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時代
歡樂穀
當克勞斯初到歡樂穀時,這兒除了小草、小溪、野花、蜜蜂和蝴蝶之外,沒有別的。如果他要在這裏建造他的家,並且以人類的方式生活的話,他必須有一座房子。起初,這件事難倒了他。但是,當他微笑著站立在陽光裏時,他猛然發現年邁的內歐站在他的身後。內歐是森林之王的仆人,他用閃耀著鋥亮光澤的刀片做了一把刃麵寬闊的利斧。他將斧頭放到了年輕人的手上,然後,不發一言地消失了。
克勞斯明白了,他轉身走向森林的邊界處,挑選了一些倒下的樹木,除掉上麵已經幹枯的樹枝——他不會去砍活著的樹。在守護森林的女神們中間生活的經曆告訴他,一棵活著的樹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它作為一個創造物,被賦予了感覺。已經死亡的倒下的樹就不一樣了。作為森林群落裏的活躍分子,它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用它們的遺骸來滿足人們的需要,是合理和正確的。
每一次重擊,斧刃都深深紮進木頭。好似它自身就有力量,克勞斯僅僅需要揮舞它和引導它。
夜幕降臨,黑暗匍匐著爬上染滿綠意的山頭,棲息在山穀裏。克勞斯已經將很多木頭砍成了有著長度相等、形狀合適的木料。他要用它們建造一座房屋,同他在人類居住地看到過的平民階層的房子一樣。然後,在等待下一輪紅日升起的時間裏,克勞斯吃了一些味道甜甜的根莖——他知道怎樣找到食物。他還在歡笑著的小溪流裏喝了一大口水,然後躺在草地上睡覺。他挑選的是一個沒有花兒生長的地方,他害怕自己的身體會壓壞它們。
他酣睡著,山穀裏飄蕩的香味,隨著呼吸鑽進他的夢裏,驅趕走了一切恐懼、擔憂和不安。克勞斯的臉再也不會布滿焦慮,生命的考驗再也不會像個包袱一樣壓垮他。歡樂穀已經將他視為自己人了。
許多年來,歡樂穀一直等待著入住者。年輕的克勞斯在這個洋溢著歡樂的山穀裏建造他的家,是偶然嗎?也許我們可以這樣猜測:當克勞斯離開布爾茲森林到大千世界裏尋找他的家時,他那些體貼的神仙朋友們引導著他走到了那兒。
一定出現了這樣的景象:當月亮從山頂窺視,將柔和的光線傾灑在這位睡著了的外來者的身上時,歡樂穀裏聚滿了身形扭曲卻很友好的禦獸精靈。這些精靈們一言不發,但是熟練並且迅速地工作著。那些被克勞斯用鋒利的斧頭修整過的木料被他們搬到了靠近小溪的地方,一根一根壘起來——一夜之間,一座結實而寬敞的房屋就建造起來了。
破曉時分,鳥兒們來了,它們在山穀裏飛速掠過。它們歡快地歌唱,這些在森林深處難得一聞的歌聲將克勞斯從睡夢中喚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量著四周。新房子吸引了他的視線。
“我要感謝禦獸精靈做了這些。”他感激地走向新房子。跨進門檻,呈現在他的麵前的是寬敞的房間,盡頭處有一個壁爐,屋子中央放著桌椅。壁爐旁邊有一個櫥櫃,稍遠處是另一扇門。克勞斯進入裏麵,看見一個小一點的房間,房間裏擺著一張緊靠著牆的床,還有一個凳子放在離小櫃子不遠的地方。床上呢,鋪滿了從森林裏采來的幹燥苔蘚。
“它真像一座宮殿!”一直微笑著的克勞斯讚歎道,“我必須再次感謝善良的禦獸精靈,感謝他們知道人類的需求,同時還要感謝他們為我所付出的勞動。”
自己不是獨身一人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他帶著這種美好的感受走出房門。盡管他選擇了放棄森林裏的生活,但是友誼是不易破碎的,神仙們就在他的周圍,無處不在。
到了小溪,他喝了點兒水。然後他坐在岸上,愉悅地看著水波調皮地蹦跳,這些水波或是推攘著其他水波撞到岩石身上,或是拚命擠著去看誰會第一個到達更遠的轉彎處。它們跑開了,他聽到它們在唱:
我們繼續奔跑,喧嚷!
我們要讓所有波浪洶湧,
我們太激動了,
每一個水滴,都興奮著,
我們歡快遊玩,濺起浪花,
我們在路上翻滾。
接著,克勞斯去尋找可以當食物的根莖,此時,水仙花笑著睜開了它們的小眼睛,輕聲唱著優美的歌兒:
靜靜地開放,茁壯地成長,
哪個花兒,有我漂亮!
吐露芬芳,留下歡暢,
就像我們的色彩一樣。
一邊看著這些小東西在莖稈上優雅地點著頭,一邊聽著它們歌唱自己的快樂,克勞斯開懷大笑起來。當陽光溫柔地灑在他的臉上時,另外一串聲音吸引了克勞斯,它們低聲唱道:
我們傾灑喜悅,
我們日日溫暖山穀,
這是我們奉獻的歡樂,
我們給這裏的居住者帶來舒暢。
“是的,”克勞斯大聲回應道,“這裏所有的東西都蘊含著幸福和快樂。歡樂穀是一個和睦友好的山穀!”
克勞斯整天同螞蟻和甲蟲聊天,同無憂無慮生活著的蝴蝶相互講著笑話。夜晚,他躺在鋪滿鬆軟苔蘚的床上,酣然入睡。
守護精靈們來了,他們嬉戲著,但沒有驚擾克勞斯。他們帶了長柄鍋、水壺、碟子、平底鍋,還帶來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將這些裝滿了櫥櫃和壁爐。最後,它們將一套羊毛製成的厚實的衣服放在了床邊的凳子上。
當克勞斯醒來時,他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高興地大聲表達著他的感激之情。他感激守護精靈們,還有派他們來的森林之王。懷著驚喜和興奮,他查看了這些生活用品,並對一些東西的用途感到好奇。在那些跟隨偉大的奧克大帝造訪人類城市的日子裏,他已敏銳地觀察到人類的一切習慣和風俗。所以,他從守護精靈帶來的禮物中猜出來,森林之王希望他從今往後,以人類的方式生活。
“這就意味著我必須耕地、種植穀物,”他思考道,“這樣,當冬天到來的時候,我才有大量的食物儲備。”
但是,當他站在野草叢生的山穀中時,他發現犁地會損壞成百上千的漂亮花兒,同時也會傷害成千上萬株小草。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
他隻好伸出雙臂,發出一聲他在森林裏學會的特殊的呼哨聲,接著呼喊道:
“養育花兒的花精靈,請來到我的身邊吧!”
眨眼間,十幾個長相奇怪的守護田野的花精靈出現在了他麵前,向他致以誠摯的問候。
克勞斯真誠地看著他們。
“田野裏的花精靈兄弟們,”他說道,“我已經認識森林裏的花精靈許多年了,而當我們成為朋友時,我也會愛你們。對我來說,花精靈的法則——無論是森林裏的,還是田野裏的——都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我從未任性地傷害過一朵你們仔細照顧著的花兒。但是,我必須種植穀物,以備寒冬時度日所需。請問,我怎樣才能在不傷害這些嬌豔花兒的情況下種植穀物呢?”
負責照顧金鳳花的黃色花精靈回答說:
“我的朋友克勞斯,不要擔憂,偉大的奧克大帝已經向我們介紹過你。對於你來說,這兒有比你在田間勞作更好的工作。盡管我們不屬於森林,奧克大帝也沒有命令過我們,但是,我們很樂意支持他所鍾愛的人。從今以後,你隻管去做你決心要做的工作,我們——田野花精靈,會提供食物給你。”
說完這番話後,花精靈就消失了,克勞斯也將耕地的想法從頭腦裏抹去了。
當克勞斯回到自己的木屋時,一碗新鮮的牛奶放在桌上,櫥櫃裏還放著麵包,麵包旁邊放著滿滿一碟甜甜的蜂蜜。同時,等著他的還有一個漂亮的籃子,籃子裏盛滿了紅彤彤的蘋果和新摘的葡萄。他對著隱身的田野花精靈大喊說:“謝謝你們,我的朋友!”
從那以後,每當克勞斯餓了,他隻需要到櫥櫃裏去尋找好心的花精靈帶來的美味食物就行了。禦獸精靈呢,在他的壁爐旁堆積了許多木頭。守護精靈則給他帶來溫暖的毯子和衣服。
出於喜愛和友誼,神仙們為克勞斯提供了一切他所需要的東西。就這樣,克勞斯開始了他在歡樂穀的生活。
第一件玩具
事實上,克勞斯聰明而有悟性。他的好運增強了他幫助同族裏的弱小者的決心。他知道他的計劃已經被神仙們所認可了,否則他們也不會給他如此大的幫助。
所以,他開始去接近人類。他穿過山穀到達遠方的平原,再穿過平原,四處尋找人類的居住地。這些人類有的獨自生活著,有的群居在被稱為“村莊”的地方。但是,幾乎在所有的房屋裏,無論是大的還是小的,克勞斯都能發現孩子的身影。
孩子們漸漸熟悉了克勞斯愉悅的臉龐和他明亮的雙眼散發出來的友好。孩子的父母們先是帶著輕蔑的神情看待克勞斯,後來卻非常高興地發現,女孩們和男孩們找到了一個看起來願意與他們逗樂的玩伴。
孩子們蹦蹦跳跳地和克勞斯玩著遊戲。男孩子騎在克勞斯的肩上,女孩子依偎在他強有力的胳膊裏,幼兒們興奮地緊緊抱住他的膝蓋。不管這位年輕人走到哪裏,孩子們的笑聲都跟隨在他身後。要知道,在那個時代裏,孩子們是很被忽視的,他們很少得到父母的特別關注。所以,當有一位像克勞斯一樣友好的人願意將他的時間花在逗他們開心上時,對這些孩子們來說,這無疑是一件有趣的怪事。那些知曉他是幹什麼的人發自內心地開心。窮人和被虐待者,他們暗淡的臉上第一次變得明亮。即使遭遇了不幸的殘疾人也笑了。當快樂仁愛的克勞斯來安慰他們時,那些生病的人停止了呻吟,悲傷的人也停止了哭泣。
隻有雷德莊園漂亮的宮殿和鮑恩家族死氣沉沉的城堡不允許克勞斯進入。在這兩個地方也有孩子,但是宮殿裏的仆人在這位年輕的外來者麵前重重地關上了大門,而暴躁的鮑恩揚言要用鐵鉤將他掛在城堡的牆上。克勞斯歎了口氣,然後回到那些歡迎他的貧民區。
過了一段時間,冬天臨近了。
花兒們漸漸凋謝了。甲蟲們鑿出深深的洞,鑽進了溫暖的泥土裏。蝴蝶們告別了草地,小溪也像是凍著了一般,聲音沙啞。
一天,雪花彌漫了歡樂穀的上空,它們喧鬧著飛揚著飄落大地,給克勞斯的小木屋穿上了純白色的外衣。
夜裏,霜精傑克敲響了門。
“請進!”克勞斯大聲說道。
“你出來吧,我怕熱!”傑克回答道,“因為你家裏有一個壁爐。”
克勞斯出來了。在布爾茲森林他就認識了傑克,即使他並不信任他,但是他還是喜歡這個快樂的淘氣鬼。
“克勞斯,今晚我有一個神秘的活動!”調皮鬼大聲說,“這難道不是一個滿載榮光的季節嗎?我要在天亮前去捉弄許多鼻子、耳朵和腳趾。”
“傑克,如果你愛我,就放過孩子們吧。”克勞斯請
求道。“為什麼?”淘氣鬼好奇地問道。“他們幼小而無助。”克勞斯回答道。“但是我喜歡捉弄弱小者!”傑克宣布道,“上了年
紀的人皮膚粗糙,我可不願意碰他們。”“孩子們很弱小,不是你的對手。”克勞斯說道。“這倒是真的,”傑克思考著表示同意,“好吧,今
晚,我不會捉弄孩子——如果我能抵擋得住誘惑的話。”
他承諾道,“晚安,克勞斯!”“晚安!”克勞斯走進屋裏,關上門。霜精傑克繼續前行,跑到
了最近的村莊。
克勞斯扔了一根木頭到火上,木頭燃燒起來,發出耀眼的光。禦獸精靈彼得送給他的那隻名叫布琳克的肥貓坐在爐台旁邊,它的毛鬆軟光滑,整天愜意地唱著快樂的歌。
“我很快就會見不到孩子們了,”克勞斯對貓說道。這隻貓停止了唱歌,專注地傾聽著他的話,“冬天來了,積雪變得很深,這種狀況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和我的小朋友們一起玩了。”
壁爐裏的火燃燒著,克勞斯坐在爐台旁邊舒適的椅子上。貓咪舉起一隻爪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是對克勞斯的回答——它並不介意天氣如何。
就這樣,許許多多個白天和許許多多個漫長的夜晚過去了。櫥櫃裏的食物一直都是滿的,但是除了從禦獸精靈帶給他的木頭堆裏麵取出木柴丟進火爐裏,克勞斯簡直無事可做。漸漸地,他厭煩了這種生活。
一天晚上,他拾起一根木頭,用鋒利的小刀無聊地削著。起初,除了打發時間外他沒有任何想法,他一邊削著木棍,一邊吹著口哨,唱歌給貓咪聽。貓咪蹲坐著,認真地看著他,傾聽主人歡快的口哨聲。它對這種口哨聲的喜愛甚至超過了對它自己哼哼的歌的喜愛。
克勞斯看了一眼貓咪,然後看了看自己正在削的木棍。現在,這根木棍開始有了一點兒形狀。木棍形狀酷似兩隻耳朵向上立著的貓的頭。
克勞斯停止了吹口哨,他大笑起來。他和貓咪都帶著驚喜看著這個木頭做的雕像。接著,他刻出了眼睛、鼻子,將頭下麵的部分弄圓,以便看起來像是脖子。
貓咪不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麼,它立起身,疑惑地期待著即將出現的東西。
克勞斯知道,這個雕刻的頭給了他靈感。他仔細而熟練地揮舞著小刀。慢慢地,貓的身體形成了。他將它做得和真貓一個樣,蹲坐著,尾巴繞在兩條前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