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變異(1 / 3)

他們把我放進了下麵漆黑、陰濕的洞穴裏,這時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模糊起來。棺材落到底部時震動了一下,接著傳來雨點般的聲音,人們開始把泥土一把把地撒向棺材蓋。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最後掘墓人開始用鏟子把泥土填進墳墓。

泥塊最初落下來時像磚頭一樣,沉重的撞擊聲把棺材震得微微發顫。

最後,墳墓填滿了,泥土堆積在我和上麵的世界之間,活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成了一片模糊的低語。

到了最後是一陣輕輕的拍打聲,他們在把土拍打平實。

接著便是徹底的寂靜。

我躺在萬籟俱寂的黑暗中。聽著泥土被壓實,幻想著聽見蠕蟲在泥土中朝我爬來。我本來以為會很嚇人,沒想到實際上很安寧。我覺得待在這下麵非常安全,世界上任何人都傷害不到我。

我花了一些時間回想過去的幾個星期:那張怪物馬戲表演的傳單,那股使我閉上眼睛、盲目地摸索戲票的奇怪的力量,我第一眼看見那個黑乎乎的劇場時的印象,還有我站在那裏目睹亞瑟和布萊恩對話的那個冰冷的樓廳。

有那麼多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如果我沒有抓到票,我就不會在這裏。如果我沒有去看馬戲表演,我就不會在這裏。如果我沒有留下來觀察亞瑟想做什麼,我就不會在這裏。如果我沒有去偷八腳夫人,我就不會在這裏。如果我拒絕了布萊恩提出的條件,我就不會在這裏。

這真是一個充滿“如果”的世界,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現在木已成舟,發生的已經發生。如果我能及時返回……

然而我不能。過去的一切永遠不會再回來。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不再往回看,而應該忘掉過去,將眼光放在現在和將來。

時間一小時地過去,我漸漸會動了。一開始是我的手指,它們彎起來攥成拳頭,從我的胸口滑了下去——負責喪葬的人把它們交叉著放在我的胸口。我慢慢地曲伸了幾次,消除手心裏那種癢酥酥的感覺。

接著,我的眼睛睜開了,可是並沒有多大用處。不管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在這下麵都沒什麼區別:完全漆黑一片。

感覺回來了,疼痛也跟著回來了。我從窗口摔下去時把背摔傷了,現在疼得要命。我的肺,還有心髒——因為已經不習慣跳動了——也隱隱作痛。

我的腿在抽筋,脖子僵硬。我身上惟一不痛的地方是我的右腳大拇指!

就在我開始呼吸的時候,我擔心起了棺材裏的空氣。布萊恩說我可以在昏迷狀態下存活一個星期,不需要吃東西或上廁所,也不需要呼吸。可是現在我又開始呼吸了,我意識到這裏麵空氣很少,而我消耗得很快。

我沒有緊張。緊張會使我大口喘氣,用掉更多的空氣。我保持平靜,呼吸得又輕又慢。我盡量一動不動地躺著:運動也會使呼吸加快。

我沒有辦法知道時間。我試著在頭腦裏數數,可是數著就糊塗了,隻好再從頭開始。

我默默地唱歌,講故事給自己聽。我真希望他們埋我時給我在下麵放一台電視機或收音機,但我猜想死人一般是不需要這些東西的。

時間過得真慢啊,似乎過了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耳邊終於傳來掘土的聲音。

他的速度比所有的普通人都快,快得仿佛不是在挖掘,而是在把土呼呼地往外吸。不到一刻鍾,他就挖到了棺材。這麼短的時間一定可以破記錄了。可對我來說,我巴不得他再快一些呢。

他在棺材蓋上敲了三下,然後就開始撬蓋子了。他花了兩三分鍾的時間就把蓋子撬開了,我發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我從未見過的美麗夜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坐起身來,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這是一個比較黑的夜晚,但在地下熬過這麼長時間以後,它在我看來就像白天一樣明亮。

“你沒事吧?”布萊恩問。

“我覺得悶得要死我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

他聽了我這句玩笑話,臉上露出了微笑。“站起來,讓我檢查他說。我站起來時疼得齜牙咧嘴,渾身都像針刺一般。他用手指輕輕撫摸我的後背,然後是我的前胸。

“你真走運,”他說,“沒有摔斷骨頭。隻是有點兒擦傷,過兩天就長好了他手一撐跳出了墳墓,然後俯下身來拉我。我仍然渾身僵硬、酸痛。

“我覺得我像一隻擠爛了的針墊我抱怨說。

“這些感覺要過幾天才會消失,”他說,“可是不要擔心:你的身體狀況不錯。我們還算走運,他們今天就埋葬了你。如果他們耽擱一天才把你埋下去,你的感覺還要難受得多呢他重新跳進墳墓,蓋上棺材蓋。上來以後,他拿起鐵鍬,開始把泥土鏟回去。

“需要我幫你一把嗎?”我問。

“不用,”他說,“你隻會妨礙我。去散散步吧,活動你渾身發僵的骨頭。我要走的時候再叫你“你把我的包帶來了嗎?”我問,他朝旁邊的一塊墓碑點了點頭,我的那隻包就掛在那裏。

我把包拿在手裏,檢查他是不是翻看過。看樣子他沒有侵犯我的隱私權,但我不敢肯定。我隻能聽信他的話了。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日記裏的內容他已經全部知道了。

我在墳墓間散步,看看我的四肢還靈不靈活。我甩動著腿和胳膊,盡情地享受著這份感覺。任何感覺,哪怕是針刺般的疼痛,也比什麼感覺都沒有強啊。

我的視力比以前更強了。我能夠看出幾米外墓碑上的姓名和日期。這就是我身體裏吸血鬼的血在起作用。吸血鬼不是一輩子都生活在黑暗中嗎?我知道我隻是一個半吸血鬼,但也同樣——突然,就在我想著我的新本領時,一隻手從一個墳墓後麵伸了出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把我撂倒在地,拖到了布萊恩看不見的地方!

我搖了搖頭,張開嘴巴剛想喊叫,突然看見了一樣東西,我頓時呆住不動了。那個襲擊我的人,不管他是誰,手裏拿著一把錘子和一根大木樁,樁尖不偏不倚地對準了我的心髒!

“隻要你敢動一動,”襲擊我的那個人警告道,“我就把它刺進你的心髒,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

這句話嚇得我渾身冰涼,可是說出這句話的那個熟悉的聲音更讓我膽戰心驚。

“亞瑟?”我喘著氣問,我的目光從樁尖抬起,尋找著他的臉。沒錯,就是他!他想顯得勇敢一些,可實際上非常害怕。

“不許說話!”他壓低聲音說,俯下身子躲在石柱後麵,“我可不想讓你的朋友聽見“我的噢,你說的是布萊恩我說。

亞瑟譏諷地說,“我可不管你叫他什麼。他是個吸血鬼,這才是我關心的“你到這裏來做什麼?”我小聲問。

“抓吸血鬼他粗聲惡氣地說,又用木樁捅了我一下,“哼,瞧瞧吧:看樣子我一下子逮住了兩個!”

“聽著,他瞪著眼睛,然後把木樁縮回了幾厘米。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我問,“你怎麼知道該來?”

“我一直在跟蹤你他說,“自從我看見你對愛勒貝拉做了那件事以後,整個周末我都在跟蹤你。我看見布萊恩進了你家。我看見他把你從窗戶中扔了出來“原來溜進起居室的那個人就是你!”我吃驚地說,想起了那個神秘的半夜來訪者。

“是的他點點頭,“醫生很快就簽了你的死亡證書。我想親自檢查一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往我嘴裏放的那張紙?”我問。

“是石蕊試紙。如果把它貼在潮濕的表麵,比如貼在活人的身體上,它就會變顏色。就是這個,還有你手指上的傷痕,向我泄露了秘密“你知道手指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我驚訝地問。

他停住話頭,偏過腦袋。我這才發現我已經聽不見掘土的聲音了。一時間四下裏一片寂靜。然後布萊恩壓低了的聲音從墓地那頭傳來。

“安東,你在哪兒?”他喊道,“安東?”

亞瑟嚇得臉色完全變了。我可以看見他的心在怦怦亂跳,看見大滴的汗珠順著他的麵頰滾落下來。他嚇傻了,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沒有考慮到這樣的情況。

“我很好我喊道,嚇得亞瑟驚跳起來。

“你在哪兒?”布萊恩問道。

“在這兒我回答道,一邊站了起來,毫不理會亞瑟的木樁。“我的腿沒有力氣,所以躺下來歇了一會兒“你沒事吧?”他問道。

“我挺好的,”我說,“我再休息一會兒,然後起來走走試試。你準備好了就叫我一聲我重新蹲下來,麵對著亞瑟。他看上去不像剛才那樣勇敢了。木樁的尖頭指著地麵,不再對我構成威脅。他的整個身體都可憐兮兮地耷拉著,我感到很同情他。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亞瑟?”我問。

“為了殺死你他說。

“殺死我?天哪,為什麼?”我問。

“你是個吸血鬼,”他說,“還需要別的理由嗎?”

“可你對吸血鬼不反感,”我提醒他,“你自己還想成為吸血鬼呢“是啊他惡狠狠地吼道,“你完全是胡說,”我歎著氣說,“我根本不想成為吸血鬼。我之所以答應加入他一夥,是為了救你的命啊。如果我不當他的助手,你就死了“編得跟真的似的他輕蔑地說,“想想吧,我以前還相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哈哈!”

“我是你的朋友!”我喊道,“別再給我編這些哭哭啼啼的傷心故事了他哼著鼻子說,“你策劃這件事有多久了?你一定是在怪物馬戲表演的那天夜裏就去找他了。你就是那樣弄到八腳夫人的,是不是?你做他的助手,他就把蜘蛛送給了你“不是的,亞瑟,不是那樣的。你千萬不能那樣想可是他不相信。

我從他眼睛裏看得出來。不管我說什麼,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在他看來,是我背叛了他。我偷走了他覺得本來應該屬於他的生活。他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我要走了他說著準備往遠處爬去,“我就要找到你,殺死你他發著誓,“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吸血鬼殺手,不管你躲到什麼洞穴裏,我同樣都找得到。不管是洞穴,是岩石,還是地窖,我都找得到!”

“如有必要,我要追蹤你到世界的盡頭他臉上閃著瘋狂的光,“你和你的師傅。我找到你們後,就用帶鋼尖的木樁刺穿你們的心髒,然後砍下你們的腦袋,往裏麵塞滿大蒜。然後我還要把你們燒成灰,撒進流動的河水裏。我不會留下一點後患。我要保證你再也不會從墳墓裏爬出來!”

他停住了,掏出一把小刀,在左手心裏劃了一個小小的十字。他舉起手,我看見鮮血從傷口裏流了出來。

“我憑著這血起誓!”他宣布道,然後轉身跑了,幾秒鍾後就消失在黑夜的陰影中。

我完全可以順著血跡去追他。如果我喊來布萊恩,我們就能追到他,讓亞瑟?艾文連同他的威脅統統完蛋。這樣做應該是明智的。

可是我沒有。我做不到。他是我的朋友啊……

我回來時,布萊恩正在把土堆弄平。我在一旁看著他幹活。鐵鍬又大又重,但在他手裏仿佛是紙片做的。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力氣,也不知道我將來會有多大力氣。

我考慮要不要把亞瑟的事告訴他,但又害怕他會去追他。亞瑟受的磨難已經夠多了。而且,他的威脅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過不了幾個星期,他的注意力被新鮮事吸引過去後,他會忘記我和布萊恩。我希望這樣。

布萊恩抬頭一看,皺起眉頭。“你真的沒事嗎?你看上去很緊張“你在棺材裏待一天試試看我回答道。

他大聲笑了起來。“山少爺,我在棺材裏待的時間比許多真正的死人還多呢!”他最後使勁兒拍了一下墳墓,然後把鐵鍬捏成碎片,扔得遠遠的。

“僵硬的感覺是不是沒有了?”他接著問道。

“比剛才好一些,”我扭動著我的胳膊和腰肢,“我可不想經常裝死“不會了,”他沉思地說,“唉,多半不會再有這個必要了。這是挺危險的一招。許多環節都有可能出問題我瞪著他。“你對我說過我會非常安全的我說。

“我沒有說實話。有時那種藥水會使患者朝死亡的方向走得太遠,他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且我也拿不準他們會不會給你做屍體解剖。還有……你想要我全告訴你嗎?”他問。

“不想我厭惡地說,“我不想聽我氣憤地揮拳朝他打去,他很輕鬆地躲過了,一邊躲一邊哈哈大笑。

“你說這是很安全的!”我喊道,“你撒謊!”

“我隻能那麼說,”他說,“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我生氣地問。

他聳聳肩膀。“那我就少了一個助手。不算什麼大的損失。我肯定能再找到一個“你……哦!”我狠狠地踢著地麵。我可以用許多話來罵他,但我不想在死人麵前說粗話。我準備以後再把我對他這套詭計的看法告訴他。

“準備走了嗎?”他問。

“再等一分鍾我說。

我跳到一個較高的墓碑上,四下環顧著這座鎮子。我從這裏看不到多少景物,但我生在這裏,長在這裏,這是我對這個地方的最後一瞥,所以我盡情地看著,把每一條漆黑的小巷都看做時髦的街道,每一個破舊的平房都看做酋長的宮殿,每一座兩層樓房都看做摩天大樓。

“過一段時間,你就會對離開一個地方習以為常了布萊恩說。

他站在我身後的石頭上,雙腳像踏在空氣上一般。他的臉色很陰沉。“吸血鬼總是在告別。我們從來不在任何地方待很長時間。我們永遠都要連根拔起,遷移到新的牧場。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方式他又說道。

“第一次是不是最難受?”我問。

“是的,”他點點頭說道,“但這滋味總是不太好受“我多長時間才能習慣它?”我真想知道。

“大概再過幾十年他說,“也許更長時間。

幾十年。聽他的口氣就像在說幾個月。

“我們永遠不能有朋友?”我問,“我們永遠不能有家,有妻子和孩子?”

“不能他歎了口氣,“永遠不能。

“那不是很孤獨嗎?”我問。

“孤獨極了他承認道。

我悲哀地點點頭。至少他現在說的是實話。我以前說過,我情願聽實話——不管實話多麼讓人難受,也不願意別人用假話騙我。隻有聽了實話,你才清楚自己的處境。

“好吧,”我說,從墓碑上跳了下來,“咱們走吧我拿起我的包,撣去沾在上麵的一些墓地的泥土。

“你如果願意,可以騎在我的背上布萊恩提出。

“不用了,謝謝。也許過一會兒會騎,但現在我想活動僵硬的腿腳“也好他說。

我揉揉肚子,聽著它咕咕叫。“從周日到現在,我什麼也沒吃,我餓了“我也餓了他牽著我的手,殺氣騰騰地朝我咧嘴一笑。“咱們去吃吧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去想菜單上會有什麼。我緊張地點點頭,捏緊了他的手。我們轉身離開了墓地。就這樣,我們,吸血鬼和他的助手,肩並肩地邁開腳步,走進了夜幕中……

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樣醒得很早。我和布萊恩是在天快亮時上床睡覺的,但是他要睡到天黑,而我卻可以起來在白天的世界裏活動。這是隻當個半吸血鬼的好處之一。

我用烤麵包加果醬做了一頓遲到的早餐,在旅館的電視機前坐了下來——即使是吸血鬼也必須吃一般的食物,光靠吸血不能維持體力。布萊恩不喜歡旅館,通常睡在露天,或舊穀倉、破房子和大土窖裏,我可住不慣。在野外睡了一星期後,我就直截了當地對他說我受夠了。他發了點牢騷,但最終讓步了。

這兩個月過得很快,我忙著學習怎樣當吸血鬼的助手。布萊恩不是個好老師,他不喜歡重複,所以我必須自己用心加緊學習。

我現在非常強壯。我能舉起很重的東西,能捏碎大理石。如果我和人握手,我得當心不要把他們的骨頭捏斷。我能做一整夜的引體向上,扔鉛球比任何大人都扔得遠。(有一天我量了量我扔的距離,再到書上一查,發現我創下了新的世界記錄!我興奮了一陣,但隨後意識到我卻不能跟人說。盡管如此,知道自己是世界冠軍還是很高興的。)

我的指甲特別厚,我隻能用我的牙齒把它們咬短:剪刀和指甲刀對我那堅硬的新指甲都沒有用。這指甲真是麻煩:我穿衣脫衣時老是把衣服劃破,把手插進兜裏時經常會把衣兜戳出幾個洞。

那天夜裏離開墓地之後,我們已經走出了很遠。一開始我們用吸血鬼最快的速度行進,布萊恩背著我,像兩個幽靈一樣在路上快速移動,快得人們都看不見我們。這叫做掠行。可是掠行很累,所以過了兩夜我們就開始搭乘火車和汽車。

我不知道布萊恩是從哪兒弄到乘車、住旅館和買食品的錢的。我沒見他帶有錢包和信用卡,可是每當他要付賬的時候,他總能拿得出錢。

我沒有長尖牙。我原來以為會長的,有三個星期,每天夜裏我都照鏡子看自己的牙,後來被布萊恩發現了。

“你在幹什麼?”他問。

“找尖牙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鍾,突然大笑起來。“我們不長尖牙,傻瓜!”他大聲說。

“可是……那我們怎麼咬人呢?”我疑惑地問。

“我們不咬人,”他告訴我,還在笑著,“我們用指甲劃開他們的皮膚吸血。我們隻在緊急情況下才用牙咬“那我不會長尖牙了?”

“不會。你的牙齒會比任何人的都堅硬,隻要你願意,就能咬斷皮肉和骨頭,但這很髒。隻有笨吸血鬼才用牙齒,而笨吸血鬼一般活不長,他們會被人抓住殺死的我聽了有些失望。在那些吸血鬼電影中,我最喜歡的東西之一就是他們的尖牙:吸血鬼露出尖牙時看上去多酷呀。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沒有尖牙好。指甲總是戳破衣服已經夠糟的了。要是我長出尖牙,把自己腮幫子上的肉咬下來,那可真是倒黴透了。

大多數吸血鬼故事都不符合事實。我們不會變形,也不會飛。十字架和聖水傷害不了我們。大蒜隻能給我們帶來口臭。我們有影子,也可以照鏡子。

但有些傳說是真的。吸血鬼沒法拍照和錄像。吸血鬼身上的原子有點奇怪,在膠卷上隻會留下一團黑影。我仍然可以拍照,但不管光線有多好,拍出來的照片都不清楚。

吸血鬼跟老鼠和蝙蝠的關係不錯,和有些書和電影上說的不同,我們不會變成老鼠或蝙蝠,但這些動物喜歡我們——它們從血液的氣味中聞出我們和人不一樣,經常在我們睡覺時依偎上來,或者到我們身邊來找零食吃。

狗和貓卻由於某種原因憎恨我們。

陽光可以殺死吸血鬼,但沒有那麼快。一個吸血鬼可以在日光下走動,隻要他裹上厚厚的衣服。他很容易曬黑,一刻鍾後皮膚就會發紅。四五個小時的陽光會把他曬死。

當然,一根尖樁刺進心髒會使我們喪命,但子彈、刀子或電擊也能殺死我們。我們也會被淹死、壓死或感染某些疾病。我們比普通人結實。但並非是不可摧毀的。

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很多。布萊恩說我要過好些年才能知道所有的事情,才能獨立生活。他說,作為半吸血鬼要是不熟悉情況,不出兩個月就會沒命,所以我要像影子一樣跟著他,哪怕我並不想那樣。

吃完麵包加果醬,我坐著咬了幾小時指甲。電視裏沒什麼好節目,但我不想出去,因為沒有布萊恩帶著。我們在一個小鎮上,我看到人就緊張,總覺得他們會看穿我,知道我是什麼,舉著尖樁來追我。

夜幕降臨後,布萊恩揉著肚子走過來。“餓死了,我知道時間還早,但我們還是出發吧。我應該多喝一點那個童子軍笨漢的血。我想今晚我要再找一個人他揚起眉毛看著我。“也許這次你會和我一起吸“也許我說,但我知道我不會。我發過誓不做這種事。也許我必須喝動物的血才能活下去,但我永遠不會以自己的同類為食,不管布萊恩說什麼,不管我的肚子餓得怎樣咕咕叫。我是個半吸血鬼,這不假,但我還有一半是人。想到要襲擊一個活人,我心裏就充滿恐懼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