個世界無聊的緊,我沒法歡笑,而哭泣,我也早已不當其是情感的爆發,眼淚隻是生理的一種正常需要。
我的眼睛沒有幹涸,卻早已遺忘如何主動流淚。
我們交鋒似的盯視著對方,最後我實在不敵眼前的這位狂熱宗教份子,敗下陣來。我向前走去。
身後傳來如流水般清脆的笑聲,是我如芒在背。
空氣中隱隱吐露出窒息的終局。煩悶慢慢流淌在埃及的每一角落。可即使這樣,也有比這類熱更熱情高漲的事物,比如說現在的易。
“如果想要兩個女人情同手足,讓她們去Shopping吧。”羅意威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頭道。
我並沒有接話,隻是在想葉為什麼到哪都要拿著那本奇怪的書。
“國靖,你喜歡哪一個?”
“啊?”
“兩個都要?”羅意威又翻起慘白的白眼。
“隨你想好了。”
“無趣,為什麼你始終不對女人抱有任何期待呢?”
“我心中已有了一個完美的存在。”
“就不能喜歡上別人了,算了吧老兄,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完美的存在,不過還不照樣花天酒地,因為那個完美根本不存在,或是暫時不存在。因為沒有哪一個女人可以學會。”
“不一樣。”我說:“我的那個完美是存在的,即使我隻有隱隱約約的感覺,但隻要這一點就足以令我去相信,去尋覓了。”
“尋到了然後跟她去睡覺?”羅意威很猥瑣的說:“得了吧,還不一樣,這個世界什麼都他媽的一樣!”
“羅意威”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認真的說道:“喜歡一個人不是跟她睡覺或是做任何肉體上的接觸,而是為她而哭。”
我這時又看了看葉,她也正在偷偷打量我,發現我正在看她,羞澀的回過頭去,和葉說著什麼。
羅意威將這話反複咀嚼了幾遍,最後道:“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偉岸人士寫的書了?”
對羅意威的不屑,我反而很能理解。
“葉小姐,你認為神使大人是怎樣的一個人?”葉拉著易道。
“他?”易沉吟了一陣,開口道:“他擁有落拓的雙麵性,有時真猜不透他,可有時實在單純的令人火冒三丈。”
“哦。”
“你喜歡上他了?”
“不,不,沒有,怎麼會呢,才認識一天而已。”
“那倒是,那個人啊,可是會一本正經的說出‘好好活著,因為我們會死很久’這類的話呢,想想就覺得不正常,嗯,大概跟他的職業有關。”
“職業?”
“嗯,他是一名特種兵,雖然搞不懂做過什麼,倒還真是個奇特的人。”
“葉不明白。”
“易小姐是對神使大人有好感還是沒有好感呢?”
“啊?”易表現得有些驚慌,用指尖蹭著牆壁道:“那怎麼會,就如同小說家,隻對文字負責,不可能對讀者負責,因為憑什麼幹涉讀者的想法呢?”
“文字……想法……”葉頓時覺得易高深莫測起來。
“總之呢,便是這樣了,什麼東西幹嘛非得求個所以然來,我的國家便一直講究順其自然,感情……我是說比如說感情這個東西,更應該是厚積而薄發的,懂了沒?”
“這也是……神的啟示嗎?”葉小心翼翼的問。
“對,差不多,你也可以這麼理解。”易幹笑了兩聲,覺得第一次當神棍沒想象中那麼痛快。
日落西斜,我領著眾人回到酒店。豔紅色的陽光像是死去了般,為夕陽的葬禮映出了氛圍。
葉望著落地窗折射出來的光芒,顯得失神,恍惚。
“餓了?渴了?”我問道,原本正鬥嘴向電梯的易和羅意威也停了下來。
葉搖搖頭,向我微笑,可她的嘴角隱藏著並不深匿的失落。
眉宇間散發著哀愁的清香。
我摸了摸頭發,放下時,指縫滯出了一縷殘留在發間的,白天的溫度。
吃完晚飯,葉忽然對易說:“易小姐,你有沒有青梅竹馬?”
“叫我易就可以了,不用什麼尊稱的……唔,好像是沒有。”
“嗯?同學不算嗎?”羅意威忽然問道。
“是啊,你要不往地上一坐,全世界都在陪你長大了。”易挖苦道。
“你……”羅意威恨恨的摔下耳麥道:“我現在可沒招惹你吧。”
“你以前招我的劑量一輩子都休想還清!”
“啊?難道你想糾纏我一輩子嗎,NO,NO,NO,那可是我妻子的特權。”
“……”
“……”
我將果汁放在葉的麵前,毫不理會這兩人的飯前運動,道:“怎麼突然這樣問?”
“很慚愧,葉覺得葉這樣快樂下去是不應該的,葉很壞!”
我啞然失笑,第一次聽說不幹預別人的快樂是罪過的,如果真是那樣,這世界上就真沒什麼純潔的東西了。
“神使大人……”
“叫我國靖。”
葉堅持搖了搖頭,道:“神使大人,您有青梅竹馬嗎?”
“唔……”
羅意威和易停止了戰火,都怔怔的望著我。
“是的。”我點了點頭,時間有一秒鍾的丟逝。
羅意威和易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可緊接著葉的下一個問題又讓他們打了個激靈。
“是呢,那麼現在你們戀愛了嗎?”
我看著那靈透的綠瞳,深厚的哀傷流淌在裏麵,可這並不是出自內心悲發出來,隻是有一雙淚眼。她不會與我對視,這使得我能一心一意把握,感受它帶給我的撼動。
“想是這麼想,結果,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辦到的。”我道:“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逝去的東西隻怪當時棄若草芥罷了,人真是很勤於自責的生物。”
“嗯,人若生下來,最好有一個青梅竹馬,要不然就太可憐了。”
“可笑。”
她吃驚的張大嘴。
“哦,不是說你,是說人……絕大對數人,十億人,你信嗎?”
“億是什麼?”她問道。
“億是一個難以企及卻感傷的數字,是最容易忘記得到越多,失去越多的數字。”
易和羅意威這時都拍了拍胸口,易對著羅意威小聲道:“去忙你的,趕快查出葉的身份來,你這個特種兵怎麼那麼無能啊。”
“我……你……他媽的,還真當特種兵是神了。”羅意威咬牙切齒的回到電腦桌前,發誓要拿埃及軍方資料開刀,以顯示自己的那近乎神但不是神的強大。
我看了一會夜景,如星的燈光開始慢慢的彌漫這座城市,每晚都如此重複交替,時間分毫不差,又或是說,時間在這一刻從未離去過。
葉抱著膝蓋,長發似繭一樣將她保護起來,她以一種靜態展現出極具動態的美感,背脊的滑線更像是流星劃過的淒豔的軌跡。
“神使大人,請您跟我回去。”葉忽然側過臉,枕著膝蓋說。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剛剛真是失禮了。”葉如夢初醒,慌慌張張的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不斷向我鞠躬。
“不,那……不是這個問題。”我道:“我是說你知道自己的家鄉在哪?”
“是的,葉一刻都不肯忘記。”
“埃及?”
“這就是埃及。”
“就在那。”葉又說出那個地名,我皺著眉頭,問道:“葉,這是一個地名嗎?”
“是的。”
“有什麼問題?國靖?”
“我們好像欠考慮了,一個地名或許同時也是一個國家之名,也許,葉是哪個部落的人吧。”
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態。
葉總是與埃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為何這個聯係是這麼的虛無縹緲,明明牽連的絲線已經夠多了啊,我思想的這段時間,易去了洗手間。
“葉,我問你。”我強忍住內心的澎湃,問道:“你一直帶在身邊的那本書,是《亡靈之書》嗎?”
“什麼?這本書?”葉舉起了書對著我。
我點了點頭。
“怎麼會。”她笑道:“怎會是那種書呢。”
我放鬆了,感覺體重都增了幾斤。
“這本是《生者之書》啊!”
我一頭撞進了另一團迷霧。
“成功了,成功了!我終於闖進去啦,哇哈哈哈哈。”那一頭傳來了羅意威癲狂的笑聲。
“《亡者之書》又被稱作《死者之書》,相傳是法老或貴族下葬後供其閱讀之書,其所記載大量的咒文和對神的歌頌,以期望死者能順利的應付審判,避免厄運,以求在冥國幸福。”
我合上書本放回書架,悠悠的歎了口氣,開始繼續在眾多條目中檢索:“生者之書,生者之書……”
林立的書架將世界的領域毫不留情的分割成數片,空氣涼爽,耳邊清寧,隻要在此刻,才恍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草木枯萎的苦香還殘留在指尖,那是書本的味道,鉛味已被淡化的如氣若遊絲的病人,狗喘遊離在書縫間。
易接到通告一大早便出門,而羅意威則繼續調查葉的身份,聽說昨晚跟埃及軍方折騰了一夜,本來說好一起去圖書館查資料的,結果也隻有我和葉兩人。
而我隱隱開始預感,她的背後,絕不可以用常理來揣度。
“那又為何要求我去查她的戶籍,咱直接跳大神請願好了,上帝會告訴我們的。”
我拍了拍羅意威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夥計,雖然我不清楚你從哪裏了解到‘跳大神’這個詞彙,更不明白這與你的上帝有何關聯,這都不重要,我隻希望你去證實我的猜想,無論結果是有是無,都不重要,我需要你去證明!”
所以,我的話就直接導致羅意威雄心火火的繼續與軍方“糾纏不清”去了,他說我還沒這麼信賴過他。
那一刻,我覺得實在很對不起羅意威,因為此刻我依然不信賴於他。
“到底《生者之書》是個什麼東西呢,問了葉她也不肯說。”我自言自語,目光上移,滿層排列整齊的書籍,氣勢頓時爆發出來,人類仰望知識的目光是那麼的無力。
頭頂上方一陣驟亮,天花板上吊垂的燈光亮起,我回頭望了望窗外,街道邊的樹枝亂舞,幾片樹葉貼上玻璃,又身不由己的被擋開帶走,陰鬱的烏雲開始密布,我頓時感到氣溫又下降了幾度。
下雨了,終歸是要下雨了。
我探出身子,葉蹙著黛眉在翻閱著什麼,咬著指甲,她的周圍圍坐了不少青年男子,三心二意的打量著她。
神奇的女子,出門之前便告訴我今天會下雨,防雨的工具,說完還一本正經的舉著一塊玻璃。
“帶玻璃幹嘛?等等,這塊玻璃你哪來的?”
“桌子上的”她用下巴示意那光溜溜的寫字台,結果自己開始搖搖晃晃的:“啊?啊!好……好像太重了……咿呀!”
她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磅”的一聲,硬生生的將玻璃用頭頂成兩截。
我再次感歎了一下這丫頭腦袋之硬,開始去尋找關於葉口中所說的那個地名,或者一個類似的組織名。
驚雷開始炸響,閃電那刺目的白光奪窗而入,睥睨天下般的從書架間橫掃而過,從肌膚上傳來光的撼動。
光的觸感是冰涼的,至少我現在是這麼認為的。
空氣如燃燒了般,氧氣急速流失,那悶熱膨脹讓人不禁擔心這幢屋子會不會爆體而亡窗外毀天滅地的威勢銳不可擋,肆虐的因子與狂暴的勁風如此合拍,似若不將人間折騰得麵目全非就不會善罷甘休。
又是一陣滾雷,連連炸響迭爆,屋內有人開始變色,不安的望向窗外,頓時驚詫於窗外漆茫一片,飛沙走石,相較於這,書頁的白紙更像是人病白的肌膚。
天空開始遍布“之”字形紋理,古老原始,最為狂亂的紋理,雲層似是眾神使用的黑色披風,覆蓋便是它的本性。
我本來還有些擔心葉,沒想到她倒似完全沒注意到窗外的變化,而是一心一意的閱讀,有汗珠從她的鼻尖沁出來,呼吸也變得急促,到底是在看什麼呢?我放下手中的一本地理分布大全,走向了她。
那些圍著她的青年男子似乎也巴望著葉能在這驚雷中驚怕,然後□,可若以葉的粗神經與後知後覺的屬性,怕是及時失聲尖叫,也得是在午夜過後吧。
我低身在她的後頭,一股濃鬱的醇香衝進腦門,很舒服,但也說明葉此時身體的燥熱。
看什麼呢?我小聲問道。
“啪”的一聲,葉受到驚嚇般的合上書籍,回過頭,許久凝望著我,剔透的綠色瞳仁又差一點然我失態。
有一絲白色的霧氣還在其中轉動,像是迷失的孩童。我慌張的抬起身子,她依舊的看著我不搭話,我偷偷的睨了一眼她蓋上的書——《埃及通史大全》。
她的麵容呈現出一種痛苦,憂慮抉擇,這些情愫不停的分解又不停的融合,我仔細拿捏其中的表達信息,精挑細選著想說的詞句。
在我倆彼此保持沉默時,因為葉那豔美的容貌,終於,廣大的雄性如尋到了突破口般,紛紛把握時間向我詰難。
“對不起,這位先生,您認識這位小姐嗎?”這是委婉的。
“喂,你必須向這位小姐道歉,你難道不覺得那你剛剛的行為太輕浮了嗎?”這是文明的。
“小子,滾一邊去,別不自量力。”這是……公開找抽的?
對於眾人的發難我倒不是特別在乎,反倒是管理員大媽嚴厲的咳嗽兩聲,警告眾人保持安靜,否則全給扔出去。
那大象腿粗細的手臂還是很有壓迫力,人們紛紛坐下,惡狠狠的盯著我。我毫不懷疑我若輕舉妄動,絕對會被一擁而上,撕成碎片。
殺氣升騰啊,我想到。窗外挺適時宜的傳來一聲悶雷。
那一適時的雷聲終於將葉震醒,她衝我一笑,笑容軟弱無力,更像是抿上嘴唇的哭泣,這到底是為何?不待我細想,葉拉住了我的衣角。
坐著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我仿佛聽到無數破碎的聲音。
“走吧,好嗎?”她說,長長的劉海遮住她迷人的綠瞳。
羅意威怎麼說來著?這種時候便要將胸膛袒露出來,來接納任何一位需要的女性。
可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對,葉並沒有要靠近我的意思,隻是抓著我的衣角,我在前,她在後跟著。
樓梯,傳出空蕩蕩的腳步聲。
“這裏不是神的世界對吧。”她說。
我回過頭望她,她的容顏藏匿在陰影下,隻看到她翕動的嘴唇。
“這裏便是現實,對吧?嗯?埃及?”她用帶著顫聲的音線質問我,我頭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是,這裏是埃及。”我道。
“那我看到的便是真的了……”
我的手從我的衣角上滑落,我伸手想去握住,但握不到,我感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握住她,這下我心急了起來。
“你看到了什麼?”我問道,忽地想起那本埃及通史,一個不可思議,荒唐的想法在我心中升起,荒唐到即便是想一想,都血液沸騰。
“我的國家……破滅了,王,大家都死了,死了……哇……”葉忽然蹲下大哭起來,哭泣混雜著雷聲此消彼長,又是一道閃電,大雨頓時傾盆而下,迅疾悍勇,似要衝毀一切。
我蹲下來,撫摸著她的長發,柔軟的身軀急劇的顫動,同率了我的心髒。
那一天,是我來臨埃及的第一場雨。
我將葉背回了酒店,羅意威用怪異的目光目送著我將葉送進臥室。
“她怎麼了?”羅意威看我走出來後,問道。
“我把她打昏了。”
“啊?”即便想象力超群的羅意威這一次也啞言了。
“讓她休息一會吧,她今天累到不行。”我走進了衛生間,準備去衝一個涼:“詳細的情況等她醒來再說好了。”
我已經快要抑製不住自己了,冰涼的水珠擊打在身軀上,我大口的呼吸掙紮。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不明白為何,不明白謎底,不明白結局,不明白……葉與國靖。
大雨一直衝刷著地麵,腥清的雨氣從窗簾下滑出來,遠處的燈光讓大地看起來油膩膩的,烏黑發亮。
易抱怨了幾句,不停的用紙巾擦拭微濕的肩頭,似這沒頭沒腦的雨帶來我麻煩還真不小。
難得的一場雨,無人傾訴。
葉已經轉醒,目光沉淪,尖尖的下巴深藏在雪一般的藕臂之中,我可可熱好,遞到她的麵前。
“先說一聲抱歉,喝下去吧,會好些的。”我說。
“加些白蘭地嗎?我去拿!”羅意威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