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女子的世界,隻有巴掌那麼大一囿。這一囿,不用說還是男子的主宰。是某個男子的私人領地,他可以承若給某一個女子使用,也可以答應給兩個或三個女人共同使用。在這一囿裏,他們事先引導:隻要女子共同生活,和諧相處,就會發現即使地方不大,來回串門,經營起一段段感情,也需要一生一世。而且會發現隻有這樣你們才會過得順風順水。
於是大多數女子,信奉把感情當做事業,用這一生的時間去經營感情,其他的想法,留在來生。當然這些女子,是有自知之明的,最大的原因是年齡。她們到了或即將到了隻有依靠,才會心裏踏實,才能生存的年齡。嚴格來說,她們幾經退化成婦人,而不是女子。她們更願意四個圍坐在一起,讓男子看清楚,他們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而女子,那些尚青春的女子。還有反抗,還可以發現自己走不動的原因,可以把那一份與男子一樣,生下來就有的野心,放在野外。
現在她們,明白自己的宿命。
隻是還不能一時接受。她們把準備好的天燈,撐起來。把它放飛,讓它去尋找腳力不能到的地方,心誠默念,雙手合十,十分神聖。隻見這些燈蒸騰而起,順著風,遠了,遠了。她們看著天燈,一動不動的。仿佛魂魄已經跟著去了。
天燈遠了,遠了。過了山頭,看不見了。
女子也該原路返回了。地上的燈開始往回流,變得雜亂,各自有各自的方向,緊緊的圍著城門口,破滅,破滅。天上的燈卻成行成隊的,打成一片。它們乘風而去,飄過崆峒山,飄過山後的人家,飄過人家的人家。在黑夜裏,肆意的遠行。
它們是女子的魂靈,因而必然染著女子的宿命,燈裏麵的蠟燭,總有燃燒殆盡的時候。那時,天燈便會一個一個墜落下來。掉落在荒林裏,河水裏,當然還有誰家的院子裏。
......
於是時常有人,會撿到從天而落的天燈。鄉村野老把它當做柴草一樣燒掉,城中人家把它的當垃圾一樣,放在它該在的地方。
這一天,吳鶴汀和幾個詩友盡興而回,搖頭晃腦,好是一頓狂暈。剛一進門,啊哦的一聲,正巧被這從天而落的天燈,打著腦袋。他忽的一驚,頭腦中的七字詩,頓時煙消雲散。任自己敲破腦袋,拽耳朵,再也想不起剛才是哪四七,二十八個好字,組合的是何等絕妙好辭。一時間,像手裏捧的珍珠,忽然斷線。劈裏啪啦散在著漆黑之夜。鶴汀無心去管是何方來物,手放在門上,跨著門檻,出來進去,進去出來。弄得木門咯吱咯吱噪響。
書童本是放一天假,留在家裏自己玩耍的。這一聽公子驚嚇之聲。飛也似的從房門出來。奔走之際,聲音先行,慌忙問公子出了什麼事。鶴汀正暗尋詩句呢,剛有些眉目。被這一句問候,攪得一頭空白。氣的腰身一緊,向著地麵長歎一聲。身子不穩,腳捧著近身的黑物。見書童過來,說,把它拿到書房。然後敲著腦袋,兀自的走了。
書童一眼看清那黑物是天燈,可待要言聲,轉臉竟看不見公子。隻好手捧著天燈,就走。進了書房,正看見鶴汀呆坐著。
鶴汀見他進來,手裏捧得是完好的天燈。於是便問:“你捧這做什麼。”
書童說:“是公子你,剛剛讓拿過的。”
鶴汀忽的拍一下腦門,喜笑顏開。直道:“有了,有了。”
然後慌忙提筆蘸磨。一氣嗬成。寫罷,大叫書童。
書童連說:“就在就在,公子吩咐。”
鶴汀說:“把那天燈放一放,這個有一要緊的事給你,趁著此時惠連、召孟還沒有睡。把這遞過去,要快些,知道麼。”
書童接過紙來,壓在袖口,轉身出門。
鶴汀了了一樁心事。過去看那從天而落的天燈。
誰知不看不要緊,一看竟心事再起,沒個了斷了。原來天燈外麵本沒什麼,裏麵竟有一行娟秀的小楷:
願得一人心白首相看不下堂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