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社會(2 / 3)

這時,一個身影肥壯的中年漢子,在後麵指著歐陽崇斥道:“你這是幹什麼!須知他是一個老人家。”歐陽崇扭頭見是二伯,不免有些慌了。

這個二伯,名叫歐陽堅,生得粗黑健碩,一米九幾的大個頭。與風語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隻是因為他父親與歐陽崇的爺爺是拜把兄弟,這名份便沿襲了下來。他曾經在南方做過幾年生意,賺了不少錢,但一味的吃喝嫖賭,沒幾年又敗了下來。原先作生意的本錢俱是從宗族人手裏借來的,他賺了錢卻每每以“公司現在周轉不靈”為由而愆延著。等他破了產,竟是一分錢沒還過!便挾了點餘款帶著老婆孩子逃到內地去了。養了兩個兒子,全然與他一副德性。大的兒子前年因為販毒、吸毒,已被收監勞改。小的兒子混跡江湖,幾年沒有音信。有說與流氓鬥毆被打死的,也有說偷渡到了外國去的,終究不甚了了。因為在外省他又犯了些事,不能了結,所以隻身一個潛到風語家來了。

歐陽崇向來打心眼裏鄙視他,道:“他是老人家,可不是我的老人家。”歐陽堅洶洶上前,慷慨餘詞,“不是你的老人家,就要肆意打罵侮辱嗎?啊!”歐陽崇鼻子噴出一團冷氣,量他不敢怎樣,露出桀驁不馴的笑容,“對於那些沒水準,又不自重的老年人沒什麼好尊敬的!再說何曾見你好好孝敬過的!”歐陽被搶白了一句,臉上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上,罵道:“他媽的!這小子無法無天了,再不收拾,豈不反了!”

“你敢動我一下,試試看!”歐陽崇強硬道。

“還不住嘴麼!”風語趕緊從裏邊出來,說:“大哥,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到我書房裏歇一歇。”二伯這才將舉起的手放下。悻悻地罵了句:“他媽的!”大搖大擺地跟著風語進屋去了。一壁不住的回頭用眼瞟著。歐陽崇絲毫不讓,怒目以示。何老頭這時早爬起來了,歐陽崇掃了他一眼,戲謔道:“你倒是繼續的哭,繼續的罵啊!”何老頭呲了呲牙齒,卻不敢輕舉妄動。“哼!”歐陽崇勝利地笑了一聲,昂首就進了屋子。

春節那天,滿城張燈結彩,火束銀花,麵子上十分熱鬧。但是隻見年過半百的老人和不諳世事的小孩子顯得歡欣踴躍,青年人和中年人幾乎都繃著臉,仿佛這不是他們的節日似的,他們隻是應景的吃年夜飯,放煙火,看晚會……

當天晚上,繼母也領著女兒回來了。二伯不出所料的留了下來,幾個家人,除了梅姨回去了之外其餘皆在。於是風語建議去飯店叫一些菜來,辦一個家宴。歐陽崇硬著頭皮參加,三口兩口吃完了,匆匆上樓。席上,父親說起要把自己調到一中寄讀。歐陽崇當了眾人的麵,不露聲色。回到了房間,想到又可以和良秀朝夕相處了,情不自禁的躍到了床上,伏在被子裏,“啊”的大叫了一聲,捧著床頭的一隻豬娃娃親吻個不停——“愛死你了!”

樓下大廳裏,二伯和何老頭等劃拳喝酒,觥籌交錯,很融洽的樣子。風語怕教壞了孩子,叫繼母帶了女兒歐陽夏雪去看電視。

翌日,離殤親到歐陽崇家,邀他去海邊燒烤。

離殤請的人陸續到齊了。歐陽崇輕快地巡視一過,全是初三年的同窗,連康水柔都來了,獨獨少了良秀。莫離殤趕緊悄悄解釋道:“良秀去海南島了。我原想告訴你的,就怕你不來,才沒說,嘿嘿……”歐陽崇口是心非道:“神經病,我說什麼了?”私下卻傷心道:“一下子又天南地北了!”

一切準備停當了。七八個人便圍著火爐坐下。漫無邊際地聊著。婉晴突然問道:“歐陽崇,你考得怎麼樣?”歐陽崇笑道:“烤得快熟了,但不準你搶。”婉晴笑嚷道:“混帳!我問的是期末考!”眾人都笑了。

歐陽崇一昂首,斜睨著她,說“當然很好了!”

“多少?”

“855”

“這麼高啊!”

“什麼意思?”

“誇你!”

“去死!”

離殤在一邊呼叫道:“哎呀,說這些無聊的話題做什麼,吃……吃!”康水柔笑道:“就知道自己吃!”離殤躬身道:“哦!忘了!阿姨你也吃!”水柔白了他一眼,道:“哪吃得下!看見你,我就飽了。”不等離殤回話,歐陽崇瞧了離殤一眼,笑道:“我總沒注意到!原來你這麼秀色可餐!”水柔一叉子捅了過來。歐陽崇躲閃不迭,往後一仰,帶著離殤一塊兒倒在沙灘上,兩塊雞肉一下子甩出好遠。離殤驚天動地的慘叫起來,“天哪!我的心肝肉啊!”婉晴忙接口道:“莫離殤還真有心,把心肝肉都給我們烤了。快嚐嚐,嗯,真臭!”其中一個女孩子注解道:“這叫烤出原形了!”大家笑得前仰後合。離殤趕緊爬起來,對水柔溫柔道:“既然您飽了,那麼有事相求。”

“說!”

“可不可以把你的雞腿給我?”

水柔脫口而出,“嗯,可以。現在就去睡吧!”離殤伏在歐陽崇背這,欷噓道:“竟然為一塊雞肉,這樣對待我,太可悲了!”水柔笑道:“你不會為了一塊雞肉變成一個怨婦吧?!”

離殤“騰”地坐起,對身邊一個女孩子道:“她看我很好欺負!其實我發起飆來,是很厲害的,對不?”那女孩笑道:“對!對!對!一生氣就很凶,很恐怖!”離殤乜著眼,道:“怎麼被你說的像怪獸一般。‘恐怖’,我有這麼惡心嗎?”婉晴“安撫”他,說:“沒有‘這麼’惡心,有‘那麼’惡心!”離殤動身欲往婉晴那邊跑去,婉晴大老遠的就用高分貝嗓音喊起來,“非禮啊!”惹得海灘其他人全朝這邊看了過來。

水柔驀地對歐陽崇笑道:“歐陽崇啊,你長得好可愛!將來生了兒子,一定也很可愛!記得拿來,讓我虐待一下哦!”歐陽崇正色道:“當然可以!除非是我親生的!”

離殤這時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一拍腦袋,道;“怎麼忘了遠恒了!”歐陽崇見水柔臉色微變,馬上用胳膊捅了捅他。離殤自悔失言,嘻著臉“嗬嗬”傻笑個不住,糊亂幾句敷衍過去。他告訴大家他計劃過幾天到北京去玩一陣子。問婉晴想要什麼記念品,婉晴眨眼道:“我夢寐以求的就是到長城去看看。可近期內是實現不了了,你好心點,搬幾塊長城的磚回來給我吧!”離殤轉臉問其她人,“還有什麼?”水柔道;“我體恤你身子骨單薄,你就揭幾塊故宮的瓦片給我吧!”說完,咯咯的笑了起來。離殤雙手一攤,“得了,我原以為撬塊磚坐兩年牢就行了,居然還有人要我這房揭瓦!看來,下半輩子可以在北京過了!”歐陽崇深表同情,“唉!人心不古!這麼缺德的事也敢挑唆人去幹。”離殤感激道;“還是兄弟好!說,你要什麼?”歐陽崇作出受寵若驚的樣子,“我,我也有?”

“當然!”

“那麼你帶幾斤狗不理包子回來吧!”

離殤差點栽倒,咽了咽口水,道:“你有沒有搞錯!狗不理包子是天津特產,你讓我到北京去找這玩意?敢情你是想讓我在北京那幾天,都給你找包子去。再說,找到了也沒法帶——狗都不理的包子,你要它作什麼!”歐陽崇詫異道;“沒有嗎?那麼帶北京的狗回來也行。”離殤呲著牙,要咬歐陽崇。

白茫茫無邊無際的沙灘上,響起一串串悅耳的笑聲。

回家路上,歐陽崇問離殤:“良秀同誰一塊去海南島的?”離殤道:“我打電話問過,是同她爸媽一塊去的。你見過她父母沒有?我從沒見過有那麼慈祥的父母親。這家夥真幸福!”歐陽崇歎道;“你有什麼好不知足的,有那麼好的媽媽!哪像我,連個自由身都沒有。”離殤笑道:“有那麼恐怖嗎!你不是今天出來了嗎?”歐陽崇苦笑道:“這叫化悲憤為力量……,回去又是一通盤問,跟審問犯人一樣……反正,親情對我來說是一種沉重的負累。”

幽涼的月光像清澈的泉水一樣從窗戶慢慢地流了進來,輕輕地在床上浸潤了一大塊。房子前一汪池水,輝映著月光,投射到天花板上,溶溶漾漾,閃閃耀耀。良秀倒在玉侯的腿上,兩人望著窗外,椰樹的長葉在徐徐的晚風中款款招搖著,一遍一遍的擦拭著天空,使它變得越來越澄澈清透,隻剩下一盤皎潔的月亮,溫柔的靜駐。

良秀對玉侯輕聲道:“表姐,你這個學期似乎沒有什麼成效啊!”玉侯低頭看了她一眼,快樂道:“誰說的,起碼,他比對別人對我多了一點表情!”良秀捋著表姐披散著垂到腰間的秀發,道:“我就不明白,他那樣的人有什麼好的?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冷酷薄情!”玉侯笑道:“你的歐陽崇有什麼好的,嬌滴滴的,一點陽剛氣概都沒有。除了作文寫得還行之外,幾乎沒什麼建樹。”良秀不服氣道:“學習好能代表什麼呢!不過是一個死讀書的呆子。”玉侯道:“難不成,你就因為他漂亮嗎?”良秀道:“胡說!漂亮跟愛情什麼關係。我覺得人與人相處,最可貴的就是真誠。隻要有這一點,其他就不必苛求了!”她頓了一頓,笑道:“不過,他確實長得比商軒良精致多了。”玉侯道:“光真誠有什麼用!一個男子漢,就該像商軒良那樣,永爭第一,鍥而不舍!”說時,她已經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良秀任性道:“這麼一個好大喜功的東西,反正我是不敢招惹的。”玉侯咬牙笑道:“小家夥,你竟然說他是‘東西’!而且,我發現你臉皮也變厚了,什麼‘愛’、‘喜歡’都是衝口而出的。”良秀專注的看窗外的風光,反駁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愛’了?”玉侯點她的鼻子道:“那就是‘喜歡’咯——哈!好不要臉。”良秀跳起來道;“你不也是!”

這時,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良秀母親的聲音,“秀兒,再不睡,過來幫我捶捶腿——走了一天,累死了。”良秀笑道:“我早睡了,在說夢話呢!你那‘孩子他爹’不在嘛,叫他幫你捶吧!”父親在外麵笑罵道:“這丫頭片子。”玉侯幸災樂禍,“姑父,她很不老實呢!”良秀輕輕的掐她大腿。“你孝順,出來幫我捏捏肩膀。”玉侯一聽是父親的聲音,吐了吐舌頭,也道:“我也在說夢話呢!”便把被子蒙了頭,和良秀在裏麵咯咯的笑了起來。

商軒良經過幾個月的休養,已經大好。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飯桌上商斌福笑咪咪的拿出一包東西遞給軒良,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看看,滿不滿意?”軒良怏怏地打開,不出所料又是什麼“難題大全”,眉頭不禁皺了皺,眼裏滑過一絲厭倦,冷靜道;“還可以。”母親也笑著遞給他一支鍍金的鋼筆,道:“給你戰鬥的武器!”軒良突然覺得這樣的修辭很可笑,同時莫名其妙的湧起一股悲涼來,神情滯滯地接過來,——“謝謝媽媽。”便放下碗筷,往樓上走去。母親背後問:“今晚的音樂晚會,你看不看呢?”斌福笑道:“你糊塗,他最討厭看什麼晚會了。”母親趕緊笑道:“可不是,我老糊塗了,哈哈……一個人在家不怕嗎?”商軒良並不回答,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最討厭、糊塗……

他坐在書桌前,盯著堆積如山的練習發呆。周圍不斷傳來劈劈叭叭的煙火爆裂的聲音。他才恍然覺察到自己家的氣氛靜得跟墳墓一樣。平生第一次有種棲惶難安的感覺。

康水柔這時吃完飯,正趴在床上,聚精會神地研讀宋詞精選。母親上來敲門叫她去聽電話。她一接起來,就聽見水良秀咯咯的笑聲,“姓康的,新年快樂啊!”水柔馬上笑道:“新年快樂,姓水的!”良秀佯怒道:“還快樂呢?你這無情無義的家夥。還得我打電話過去給你,才聽得到這句話。一點意思都沒有!”水柔跳起來道:“少來了,你不領情,我就掛了!”然後,笑吟吟的致歉,“對不起咯,一時大意嘛!大不了,明年我先打給你。去年好像就是我先打給你的呀!”良秀勉強饒赦,“暫時放過你,先這樣,我還要打電話給其她人呢!”並告訴她自己要去海南島旅行了。水柔放下電話,尋思道:“我也該打電話問候他們一下咯。嗯,歐陽崇家——免了吧!有時間當麵奉告!其他人,恐怕占線,先打給黃月凱吧!”於是撥通了號碼,結果聽說他還沒回家,納悶……

冽冽寒風裏,月凱拎著幾袋果蔬匆匆往家裏趕去。八點已過,路上一輛公交車也沒有。偶爾幾輛出租車靠上來,看見月凱瑟瑟顫抖的身子,瞅了瞅那張凍得通紅透莫的臉,便識趣的開走了。

走了幾裏路,他覺得胳膊有些酸了,於是換隻手,將另一隻被寒風吹得皸裂的手入進口袋裏暖和一下。

“吱呀”月凱用身體碰開了木門,整個房間一片漆黑,隻見電視屏幕發出的很微弱的熒光。爺爺和奶奶仿佛蜷在一處,眯著眼睛正盯著十二寸的黑白電視看著。他們怕電視聲音開大了耗費電,因此房子裏除了電視機瑣瑣屑屑的熱鬧聲音外,一點生氣也沒有。月凱拉亮了電燈,奶奶回頭覷眼看了一會,才說道:“月凱啊,你回來了!”爺爺聽了,頓了一拐棍,“這麼晚才回來,我都快餓死了。”月凱鼻子一酸,忍淚道:“奶奶,生火吧,煮飯了!”

為了能夠多賺些工錢,作為新學期的學雜開銷費用,一放假,月凱便到餐館裏去打臨時工。今天是年三十,餐館的年夜飯生意異常的火爆,直到現在才忙活完畢。

下班時,農貿市場早就歇業了。他隻好去超市買些果、蔬、肉、蛋回去。餐館老板將客人吃剩下的一些珍貴菜肴分給眾員工。當大家紛擁爭搶時,月凱卻無動於衷。因為他不能容忍自己和爺爺、奶奶年夜飯就吃這些平時拿來喂豬的“美食”!

一片昏黃的燈光從窗口泄了出去,疲軟的躺在闃寂的樓下空地上。風刮著樹枝“嗚嗚”的淒悲的號著。遠處,煙火絢爛的綻放著。這幢古老的小屋子,仿佛浩瀚海洋裏的一葉偏舟,在風雨中搖曳起伏。又似乎是這熱鬧都市的旁觀者,冷靜而蒼涼的蜷縮在角落裏怯怯地看著……

風語原指望讓歐陽崇到二中去念書,可以減輕他在原學校的壓力,取得事半功倍的效用。可是經過一個學期的試用,發現非但沒有起色,反有轉衰的跡象——有壓力才有動力!於是,新學期便把他放到一中去寄讀。

照例,第一天父親領著歐陽崇到校長處托告。又是一翻殷勤應酬。之後,歐陽崇被分到了“天才班”的隔壁——二班。風語本來不大滿意,轉念一想,先讓他適應適應,過段時間再說。因為離家近了,大可不必寄宿,依舊每日派頭專車接送。歐陽崇老大的別扭,抗議:“步行就可以了。”風語大不以為然,“把走路的時間省下來,多看點書不好嗎?”

“啊,久違了!”歐陽崇喜孜孜地邁進本校門,欣奇的東張西望,身心說不出的輕盈舒暢。走過宣傳欄,驀地看見良秀一個人從學生公寓裏盈盈地往這邊走了過來。歐陽崇垂了頭,緊張的權衡度量:該不該主動打招呼呢?良秀也看見他了——嗨!她大老遠的揚揚手,馬尾一甩一甩的跑到了歐陽崇麵前。眼看她越來越近了,歐陽崇盡量壓抑心裏的激動狂亂,努力調整表情,“你……你好……”右手抬到一半,又澀澀地縮回去了,不自然的傻笑。良秀也覺得了,心裏一動,用雙手輕擦著臉頰,道:“好熱啊——你終於回來了。在哪個班級?”歐陽崇支支吾吾一會,如實以告,又說:“你寄宿了?”對於這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良秀隻好點頭“嗯”了一聲。兩人這時發覺一向的滿腹言語,此刻熔為一團糨糊,萬萬理不出個頭緒來。窘得手足失措,麵紅耳赤。就這樣不聲響地對立了一會兒,歐陽崇比手劃腳還要說什麼,“嗯,李婷!”良秀並不等他表達清向,便衝不遠處走的一個女生招呼,然後,輕快的跑過去。

“這家夥!”歐陽崇望著她的背影,暗暗低聲愛嗔著。良秀從他身邊擦過的一瞬間,看到他臉上的錯愕,心裏頭一陣惡作劇般的快活——“婆婆媽媽的!”

等兩人平複下來後,才又發現,心裏頭、腦海中要傾訴的話卻雲開霧散,變得清晰明白。霎時,又擁堵的心裏難受,隻暗暗立誓,下次絕不再羞怯了!

接下來的日子,歐陽崇時時留心。無奈,不是快了一步,便是晚了一步。總遇不到合適的自以為渾然天成的機會。良秀並不清向他的想法,一腔的情緒隻好憋著,漸漸地不免有些煩惱了。然而,她閑時回憶起歐陽崇那副躑躅不前,欲說還休的憨樣,不禁好笑。安慰自己——他是在乎自己的!於是開心的賭氣:“哼!不理就不理!看你能堅持多久!”所以,時常在他麵前和別人嘻嘻哈哈,刺激他。歐陽崇並不曉得她這種心思,心情鬱悶的很。

一次課間,離殤跑過來找歐陽崇聊天。二人在陽台上七拉八扯的說些不相幹的閑話。突然,離殤指著樓下一個身影,道:“知道嗎?她就是向荷!這家夥了不得,又是一個才貌俱佳的女生……”

“向荷!”歐陽崇輕輕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心髒“突突”的狂跳不止。這時,向荷抬頭往樓上看來,歐陽崇迎了她的目光看去,整個人似乎都跌進了她波光瀲灩的大眼睛裏,心跳瞬時都停止了——那樣濃黑微翹,長長的荷毛,不是她是誰!片刻,向荷走上樓來。歐陽崇情緒亢奮,迎了上前,激動的不知說些什麼。向荷見了他,悠遠的微笑……

“你好!”

“嗯,你好。”被她一笑,歐陽崇反覺睽隔的疏遠了,使他不敢造次,隻能禮貌的問好,說些極邊盡限的客套話。

對於她的回歸,歐陽崇又是惆悵,又是忻喜,又是失落……

忻喜的是,沒想到時隔近十年後又再度相逢了;惆悵的是,曾經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現在卻成了陌路生人;失落的是,即使彼此心裏明白對方的感受,又能不礙了麵子康突對方嗎?千絲萬縷,悲喜交集。

歐陽崇並不知道,向荷的媽媽在前兩年已經羽化了。她的父親也因事落職,現在正做著小生意,養家糊口。當她看到朝思暮念的歐陽崇時,多想衝上前,抱住他,喚他一聲——“哥哥!”但她從世人的冷眼中明白,他和她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於是克製住自己的情愫,千言萬語隻化做雋永的一抹微笑。

在一中讀書與二中最大的區別在於作業更多了。歐陽崇為此常常加班加點,忙得焦頭爛額。一天晚上,好容易做完功課,口幹舌燥,便到樓下去取飲料喝。回房時,路過父親的書房,隱約聽到父親在歎息,“看來,隻能放棄莫振宗了!也不知是誰在作梗,上頭竟逼得這麼緊。”另有一個人寬慰道:“暫時棄車保帥,等風頭過了,再照應照應他。反正又不是販賣毒品,走私軍火這樣的性質,不過破產而已,過幾天清苦日子罷了!”聲音沉沉的,沙沙的,歐陽崇聽出來了——是習第一的聲音。不覺又驚又疑,待要細聽,房間裏卻半天沒有聲音,隻好回屋去了。

書房裏。風語起身,望了望窗外,一臉的倦怠無力,“見機行事吧,最好平安無事。不過,這事千萬不可以讓莫振宗知道!”習第一點頭稱是。

回到屋裏,歐陽崇滿腹狐疑,一夜輾轉反側,直到天將拂曉時,才模糊打了個盹。

一到學校,風風火火的就往離殤教室跑。良秀和玉侯等正在前麵緩緩地走著。突然見歐陽崇一陣風似的刮了過去,疑惑道:“這是怎麼了?”玉侯道:“想必,他就是歐陽崇吧!”良秀道:“是啊,現在才知道。”玉侯道:“前幾天見過,乍一看,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姐呢!哈哈……”良秀看著他的背影,淡淡的笑著,眉頭微皺,悵然失意——可惜!他不是以前的歐陽崇了!

離殤也剛來不久,正趴在桌子上,偷看抽屜裏的漫畫書,看到有趣處,聳動著肩膀,“嗤嗤”的笑了起來。歐陽崇“砰”的撞到離殤的桌子上,嚇得離殤“咻”地立直身子,瞪大雙眼,定定地看了他,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歐陽崇拉他到一個角落裏,喘著氣,低聲道:“聽說,你爸爸破產了!”離殤震驚道:“什麼時候?”歐陽崇驚異道:“難道沒有嗎?”離殤恍然大悟,笑道:“破產了,我還能在這?哈哈……”接著,又漫不經心道:“看來,你又聽到什麼謠言了吧。哎,這種話,我都聽膩了,別大驚小怪了。”歐陽崇原準備告訴他是聽自己父親說的,轉念一想,離殤辯的也有道理,說不定是空穴來風。假使是真的,離殤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同時又擔心,這是否是機密問題,泄露出去對父親有沒有損害呢?推敲再三,才笑道:“看來,我多心了!”臨走,又對離殤道:“小子,看書的時候,別開心成那副德性,我還以為你在哭呢!”離殤道:“您的意思是叫我看言情小說咯,遵命!”歐陽崇拿腔作勢要打。

回班時,在樓梯口,險得撞上從側麵上來的向荷。歐陽崇下意識後退一步,向荷用一雙大眼睛含笑看著歐陽崇,道:“你才來嗎?”歐陽崇不知為什麼,每次一看到她水靈良秀的眼睛,就感覺非常的心曠神怡且自在。於是,還以一笑,“是的。”之後,想要再說什麼,卻張口結舌,尋不出話題來,隻好沉默。兩人並肩齊步走著。

良秀在後麵,一切看得清清向向,心裏微微泛酸,沒勇氣看下去,垂了頭,下意識放慢腳步。接下來幾節課,她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授課老師見了,時不時的踱到她桌旁,用手指輕輕輕扣幾下。她才回過神,聚斂起全部的注意力聽課,可過不了多久,眼神就又癡了。下了課,老師特地叫她到走廊去私談。良秀扯謊道:“今天頭有點痛,所以沒辦法集中精神。”老師們關切道:“放學了,趕緊去看看,這樣下去可不行!”良秀唯唯的點頭。

下午一放學,離殤就拎著書包跑到歐陽崇教室外候他。曆史課的老頭子還在喋喋不休的講著,離殤隻好站在走廊上等。

過一會兒,三班也下課了。婉晴背著書包走了出來,見到離殤,奸笑道:“嗬嗬嗬,混蛋,作什麼?”離殤翻白眼道:“關你混蛋什麼事。”婉晴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離殤瞪圓了眼睛,張大嘴,盯著她的臉,作出一副驚恐的狀態,“你……你想幹什麼?”這時,二班臨窗坐的幾個同學都轉過頭,用好奇的眼光瞅著。婉晴這才鬆了手,撣了撣離殤的衣領,道:“記大過一次,以後再算。”離殤哭笑不得,“明明是你非禮我,我還有錯?難道,長得帥也是一種罪過嗎?啊呀!我的腳趾……”

未幾,一班也陸續有學生走出來了。水柔和良秀一道走來,婉晴一把攬住她們。離殤道:“你們還不走,等誰呢?”良秀道:“等我表姐啊。”

“你表姐?哦!那個端木玉侯吧,她也在二班?”

婉晴挖苦道:“真丟人,這事都不知道!”莫離殤皺眉道:“哎,你以為我吃飽了飯沒事幹!我可是幹大事的人!哪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良秀揶揄道:“哦!看不出,你還有‘大’事幹啊!”離殤一擺頭,鼻子裏哼了一聲。“那說說吧!”婉晴催道。他伸長手臂,抖了一下手腕,摩著頭皮,慢悠悠道:“為了人類的後存,世界的和平……”婉晴一掌拍了過去,道:“還廢話!”離殤哭喪著臉,道:“我的媽呀,還讓不讓人活了……哎,我說,我說……為了人……嗯,我錯了……不過做些小本生意嘛,像販賣毒品,拐帶婦女,走私軍火啊……”水柔笑道:“令人發指的‘小本生意’”離殤道:“不過,大家都以為有錢人似乎就幹這個。”

總算二班也有下課的時候。曆史老師一揮手,一大群人就湧了出來。玉侯跳到良秀等身邊,“這麼好,等我啊!這位是誰?”離殤立刻自我介紹:“免貴姓莫,叫莫離殤。”玉侯道:“你好,久仰久仰!嗬嗬!”婉晴道:“不錯,什麼都挺好。”離殤橫眉斜眼,警惕起來,玉侯道:“真的嗎?那認識你真是太榮幸了!”婉晴緊接著就道:“中是人不好。”離殤哇的跳起來,婉晴趕緊躲在水柔背後,得意洋洋的擠眉弄眼,良秀一邊笑,一邊往歐陽崇教室裏搜尋著——他還在收拾書包呢!“姐妹們要走了,這家夥還在手忙腳亂的,簡直是糊塗蛋!”良秀踏著小碎步,盡量不露痕跡的延著時間,但是,都快到樓梯口了,歐陽崇還沒出來。

婉晴幡然想起一件大事,對離殤道:“姓莫的,明天和歐陽崇在操場等我!”離殤挑眉道:“憑什麼……不等你呢?嘿嘿……”

“大哥!你不能不能快一點!”莫離殤等得不耐煩了,直接就衝進去道:“歐陽崇沮喪著臉,”你以為我不想。他們要麼有寄宿,要麼家在附近,晚上可以來自修。我晚上又沒來自修,當然要全部再扛回去咯!

等他收拾清向後,教室裏已基本無人。

兩人邊走邊聊,在經過操場的時候,冷不防一隻狗乍然竄了過來。離殤嚇了一大跳,順腳就踹飛了它,痛得小哈吧“嗚~汪~”的哀叫起來。歐陽崇憐惜道:“你也太狠了吧!”離殤立刻麵色嚴正,道:“男人,就該對別人狠一點——何況它還不是人!”

“哦,不哭,不哭!”一個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的良秀女孩子跑上前來,一把抱起小哈吧柔聲撫慰道。她看了離殤一眼,嬌聲嗔道:它不是人,但也是一條生命,怎麼這麼狠心啊!趁著說話的當兒,歐陽崇注意觀察她的臉,五官生得十分鮮研嫵媚,尤其一雙眼睛,並不頂大,但卻非常清新靈動,就像浮著月光溶溶蕩蕩的一池春水。膚色很白,大概因為生氣了,兩頰微微泛紅,鼻梁中部稍微彎了下去,雖不挺直,卻別有一份可愛的味道,紮了一條鬆散的麻花辮,斜搭在肩上。盡顯素樸典雅的氣質。宛若一脈純淨潺潺的山溪,教人心脾沁涼。

離殤“嗯”、“啊”幾聲後,隻好道歉,然後拉了歐陽崇就跑。到了校門口,歐陽崇喘氣道:“跑什麼,難道她會吃了你不成!”離殤道:“看來以後得謹記‘打狗看主人’這句話。”歐陽崇興味盎然,問道:“她是誰?”離殤道:“她就是我曾經跟你說的,一班的宋雨香啊。聽說,最近又晉升為我們學校的八大才女之列,哈哈……這小妞兒!”歐陽崇道:“不許用‘小妞兒’這樣的稱謂,顯得你很浮浪哎!不過,有點意思,還有這封號!”離殤笑道:“這有什麼,我早跟你說了,這學校就和江湖一樣,形形色色的名號多著呢!”歐陽崇道:“我險得忘了,再問你一下,‘八大才女’哪八大?”離殤掰著手指頭道:“我認識的就三個。你相好——水良秀啊!哎……開玩笑嘛!遠恒的偶像——康水柔啊!還有就是她咯。其她的都在別的年段,老的老,醜的醜,沒什麼意思。”歐陽崇扇了一掌風過去,道:“再亂說!再問一下,誰是‘三大才女’之首啊?”離殤道:“還沒定論,三個人第一名總是輪流坐,而且各有專長。良秀你是知道的,語文和英語;水柔呢,公認的政治天才,‘嘩’的幾十頁理論,倒背如流!”歐陽崇戲謔道:“那正著背呢?”“別插嘴!我揍死你!她還有就是語文。宋雨香,特長是數學,曾和商軒良打過平手哦!”歐陽崇摩著鼻子,支吾道:“那你說……語文方麵,良秀和水柔哪個強啊?”離殤略一思考,道:“平分秋色吧,良秀作文好一點,但水柔古詩詞、文言文造詣更深此些。”歐陽崇笑道:“怎麼你知道這麼多?”離殤搖頭晃腦,道;“這就是高手啊!你再學幾年吧!”歐陽崇笑道:“德性,我才沒心思研究你這學問呢!”心裏暗想;一中還真是藏龍臥虎!如果鍾南麓也在這裏,那就熱鬧了!不知他和月凱、商軒良等相比,誰更厲害些呢?他這樣風流飄逸的人,應該是不屑於這樣的比較吧!我可別褻了人家。

……歐陽崇躺在床上,瞅著冥暗的房間,迷迷糊糊的就聽到了一餘清脆的鳥啼聲,睜開眼睛一看,好個所在:隻見綠草茵茵,清泉淙淙。一條小溪蜿蜒潺潺。岸邊幾株桃花,枝椏扶疏,落英繽紛。宋雨香佇立在桃樹下,一襲粉紅色的連衣裙,上身披了一件緊俏的坎肩,下身的折紋裙擺在風中輕輕蕩漾。腳上穿了一雙晶光閃閃的粉色皮鞋,輝襯著如羊脂般凝潤的雙腳。一頭烏發披散在肩頭,此刻,她雙手背在身後,靜美婉約,恍若一朵盛開在湖麵的水蓮花。

看得歐陽崇目眩神迷。終於,鼓起所有的勇氣,慢慢上前,緊緊的握住雨香的雙手,心髒刹那間緊張的不敢跳動了,似乎也在屏息等待著答案。“什麼?”雨香輕啟紅唇,低著頭,語氣微弱,眼眶裏,一脈清波閃閃流轉著。

“我喜歡你。”歐陽崇閃電似的吐出這幾個字。“嗯”宋雨香才抬起頭,臉頰飛起一片紅潮,用滋潤的目光詢問道:“我——喜歡——你!”歐陽崇閉上眼睛,一字一頓的將那四個字,重複一遍。雨香羞澀的把頭垂得更低了。歐陽崇用手輕輕的捧起她臉來,發現她一雙漂亮的眼睛已是迷離婆娑……他緩緩的府下身子,心跳重又狂亂起來……整片桃林花瓣漫天飄舞……

砰砰……

“哦,我的天哪!”宋雨香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用雙手拍著臉頰,自言自語道:“怎麼會做這種夢呢?”

“怎麼了?雨香,今天這樣慢,快遲到了,趕快起來了,媽媽還要去上課。”雨香紅著臉,搪塞道:“沒什麼,馬上就起來了。”然後,悄悄地吐舌頭,道:“這算是美夢麼?”

歐陽崇伸了個懶腰,衝著門外,大叫一聲,“知道了!”還想再眯一會兒,回味剛才原夢。“你還要不要上課了!”——是父親的聲音。“騰”的跳起來,順手拉過鬧鍾一看——“我的媽呀,已經七點三十分啦!”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服,匆匆刷牙洗臉,對著鏡子,心裏又高興又難為情,“怎麼這樣呢?會不會太對不起良秀啦。或者那個人本來就是良秀。她們倆長得挺像的!哎,不想了!不過就是個夢!”跑到樓下,山呼“萬歲”——風語已經去上班了。急急地咬了幾口麵包,灌了半杯牛奶,便飛也似的奔出去……

“呼”地衝進校門的時候,發現前麵那個身影有點熟悉,正在思量,那個人聽到了聲響,轉過頭來。“雨香!”歐陽崇猛地想起今早的夢,不由有些尷尬。但轉念一想,“她又不知道我做了這個夢,真是的!”雨香嫣然一笑,歐陽崇不自覺回應一下。她便停住了腳步,“你是新來的嗎?”歐陽崇有些拘束,“嗯,是的。”

“我叫宋雨香,高一一班。”

“我叫歐陽崇,高一二班。”這全是意料之外的情況,歐陽崇隻有招架的力量。彼此通過名姓之後,都以為對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又好奇,平白無故的對方怎麼能闖入自己的夢境呢?於是,暗暗打量對方。雨香笑著說:“你好像漫畫裏的人哎!鼻子挺挺的,嘴巴小小的,也沒有耳垂,皮膚白白的……好良秀哦!”歐陽崇臉色微紅,一隻手撫著臉頰,笑道:“沒耳垂,那是短命的像征——哎,好這麼看人嗎?”雨香吃吃的笑了。

課間,雨香和前座一個女生在那邊竊竊私語,不時笑出聲來。良秀就坐在旁邊,聽到“歐陽崇”三個字,心裏便又急又酸。另一個談話的女生和良秀相處也很好,就問她,道:“你認識隔壁那個新來的——叫歐陽崇的人嗎?”良秀帶著炫耀的心情道;“當然認識啊!我以前的同學,你們不知道吧!他就是歐陽風語——市長的兒子啊!”雨香驚詫道:“是嗎?你跟他很熟嗎?”良秀麵有得意之色,道:“還好啊!”那女生好生欣羨,“真的?”這時候,授課老師進來了,用尖刻的目光往這邊掃射一下,三人立馬結束話題,正襟危坐。

當天下午放了學,婉晴連拖帶扯的把離殤和歐陽崇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大花壇下,神神秘秘的。

“幹嘛?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離殤羅裏羅嗦,婉晴當即一招倒勾拳打過去……

“我捐1000塊吧!”離殤顯得很豪爽。

“你一個月不是二萬多零花錢嗎?怎麼才捐這一點,捐5000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