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不下(1 / 3)

楓震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一刻,他終究是放下了,前塵往事,既然今生有緣無分,那又何必強求?

“年輕人,喝碗水吧。”一個粗糙而蒼老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楓震耳邊,幹瘦的手掌中顫顫巍巍的托著一碗散發著濃鬱香氣的泉水送到了楓震嘴邊。

楓震伸手接過,回轉頭去看那好心的老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老人實在是已經老的達到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鬆垮的臉上滿是褐色的老人斑,誇張的眼袋似水腫一般吊在眼上,鬆弛的眼皮垮了下來,使得老人黃濁的眼睛隻能見到那麼一線。

偶爾展露的和藹笑容中,牙也沒了幾顆!稀稀落落的銀白頭發整整齊齊的梳在腦後,雖然看起來很是整潔,但脫落的頭發還是露出了大片頭皮。

托著水碗的手掌上皮膚也是褐色一片,間中還夾著多個老人斑。老邁的神經血管也鼓了起來,在鬆弛的皮膚下撐起一片天地!

楓震展顏一笑,對於老人他打心底裏表示尊敬。“謝謝老人家,您還別說,真有些渴了。”

說著,就要一仰脖子將水喝幹了。楓震剛將碗湊到嘴邊,忽然想起了什麼,左右瞄了幾眼,道:“老人家,剛才還和我在一起的人呢?”楓震知道自己過不了多久就要投胎轉世了,如果沒能和他道別,心中總是會有些不適。

對於他的問話,老人卻沒有表示回答,他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楓震,就連動作也一直保持著送水的姿勢,楓震連連呼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他搖頭歎息一聲,一仰腦袋將水喝的一滴不剩。擦了擦嘴角,真是意猶未盡,滿口的香溢直直鑽入心脾,讓人全身五骸無不舒坦非常。

“謝謝你,老人家。”楓震恭恭敬敬的將水碗遞還給老人,老人這回總算是有了反應,劈手就將碗奪了過來,顫顫巍巍,身子似要被風一吹就倒般,但卻是飛快的回到了奈何橋邊的茶莊中。楓震搖頭苦笑,繼續往前行去。

直到走了許久,楓震這才忽然停住了腳,似想到了什麼,猛然回身大叫:“孟婆,你耍我!”隻是在他的身後,早已沒了茶莊的影子,就連茶莊邊的高坡,也是不可見了。

且說牛頭馬麵終於回到了判官殿中,兩人氣喘籲籲,但還是飛快的將事情始末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當然,他們自己犯的錯誤自然是一筆帶過,隻說那人突然就從他們眼中消失了。

至於那判官信不信,那是他的事情,不過說實話,連他們自己都不信。

判官泛青的麵孔抽搐不已,顫抖著手指連連指著跪伏在地的兩人,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牛頭馬麵唯唯諾諾,大氣也是不敢出。直到許久之後,判官頹然哀歎一聲,跌坐在椅中,兩人暗暗擦著額上的細汗,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你們好啊,居然能出現如此紕漏,閻王爺留你們到底有何用處,你們盡是給他老人家添麻煩!就連這次,他老人家難得去次天庭,參加每五百年一次的蟠桃宴,你們倒好,卻在這給他拖後腿,你說,我留你們還有什麼用?”判官恨鐵不成鋼的咬牙說道。

兩人不敢出聲反對,隻是諾諾應是。判官看著這兩兄弟,心中實在是痛惜的很,但要幫他們堵得洞還是得幫才行,不然真看著他們被閻王爺收管逐去看十八層地獄?

判官翻開生死冊,開始思索起來,兩人靜靜立於一旁,不敢出聲。但還沒有過得片刻,判官殿的正中央處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型漩渦。過不一會,一個粗布衣裳的人拖著狼狽的身形從漩渦中鑽了出來。跪伏在地,怯生說道:“大人,十八層地獄的看守被殺了,那……那犯人逃走了。”

“什麼!”判官轟然起身,手中的生死冊頹然掉落在地,就連一直在旁默立不語的牛頭馬麵也吃驚非常。

“你……你說什麼?”

“那……那犯人逃了。”那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很是害怕。

判官栽坐在地,腦中一片空白,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總算馬麵清醒的快急忙吩咐道:“快,快去將守衛都集中到十七層地獄,看到犯人,盡全力拖延時間。”那人諾諾應是,急忙走了。

“大人,不能再猶豫了,趕快去請天兵天將吧。”馬麵向前一步,躬身一彎道。

聽到天兵天將,判官的臉色總算活絡起來。

跳將起來道:“對極,快去請天兵天將!對了,那雷鼓何在?”

判官忽遇如此之事,一時間亂了方寸,本來這些事都是應該他來考慮並出謀劃策的。但現在瞧他六神無主的樣子,看也出不了什麼好的方法。

馬麵歎息一聲道:“在十七層地獄那,這還是您向閻王大人提的意見啊。大人,您快些靜下心來吧,出了這麼大的事,地獄還要您把握全局呐,您可不能有失啊。”

判官火急火燎,本來就要衝出去了,但聽得馬麵後麵的話,這才止住了腳步,他深吸一口氣,鎮定住不寧的心緒。轉首對馬麵謝道:“馬兄,剛才實在是失禮了,多虧你提醒,不然後果就嚴重了。走,我們現在也去那瞧瞧,那千萬年的老妖怪,到底有什麼可取的地方。”

“這是屬下份內的事情,就算沒有屬下提醒,您也一定能很快就恢複過來的。”馬麵很適時地拍了個馬屁,判官卻微笑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三人就地凝立,不久三人的身子就變得淡了,然後消失在這個判官殿中。

下一刻,三人同時出現在十七層地獄之中。地獄與地府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至少地獄之中,濕氣更重,陰氣也更濃,就連黑霧也濃稠如蜜。這地獄之中,讓人視力極是不佳,目力所及百丈之外,就已經是一人的極限了。

三人身掠如飛,他們已聽到遠處傳來的兵器相交之聲,還有不時亦可聽到的慘叫聲。行了一段,就已到了戰團的邊緣處,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和破碎的兵器使得原本就陰森的地獄更加鬼氣重重。

魑魅魍魎四個大鬼使帶著一幹小弟聚攏過來,在不遠處將一人圍攏在戰團中央。那人全身黑氣泛濫,蒸騰翻滾不似實物,濃重的黑氣如墨般粘連其上,使人瞧不真切他的身形。

那人四肢頭顱被泛著青色的鐵鏈鎖住,身子一抖,就是一陣嘩啦啦之聲,他的全身上下都被符咒貼滿,黃色的符咒隱隱泛著金光,使他看來就像海島上的燈塔一般醒目。

魑魅魍魎四人分布四個方位,各統一軍遙遙與那人對峙著,時不時有小股鬼怪兵丁夾雜著若幹個嘉文帶著嗷嗷的怪叫聲撲向那人,隻是眾人還沒有瞧清戰鬥的開始,卻在下一秒間結束了。

所有人此時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對著那人轉起了圈。

判官帶著牛頭馬麵落在了戰團外麵,不久就有一個兵丁模樣的鬼怪迎了過來,向三人施了一禮,爾後將戰局的發展詳細而又扼要的介紹了一遍,當聽得那雷鼓已被那人毀去之時,三人的臉色都開始不自然起來。

判官揮退來人,急得原地團團轉圈:“閻王爺參加蟠桃宴少說也要一百年之後才會回來,現在才剛過了五十年,這可如何是好,天兵天將也請不到了,難道現在都要靠我們自己?”

判官嘀嘀咕咕的說著話。但場中那人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隻見他身子一卷,揚起身後的粗鐵鏈,嘩啦啦聲之後,開始殺將起來。

一時間,滿天的哀號和哭喊之聲。

牛頭馬麵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他們相視點頭,同時腳下一點,飛掠起身形,展開高超的身法,加入了戰局。

整個天地突然間黯淡失色,狂烈的風鼓吹著焦黑的土地,淩厲的罡風帶著無可匹敵的巨力,以著那散失形體的黑氣為中心,開始奏響收割生命的華爾茲。

滿天的塵土如冰雹一般刮下,急急射向場內的眾人。

場麵瞬息間開始發生傾倒,就算如牛頭馬麵這樣有著強橫實力的鬼怪,也隻能剩下自保的能力,更遑論那些實力不濟的鬼怪兵丁和沒有腦子的嘉文了。

殺局很快展了開來,就如含苞的花朵突然間盛開綻放,以著曼妙的弧度,悄然襲來。

離得最近的幾人瞬息間滿身鮮血,而後一個栽身,撲倒在地。手腳抽搐間,再也沒了聲息。

魑魅魍魎和馬麵牛頭急急將攻向自己的招數盡數化解,而後腳下一點,急步退了開去。饒是如此,他們臉上身上,還是或多或少受了些傷。

那黑氣蒸騰的人這次卻並沒有乘勝追擊,反而原地靜默起來。隻見他左手低垂,不時有黑色的液體順著指尖滴落到地表。

直到又收割了數十條生命之後,場麵這才又安靜下來,以著那六人為中心,圍攏那人不斷尋找著攻敵的破綻。判官此時突然走了進來,他排開眾人,看著場中身形不甚清楚的人傲慢的道:“離形老妖,你萬年的囚禁還不過半,怎麼就想著離開了?你可要考慮清楚,再在這待上五千年,你可就自由了,如果你現在就走,到時可就不是一萬年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判官語氣中滿是輕蔑,帶著高高在上的感覺,讓離形老妖一陣氣急,便見散布黑氣的臉麵一陣翻騰,在不斷幻化成無數麵孔之後,他這才以著一張清瘦的臉麵對眾人,氣急怒道:“你他媽放屁,五千年之後我還能活著就是奇跡了,你們這群自詡正義的無恥之輩,真是他媽一群卑鄙無恥的小人。”

離形老妖話鋒一轉,忽又仰頭哭了起來:“盼夏,你怎麼這麼狠心,我如此真心待你,你為何要出賣於我,竟幫著這群無恥小人將我關押在此。”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又變得淒厲起來:“蕭盼夏,你這小娘皮,老子出去了,一定剝了你的皮。”

離形老妖冷目看著圍攏而來的眾人,他的眼中滿是黑色的淚痕,判官輕輕哀歎一聲,心中頗覺不是滋味,但想到現在處境,卻又不得不讓他強打起精神,暗暗想著辦法。那些陳年舊事,就讓他隨風而去吧。

隻是越是如此想,就越是讓他想起往昔的種種。那翠綠的衣裳,明媚的笑容,淺淺的酒窩,還有那姣好的身段,無不讓他思想越陷越沉。

蕭盼夏,這個曾經唯一走入他心中的女子,卻永遠也不曾屬於過他。

思極至此,腦中似乎還在回響著那輕柔的低喚聲,“判官哥哥……”隻是這一切,都隨著眼前的男人再也不複存在了。

判官越想越氣,原本就泛青的臉更是青紫一片,他手腕一翻,一枝招魂筆落入手中,厲喝一聲說道:“不知好歹的東西,要不是……哼,今天我們之間就來做個了斷,看看到底誰才配得上盼夏。”

“盼夏,盼夏……誰是盼夏?蕭盼夏!小娘皮,我殺了你,殺了你!”離形老妖忽聽得判官嘴中的名兒,神經就已經陷入了癲狂之中,他隻是淒厲的笑著,然後冷著雙目,清瘦的臉上帶著莫名的悲哀,卷動手臂上的粗壯鐵鏈,一甩身法合身而上。

判官再也不多言,也是腳下一點,兩人就此戰於一處,激烈的打鬥聲伴隨著強烈的爆炸,兩人的身周時不時金光閃動,無數碎石被離形老妖的鐵鏈抽碎而後擊出,判官手中枝筆翻飛如影,盡數將帶著巨力的鐵鏈揮開,身上的護身金罩也是耀目奪眼,翻轉而來的碎石還沒有近身,就被護身金罩擋了回去。

兩人一攻一守,自是打得昏天黑地,旁人就算想要插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夠份量。一時間,戰局就像陷入了死局一般,無人能左右!

判官心中卻是有苦自知,他本就與離形老妖功力相差不知凡幾,雖然離形老妖不少功力被符咒所壓製而不能盡數發揮,但饒是如此,仍是讓他打得驚心動魄,時不時捏上一把細汗。

離形老妖揮動鐵鏈越來越是淩厲,抽動的風聲呼呼巨響,就似要將空氣也抽碎一般。他腳下步法不亂,身子也很是靈活,判官的多數攻擊都被他輕巧的化解而去。

離形老妖似存了貓戲老鼠的心態,並不急於將判官逼入死境,就算偶爾能攻擊到他的要害部位,也是一帶避過並不予以擊之。

馬麵和牛頭在場外看得提心吊膽,心中氣憤不已,但卻是無能為力,隻能幹著急。

魑魅魍魎四人功力不高,隻能看出判官處境危險,但卻並不能瞧出兩人之間的平衡。隻見他們足下翻飛,就地躍了過去。馬麵和牛頭還沒來得及出聲提醒,便聽四聲噗噗之聲,而後四人又如斷線的風箏,倒飛著回了過來。

馬麵和牛頭瞧的機會,趁著兩人之間的平衡沒有再次形成,也合身而上,自此輕易便加入了戰局。

他們早已顧不得倒飛回來的魑魅魍魎四人,一心隻想保住現在唯一能主持大局的判官大人。忽得兩人的相助,判官壓力小了不少,腳下的步法也得到了糾正的時機,手上的攻擊也淩厲了幾分。

一時間,三人漸漸占了上風。

離形老妖不驕不躁,穩住自己不敗的局麵,手中鐵鏈揮舞如電,漸漸在身周組成一個護身罩氣,三人在短時間內倒也奈何不了他。

三人瞧著沒有機會,便借著一次合圍之機脫離了戰圈,落地之後,直是氣喘如牛。離形老妖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就算當年被十萬天兵天將合圍,他也照樣意氣風發,若不是蕭盼夏的叛變,他又何嚐會在這個地方呆著?

憤恨的情緒讓他周身黑氣翻騰鼓動,貼滿全身的滾金符咒也在此時綻放出強烈的金光,隻是就如曇花一現,一下就被離形老妖的周身黑氣給吞噬。

離形老妖清瘦的麵容一陣扭曲,額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就連兩條手臂也在此時抽搐起來。

滿身的符咒雖然被黑氣所噬,但仍沒有脫落出他的身體,一些品階不夠高的符咒,此時已經燃燒起來,黑色的火焰席卷而上,一張符咒就此消失不見。判官等人瞧的清楚,知道現在若不盡快處理,後果將非常嚴重。

說不得,他們就動了。

馬麵牛頭一招手,帶著圍在四周的一群鬼怪兵丁還有嘉文們,痛打落水狗而去。判官手中招魂筆連番在空中揮動,隻見八個燙金大字悠然出現在半空之中,“臨兵鬥者皆陣列前”,直到前的完成,八字猶如八個帶刀武士一般,攜著金色的颶風,飛入戰團。

霎時間,天地變色,風雲驟起。

滿目的黑色似受到了牽引,便見團團黑氣順著逆時針的方向轉動向著戰團的中心彙聚而去。

戰團之內,黑雲滿天,殺氣四溢,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時不時綻放的金色閃光皆泰下昭示著戰鬥之激烈。判官臉如金紙,嘴角隱有血線溢出,就在剛才那一刻,與他的靈魂有著千絲萬縷的燙金大字已經全部陣亡。

他大口喘氣,頹然坐倒在地!雙手雙腳似乎都不再屬於他一般,怎麼使力也抬不起來。

場中黑氣更甚剛才,隱隱有包圍戰圈的趨勢,判官想要出聲提醒,奈何卻是有心無力。牛頭馬麵出手如電,在場中穿插來去,不時給予離形老妖要害重重一擊,而後施開身法,遠遁而去。

鬼怪兵丁和嘉文們卻沒有如此好的運氣,他們成了離形老妖發泄怒火的出口,隻見他手上鐵鏈翻飛,周身黑氣也越來越凝成實氣,漸漸有露出他肢體的趨勢。他的攻擊極是刁鑽,總是攻人之不得不防之處,往往有手腳慢的,一鐵鏈掃去,就此魂飛魄散!

離形老妖忽得仰天怒吼,周身的黑氣也在此時霎時急劇收縮。馬麵識得厲害,驚叫道:“快退!快退!”說著腳下已經疾步後撤,但他不敢露出後背,隻能倒飛而去。聽得馬麵的聲音,牛頭想也沒想,馬上變攻為守,腳下也是步影翻飛抽身而逃。

隻有那些鬼怪兵丁嘉文們遠沒有他們那般高超的身法,他們即使想要脫離戰圈,也還是被後麵的人阻擋住了,場麵瞬時間亂了起來,有想要退出去的,又有來不及轉身仍是直直往前衝得,更有被擠作一團,跌倒在地,被踩踏而亡的。

但終究,離形老妖還是發動了。

隻見他全身黑氣倏忽間往外急劇膨脹,脹大的黑氣使得離形老妖全身變的詭異起來,歪歪扭扭間似要從中斷為兩截,但龐大的力量卻並沒有一分一毫的減弱,反而越聚越多,直到聽得嘭的一聲巨響,貼滿離形老妖全身的符咒如天女散花一般,疾射而出。

那些來不及躲藏的鬼怪兵丁們,自然成了第一波受益人,鬼哭狼嚎間撲倒一片。

總是沉寂的世界終於開始轉動了,它發怒一般旋轉起身形,牽動著漫天的黑雲,就如狂風暴雨一般激射著撕裂開來。帶著抽刀斷水的氣勢,以著無上的威嚇,衝擊著,破壞著如金蓮綻開的人群。可在那花蕊的中央,卻是一個將周遭黑氣凝成黑甲的男人。

離形老妖陰沉著臉,他的眼中閃動著擇人而噬的紅光,凶殘的暴力氣息讓他清瘦的五官扭曲起來,黑雲蒸騰間越顯猙獰。滿頭的黑發無風自動,雖然多年沒有打理顯得淩亂不堪,但卻並不顯得很是潦倒。

他的腳下有著一截手臂跌落其上,大團大團黑色的血花如墨般淒然綻放在腳邊,塗抹著瞬間就浸染了一大片焦土。離形老妖右手捂上左肩,試圖抑製血液的流失,可盡管如此,仍是有黑色的鮮血順著指縫蜿蜒著流下。

他的腳步有些蹣跚,但還不致於淩亂。

他挺著身板,使人看來仍是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就算他受了傷,一時脫了力,但在眾人眼中瞧來,他仍是最威猛的獅子,而他們卻是一群跳梁小醜。

牛頭馬麵摸著臉上的密汗,他們心中還在暗呼僥幸!

莫不是剛才腳下功夫厲害了些,可能躺在地下的人中就有自己一個。看著空曠的戰場,兩人心中滿是懼意。就在前一秒還密密麻麻的人群,哪成想隻是一秒之後,還保留有戰力的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了。

鬼怪兵丁嘉文們最是不經打,隻是一波攻擊之後,就躺的躺,死的死,俯首帖耳呈五體投地狀!戰圈之中兵器散落一地,時不時可見一個小小的漩渦出現在焦土上,而後那些無主的兵器就如入沼澤地一般,慢慢沉入焦土之內。

那些哼哼唧唧的還沒有變成屍體的士兵們繼續在原地哼哼唧唧著,而那些已經死去的鬼怪則周身化作白芒,自下而上,淡入空中。

一時間,戰圈之內白芒翻飛,聚得多了就似冬夜中的飄雪一般淒美。離形老妖與那兩個凝在半空中的牛頭馬麵遙遙對峙,洋洋灑灑的飛雪稱在中間見證著雙方的心緒。

“兄弟,這次看來我們是難逃一劫了,我過會上去阻他一阻,兄弟你帶上判官大人,有多遠就逃多遠,在閻王大人回來之前都不準再踏入地府一步,明白了嗎?”似在交待後事一般,馬麵小聲對這個性子耿直的牛頭兄弟囑咐道。

隻是他似乎還是小瞧了牛頭的倔強,他隻是一聲不吭,直直看著馬麵,最後粗著嗓子,一哽脖子,硬氣的駁道:“要走大哥你先走,我牛頭腦子不聰明,性子也太直,況且我也不太會做人,還總是惹上不少麻煩使你們費心。地府即使少了我也照樣還是好好的,但少了你和判官大人就肯定不行的。而且這樣英雄的事情,大哥你還是成全小弟我吧,小弟早就盼望做回英雄了。”

“不行,長兄為父,我說怎麼辦就怎麼辦,你現在就給我走,不然休怪我不客氣。”馬麵聲音冷了下來,語氣也不再是一幅商量的口吻,倒像是命令一般逼迫著牛頭。

牛頭施了性子,似乎在這一刻他腦子也靈醒起來,不管馬麵說的如何天花亂墜,他就是不挪動腳下的步子。直氣的馬麵揚手就要一巴掌將他再次扇傻一些。

“推來推去有什麼意思,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們,你們一個也別想離開。”離形老妖那冷然如冰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兩人耳邊,陰沉的語氣讓兩人全身如過了電一般抖擻不已。

“兄弟,危險!”馬麵大叫一聲陡然施出左手,將還楞在原地的牛頭一把推開。自己也借著反震之力一步躍開數丈,隻是終究晚了幾許,便聽得卡拉一聲脆響,馬麵伸出的左手在離形老妖鷹爪般的手掌中變換著形狀。

離形老妖冷哼一聲,帶著殘忍嗜血的笑,爪下狠狠使力,肩肘一用力,就勢往後一扯,隻聽刺啦一聲,那落在離形老妖掌中的手肘隨著這一扯之下,從他的手臂中斷裂而出。

馬麵忽得失力,一跌就被甩出數丈,一屁股栽坐在地,手肘間大灘大灘的血花飄灑下來。離形老妖向著自己右手中斷臂瞄了一眼,他嘴角一勾,帶著詭異的笑容,抬手一甩將那斷臂丟給了另一邊的牛頭。

牛頭忽遭攻擊,自然條件反射一腳踹出,直到落腳處感覺有異,這才抬眼一看,這一瞅之下,很是讓他怒火攻心了一把。牛頭雙手一撐,靈巧至極的跳將起來,他怒吼三聲,甩開大步,也不展開身法,就要上去與離形老妖拚個你死我活。

馬麵瞧著他那衝動的模樣,莫不是去送死還能有什麼,肝膽劇裂嘶叫著喚著牛頭的名字。

隻是那牛頭,此時早已被激起了血性,他就似一頭被激怒的豹子,血紅著眼睛亮起武器與離形老妖搏命起來。

他的攻擊全無章法,隻是胡亂的劈砍離形老妖的身子,有時湊得近了,就連嘴也用了上去,張開血鵬大口,白亮的牙帶著森森的冷意一口咬下。

但總是在最緊要關頭,離形老妖總能一扭身子,以著詭異的弧度避開他的攻擊。牛頭越是打不到他,心中越是憤慨,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重,攻擊的招式也越是拖泥帶水,有跡可尋了。

離形老妖單手攻擊與守備仍是綽綽有餘,馬麵再也瞧不下去,忍著手上的劇痛,合身加入了戰圈。但即使有了馬麵的加入,離形老妖仍是如在戲耍三歲孩童一般,將兩人玩的是團團直轉圈。

馬麵邊戰邊在觀察著牛頭,紅著眸子的牛頭野性十足,根本就沒有一點思考能力,馬麵不得不小心抵禦著離形老妖的攻擊,邊對牛頭說道:“兄弟,快醒過來,不要受他激將啊!”

離形老妖嘿嘿直笑,也不出聲打斷,牛頭殷紅的眸子中沒有一點要回轉清醒的跡象。馬麵暗暗在心中叫苦。但心中還是存了十萬分之一的機會,又出聲喊了數回,仍是無果之後,便也放棄了。他隻能深吸一口氣,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心下暗自謹慎戒備著。

又是戰了數十個回合,仍是不分高低之後,牛頭雙掌齊出,以硬接硬的架勢硬對了離形老妖一掌,而後抽身一退,脫離開戰圈,他雙手合十,周身金光綻放如熾,怒吼一聲,大叫道:“離形老妖,今日我定要將你留在這!”

說著,便見他周身金光又更加通亮了幾分,原本還很容易辨別的身體也在金光之中變得飄忽不定,似有要就此消散的趨勢。馬麵驚叫起來,失聲道:“兄弟,你瘋了!快停下。”

他手上一個失神,被離形老妖瞧了個破綻,離形老妖嘴角又是一勾,邪笑起來。

隻見他單掌運足全力,罡風陣陣裹著空氣中的黑霧,伴隨著嘶嘶的破空聲,然後一掌印在馬麵的胸膛之上。

馬麵胸口傳來哢哢的骨裂之聲,如一灘爛泥一般,被無情的拋飛出去。牛頭大叫一聲大哥,金光就是一陣飄忽不定。

牛頭趕忙穩住心神,瞪眼怒視著離形老妖。粗著嗓子啞聲哼道:“你休想活著離開,和我一起下地獄吧。”那熾目的金光,帶著撕裂空間,扯破空氣的靈魂之力,疾疾射向黑氣沉沉的天空。

無邊的黑霧如遇蛇蠍,主動對金光避讓而過,那金光鑽破雲層,形成一個不小的雲洞,而後沒有半分停留,激射向遙遠的天際。那靈魂之力一時間滿天華光大作,靈氣十足的氣息從那天際邊傳送而來。

牛頭對著離形老妖猙獰一笑,他的靈魂之力已經殘破不堪,又支撐了數秒形體之後,便如破碎的鏡子般碎裂。

“兄弟!”馬麵掙紮著爬行而來,但終究是慢了些。眼睜睜看著牛頭形神俱滅,他怒睜雙眼,眼角隨之迸裂,兩條血線沿著臉型的輪廓滑落而下,似眼淚一般滴落在焦土之上。

離形老妖定定看著被金光鑽破的孔洞,他喃喃自語,其後更是仰天大笑。

隻是隨後,他居然展開曼妙的身法,也不管地上還有的活物,飛身退去。

“天兵天將,天兵天將!哈哈哈……你們能奈我何?”

隻是這一句話,聲音已經是在很遠之後了。天邊的積雲忽然如潮水般退去,黝黑的天際中忽的出現五彩祥光,在那祥光之上,一幹天兵天將站於其上。一朵祥雲突然與大部隊分開,他獨自一人駕著祥雲,速度極快的向著馬麵飛射而來。

那人一身對襟紫黑官服,紫金色的腰帶係在腰間,很是能顯出來人的威儀。

彪肥的腰身將那官服撐得鼓鼓滿滿,粗壯如牛的身板也不待穩住身形,就此從雲上跳了下來,他一把扶起身受重傷,但嘴中仍在嘀嘀咕咕的馬麵,大著嗓門子的詢問道:“馬麵,出甚子事情了?”

馬麵空洞的眼中居然在這一喚之下隱有異彩閃動,他胡亂伸出右手,在空中虛抓一通。嘴中急道:“大人,是你嗎?”

閻王將手遞入他手中,他的虎目中隱有淚光,嘴中不住安慰道:“是,是,是大人俺,我回來了。”

聽的肯定的回答,馬麵整個身心也放鬆下來,隻是這一放鬆,卻引得他連番的咳嗽不止,直到咳出血絲之後,大口喘氣了一下,似乎已經好受了些。這才磕磕絆絆的說道:“大人,小人……小人怠忽職守,有負大人所托,請大人責罰……”

這時,一幹天兵天將也來到了兩人身邊,他們此時還不知道到底所謂何事。但看著滿目的倉痍,想來肯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們靜靜立在一旁,等待馬麵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

馬麵稍稍休息了會,他這才組織起語句,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當閻王聽得是離形老妖那千年老怪物所幹的好事時,直氣的跳腳起來。

當又聽到魑魅魍魎被離形老妖所殺時,他整個眼睛都紅了起來。

可當又聽到牛頭為了吸引天兵天將的注意,而以燃燒自己的靈魂為媒介,放出金光而死時。

閻王這時卻出奇的鎮定下來,他細細安慰馬麵一番,又去瞧了瞧判官的傷勢,而後才回轉身來,怒吼數聲,帶著滿腔的怒火,單槍匹馬殺去尋那老妖怪晦氣去了。

閻王的離開使得場中一時沒了主事之人,各天兵天將一時也沒了行動的方向,直到在某人的建議之後,他們這才在粗略的安排下開始分頭行動。

先留下三四個人打掃戰場,然後再分配一個人將馬麵和處於昏死狀態的判官帶回地府宮殿之中。其餘人等則分頭行動,以號角為信號,開始了在各個地獄中搜索離形老妖的繁瑣工作。

當戰場之中一幹人等都走的幹幹淨淨,不留一絲活物之後。才見焦土之中,一個渾身漆黑的身影從地底中鑽了出來,他全身隻著一件黑色袍子,右手之中還勾著一把誇張的黑色鐮刀,他的鐮刀刀身巨大,更在刀柄之上可見盤旋直上,栩栩如生的靜珊花枝。

那嘉文左右瞧著,似在尋找著什麼。但非常可惜的,似乎他晚來了幾步,整個天地間,此時就隻有他一個人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的世界一下子顯得清冷許多。

他疑惑的足尖一點,高高飄到了半空中,凝立在那,虛立著仰首望天。那空中,還留著一大片被天兵天將衝開的漆黑幽靜的夜空,散去了黑雲的夜空,看起來少了些許陰沉,多了些淡淡的憂愁。

這天地間小小的一點,讓人瞧來總是落寞了些。

楓震非常後悔的向前走著路,看他那有氣無力的樣子,就似餓了十天半月一般。他垂手在地,彎著腰,搖搖晃晃的向前行去,似行屍走肉一般漫無目的。

這條路很幽靜,至少楓震走了這麼久,還沒見到有一個人趕過來的。

小路兩旁生長著魁梧高大的梧桐樹,在那梧桐之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青草鋪蓋在其上,雖然沒有人刻意修剪,但青草的長勢及好,青青翠翠讓人一見就覺得可心。

似乎現在已經到了梧桐葉凋零的季節,總是在半空中可見一片一片的枯黃葉子卷著風飄了下來,但讓人奇怪的是,樹葉掉到地上卻直接就沉入了黃土之中,就算楓震張開手掌想要接住一片,那悠悠蕩蕩的梧桐葉也是直接穿掌而過,爾後又如先前一樣沉入土中。

楓震起先對如此現象表現出了狂熱的興趣,隻是研究一番仍是無果之後,他也就失了興致,不久就習以為常了,就算現在有一片梧桐葉出現在眼前,他也不會再用手去拍掉。

走走停停了不知多少歲月時光,總算在楓震毫無所覺的努力下,前方出現的一點光亮讓他鬱悶的心情也為之振奮不少,隻是還沒有開心多久,他又變得傷感起來。

他的心中頗為矛盾,就算經過這一路的思考與鬥爭,他還是沒有真正的下定決心。畢竟一旦踏入那前方的光點,他現在的意識就會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將是另一個全新的自己,但是若讓他在這邊生活一輩子,做孤魂野鬼又不是他所願的,人間美妙的生活一直是他所向往的,還有那些含羞帶嗔的美人兒更是他心中所盼望的。

隻是,若要讓他將自己放棄,以一個全新的形態出現,他還真有些不敢下這個決定,或者說,他膽怯,害怕了。

在楓震猶猶豫豫,思前想後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嘩啦啦一聲響,而後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楓震悚然驚醒,他抬頭一覷,隻見一個麵容清清瘦瘦,斷了一條手臂的男子正跌坐在地,他全身傷痕累累,不時有黑色的血液從他傷口中流出。

楓震想都沒有想,衝過去一把將那男人扶住,關心地問道:“兄弟,你怎麼樣,怎麼還中了如此嚴重的毒?唉,真是可憐,沒想到死了還要受毒苦之痛,兄弟放心,我一定盡快帶你去投胎,好讓你早些解脫了。來扶住我肩膀,我帶你走。”

似乎是太久沒有講話的緣故,楓震一見到人就控製不住的激動起來,一連番語無倫次的說話連珠炮似的從他嘴中蹦出,如果這放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楓震不由分說,就地扶起男人,大踏步的向著不遠處的光亮走去。隻是那男子似乎頗為倔強,他一把扯住楓震,才走了幾步就不願再挪動雙腳,他低垂著頭讓楓震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先聲明啊!我也是要趕去投胎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拜托我做什麼事,我一投胎之後肯定就全忘光的。嗯,你還有什麼事嗎?”

男子仰起臉來,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對楓震擺了擺手,隻見他抽出自己的右手,非常艱難的坐於地上,就這一番動作,又是大團大團的血液從那男人的嘴中咳出,更有小團的血點從他的斷臂上滴落掉在地麵上。

“來,你過來。”

男人以著一種奇異的笑,對楓震招了招手,那笑臉讓楓震怎麼看怎麼像是奸計得逞的樣子。

楓震猶豫一陣,還是乖乖蹲下身來,也坐在了男人身旁:“什麼事?”

男人仔仔細細的打量起楓震,爾後見他伸出手來,細細摸著楓震的肩膀,然後向下,又摸向了楓震的胸肌,又向下……楓震顫抖不已,渾身雞皮疙瘩都跳了起來,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大男人如此這般的那樣。

越想心中越是害怕,楓震趕忙抽身往後退了幾步,與那人拉開丈許距離,這才稍感心安。

那男人對楓震的動作並不以為意,他含笑看著楓震,直看得楓震雙眼都要冒出紅光來,他才哈哈笑了起來,道:“小兄弟,你我有緣,不如我們把酒言歡一通如何?”

“這個……”楓震猶猶豫豫,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不該問,最後他才湊過身去,眼神左躲右閃的試探著問道:“那個……你不會是要把我灌醉,然後把我那啥吧?”

男人眼中閃過疑惑之色,顯然沒有搞懂楓震的意思,問道:“那啥?”

“哦,我隨便問問,那好啊,可是又沒有酒,如何把酒來言歡?”楓震看那男人不似作假,趕忙坐直身子,一幅根本沒什麼事的揮了揮手,打著哈哈,轉移話題道。

“這不難,看老夫露一手。”隻見那男人單手一揮,原本空無一物的地麵上突然出現兩大壇女兒紅來,男人看著目瞪口呆的楓震,甚是得意,似獻寶的道:“如何?這一手不比那些江湖豎子差吧。”

男人單手戳開封口,一股濃鬱的酒香就要撲麵而來,楓震嘴巴都要合不攏了,那濃烈的香味,直是將他肚中的酒蟲都勾了出來,“極品女兒紅啊,可是珍品呐。”

楓震感歎不已,但手上動作卻是很快,快手快腳間就將封口給撕了,聞著那撲麵而來的酒香,楓震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莫急,小兄弟。”看到楓震湊到嘴邊的酒壇,男人很陰險的笑著阻止道。至少在楓震眼中,這笑容著實可惡的很,“前輩還有何指教?”

既然主人發話,楓震即使萬般不舍也隻能將酒壇暫時放下,忍著肚中勾人的酒蟲,一口一個前輩,叫得甚是心安理得,心中卻直呼老大哥你就醒醒好,讓我嚐上一口吧。

男人神秘一笑,又變戲法似的一展右手,他的右手之中,此時正有一顆白潤如玉的珠子躺在他手心。

珠子通亮透徹,隱隱可見其中有霧氣飄動,顯然不是凡品。

楓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珠子,倒是有些癡了!

男人將那珠子遞給楓震,含笑道:“你且先把它吃了,免得醉了。”

楓震不疑有他,且他現在隻是個靈魂之人,難道還怕被毒死不成。很是瀟灑的將珠子捏在手中,看也不看,一口吞了下去。

感覺那珠子入口即化的香溢口感,楓震一陣美美的回味。

男人輕咳一聲,喚回了楓震的魂靈,楓震尷尬一笑。

男人哈哈大笑,那笑中有得意,也有一些楓震讀不懂得內容,男人很是豪爽的舉起酒壇,然後與楓震對碰一下,猶豫一會,這才道:“小兄弟,我拜托你一件事。”

楓震想了想,心中歎氣不已,看來今天不答應這前輩的要求,這酒是肯定喝不成了。

思及至此,楓震灑脫一笑,答應道:“前輩盡管吩咐,我一定赴湯蹈火,鞍前馬後,兩肋插刀,上天入地,刀山火海,即使下油鍋,也一定為您辦成。”

男人笑了笑,抬頭仰望著蔚藍的天空,眼中帶著傷感的味道,幽幽道:“如果你以後能見到一個叫蕭盼夏的女子,就幫我轉告她,我離天涯從來沒有怪過她……”

“好,既然前輩看得起小子,小子自然樂意效勞。”既然是前輩所托,楓震雖然不認為自己投胎後一定能記住這些事情,但現在做個保證他還是做得到的。

至於以後的事——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嘛!

兩人對碰一下,楓震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來,直到解了饞癮,這才放下酒壇,大呼道:“前輩,真是好酒啊!”眼睛向著那男人瞧去。

隻是這一瞧,卻讓他疑惑起來,剛才還好好坐在那的人,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

前後左右又看了一遍,卻仍是不見那男人的身影,楓震以為那男人又來戲耍他,對著空地大喊道:“前輩,別鬧了,我們再來喝酒啊。”

隻是任憑他如何的呼喊,那來去如風的男人卻再也沒有在楓震麵前出現了。

楓震黯然神傷,一屁股盤坐在了地上。

兩瓶女兒紅仍是好好地擺在地上,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夢。他拿起一壇酒來,大口大口灌了一氣,然後舒暢的一聲長歎,抹了抹嘴角,很是愜意。

“喂,小子!”

身後猛然轟得一聲傳來炸響,楓震差點撲倒在地,聞得聲音,他的心中轉驚為喜,衝口就要喊出前輩來。隻是隨後又覺得聲音不太對,前輩二字又硬生生被他憋在了喉頭。

回轉身去,隻見一膘肥體壯的中年男子立在他身後,男人長得很是草莽,寬厚的嘴唇邊緣滿是又濃又密的七寸短須,濃厚的眉毛下一雙吊睛大眼閃動著不一樣的光彩。

若不是一身古代官服使他整個人少了幾分莽性,楓震肯定破口大呼老賊了。

“什麼事?”楓震懶洋洋的不想動彈,他雙手撐在腰後的地麵,作仰天觀望狀,天空很藍,沒有一絲雲彩。

“小子,見沒見過一個受了重傷還斷了一臂的男人?”男人嗓門很大,每一聲都就像吼出來的一樣。

楓震耳膜被震的發顫,他挖了挖耳朵,怡然自得的說道:“沒有見過。”

男人“哦”了一聲,便開始拔腳飛奔,楓震目送他離開,隻是那男人還沒有出的楓震視線,一晃眼間居然不見了。

下一秒間又是一聲熟悉的炸響在他耳邊響起:“小子,還不趕快去投胎,要不要俺來幫你一把,嘿嘿。”

楓震還沒有回過味來,就隻覺得屁股上受到重重一腳,爾後身子便直直撲向了那一點光亮,亮光在楓震眼中越放越大。

楓震很是鬱悶,回轉腦袋咬牙切齒的吼道:“老匹夫,我一定會回來的。”

身後隻剩下那男人張狂的笑,還有一句讓楓震聽了七竅生煙的話:“熱烈歡迎,那你來世可要記得俺啊,俺還想到時見你一次,踹你一次呐,哈哈哈……嗯嗯,這酒不錯……”

聲音落在耳中越來越輕了,楓震在亮光的包裹下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