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袨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
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遊人笑語中。
這一首詩寫的的是上元節的景象,天官賜福,人們載言載笑,觀賞著新年的第一個月圓。女子們袨服華妝,步出閨禁;兩三成群,四五做對;遊燈看花。在那邊,行行重重,停停走走,很難看夠這一角世界。那總角兒童,猶如遊魚入水,各自歡騰。你一言,我一語,熱鬧歡笑,總有講不完的新奇。最後是那些,少不了的長衫男子們,他們也自放一天假期。把子曰詩雲的書一拋,心說,功名利祿留給明天去煩心,今兒隻做個樂哉悠哉。
天上一輪皎月,地上萬姓團圓。人們終於看厭了燈光火樹,要提著燈,走出了街道,去追月放燈。這時,城門洞開,人們可以魚貫而出。一出城門,這提燈的,星星點點,連成一片,遊動如龍,曲曲折折,奔著城外的崆峒山去了。
女子,去尋那些足不曾到,但心向往之的地方,不說。
那男子,心裏本裝有半碗墨汁的,經這一走動,竟搖晃得厲害,簡直到了不吐不快的境遇。於是停下來,清清喉嚨,提提調門。一聲一句,一句一調,猶如唱曲一般。夜色本是靜寂,尚寒的氣候,四下無蟲聲唧唧。這沒由來的一聲扯嗓,著實讓人肝顫。那些女子,沒見過這樣的陣勢,驚嚇的朝天尖聲,一陣惶恐。好不容易,自知失態,有意調整。可耐,心稍安。那邊,又有哪個男子,唱了起來。
隔空傳音,往來不斷。女子暗自叫屈,雖是燈微豆影,這廂也自顧儀態,不言不語。隻是男子不然,這一個用嘴說,那一個用耳聽。聽著聽著,彼此有覺得對上味兒。於是暗自走動,自相尋找。不管是山高河阻,一心也隻想著,知己難求!
當然也有那沒人回複的,自己杵在原地,一首一首接著唱,搖頭晃腦,大甩著長袖,直到自己口舌幹燥,腰酸背痛。
也有吟唱一首後,立即有人回複的,隻是自己聽著聽著,覺得越發的難挨。無奈,啪的一口老痰落地權當做了回應。
女子自顧自的看著,尋著。這些是男子的遊戲,讓他們自己做,自己做個充耳不聞。隻是有些個女子頗受過一些熏染,隻要那邊唱起來,她們停下金蓮,探出耳朵,捋的老高。她們觀望著,看回的的人身在何處。回的怎麼樣?這樣自己也好做些評論,對著身邊的丫鬟,說個好孬。
但大多數的女子隻是低著頭走著走著,她們的都很堅定,隻是心思各有不同。有的隻為了消耗多餘的氣力,回家可以倒頭便睡,治一治失眠的毛病。有的,免不了要為了新作的衣服心甘情願的受累。還有的是想看看這樣一個口傳的,紙寫的,卻又真實的世界,這個雲來去,橫行無阻的院外世界。
這些人是不安分的,她們的心野。野到,心裏還有敢裝著海角天涯的。她們最不想回頭,走在最前麵。
這些人心裏最明白透亮,相對於其他女子,她們是先知。她們對於男子隻允許一年之中,隻有一天可以看看這個院外的世界,感到不滿。她們互相暗訴,彼此通氣。她們雙手一攤,憤怒的說:“而且這一天不是白天,是黑夜。”
她們討論著,用著自己被禁錮千年的腦袋,說男子私心太重。她們要講條件,把自己嬌美的一麵用在了討好的策略上。男子似乎很吃這一套,隻是鬆口不鬆手。說那就給你一個燈。給你們每人一個燈。
“你看白天天上就一個燈,晚上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太陽。你們可以自己去尋找,自己去發現。”
女子滿足了,女子為了勝利似乎很容易滿足,當然也不管這勝利的大小。
她們歡呼著,在看燈看花的同時,小心翼翼的揣著一份,偉大的夢想——用自己的雙眼去看世界,用自己的雙足去行走世界。她們勝利了,雖然燈光微弱,但聊勝於無。腳步一寸一寸的遠離城門,數著自己的心跳。隻是走著走著,發現體力難支。不認輸,咬著牙向著山路走。可沒幾步,又跌跌撞撞的回來。山漆黑一堵,人力難為;燈一點若豆,明滅有時。最後隻好怪責自己長的是一雙小腳,無法走得那麼遠。
自己心甘或不甘,也得裝作情願的回來,把那野心磨滅,葬在野外。
其實,不用多想,這海角天涯的世界是男子主宰的,從這個意義上,它隻屬於男子。當然也不影響個別男子隨意兜售。這也是他們的遊戲,女子同樣不會懂:他們給予了女子海角天涯的想象,同時把女子一雙腳變小,讓她們走不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