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竟然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驚慌,感到興奮,反而想著將要不得不麵對的分離。並且斤斤計較著有沒有明確說出“和我交往”之類的話。趙護士的理智與精明讓方懷茗無言以對,更讓他變得清醒,他不能衝動地許下一些“我等你回來”之類的誓言。不想給彼此壓力,更怕自己等不到。本來方懷茗以為隻要說出彼此分感覺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開始交往,開始一切順其發展。誰知道還得有要求,還得有一個專屬的位子。在外人看來,方懷茗擁有的一切足以使他有足夠的勇氣與能力去做出任何承諾。可是他卻畏懼了,不敢對自己的心打保票。更擔心連自己都感覺幼稚的行為會被趙護士恥笑。
“至少,當有老外追求你的時候,你能拿他和我做一下比較。”連方懷茗自己都難以相信,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低三下四的話。“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憑什麼拿我和別人比。”這才是他該說的話呀,是被趙護士迷得神魂顛倒了?還是被家人逼得心力交瘁了?
有那麼片刻的沉默,方懷茗像在等著趙護士說些什麼,一個小小的承諾也好,對自己大概的印象也好。總之能對他日後計劃有點知道作用的話他都想聽。是抱著一份小小的希望等待,還是乖乖接受母親給安排的相親,可全在趙護士的一句話了。不料等來的卻是一句“方先生,多保重吧,我該走了。”
無奈之下,“好吧,那祝你在那邊能生活的,學習的愉快。”
終於說出了主句祝福,好想這是這次送行時最該說的一句話。剛才的高白對於趙護士來說好像比天氣更無關痛癢。看著趙護士見見走遠的背影,方懷茗失望的歎了口氣。
也許,目前我們還不能把方懷茗對趙護士的感覺定義為是因為愛。或許方懷茗隻是被家人逼的太緊了,才在那麼多認識的女孩中找了一個還不錯的試著表白一下。因為時間還是太長,所以那次在孤兒院的事還沒有忘記也是應該的。因為世上隻有一個這樣的趙護士,所以對她的感受有些不同於別人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不要天真的以為牽了一次手就是有了長久的約定,有了內心的焦急就算是有了愛情。
今晚上方懷茗主動邀請劉博海去喝一杯,劉博海看出方懷茗是有心事,正好自己也需要緩解一下壓力,所以就欣然應約了。
自從進門落座後,方懷茗還一句話也沒說,隻是一個勁的往胃裏猛灌啤酒,在他一個人喝完兩瓶啤酒後劉博海終於忍不住了。
“你小子今天不對勁呀,主動約我出來,是不是就打算讓我看你喝悶酒了?”
“別,你別光看我呀,你也喝。”
劉博海一把奪過他正往嘴裏送的酒杯,然後說:“你小子今天就是不對勁,快說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表白被拒絕了。”
方懷茗似乎早已料到聽到這句話的劉博海會笑成什麼樣。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果然不出所料,聽到這句話後,剛開始劉博海還裝模作樣地安慰幾句。“哪個女人瞎了眼,居然拒絕我們懷茗。別難過,憑咱這條件,什麼樣的找不著。”說著還像模像樣地在方懷茗後背上拍了兩下以示鼓勵。但沒多一會,他終於忍不住了,抱著肚子在沙發裏笑得不成了樣子。笑著的時候還不忘諷刺幾句“我們驕傲的方懷茗也肯表白了……你還會表白……哈哈哈……”盡管酒吧裏很嘈雜,但他的笑聲還是引起不少人注意。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方懷茗這次居然沒有還擊。笑夠之後,抬眼看了一下方懷茗,發現他正用酒瓶往胃裏灌酒,並且神情更加愁眉不展了。劉博海終於完全止住了笑聲,心想“看來這小子真動感情了。”還沒等劉博海說什麼,方懷茗就開口說話了,眼裏滿是無奈地看著劉博海。“你說我不找女朋友怎麼了?我不結婚怎麼了?我一個人自在快活不好嗎?他們幹嘛要那樣逼我?”
這是在自己抒發感慨還是再向劉博海要答案?如果是感慨那劉博海倒是可以陪你痛痛快快抒發一回。要是向他要答案,那就別怪他無能為力了。因為這些問題也是他問了千百遍的。
劉博海剛想說點什麼,發自內心地安慰一下自己這位看起來如此痛苦的朋友。可能是也說一下自己的處境,共同發發牢騷,也可能是為方懷茗的家人說幾句好話,讓方懷茗理解他們的用心良苦。總之劉博海是想說點什麼的,可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方懷茗就又開口了。
“再逼我,我幹脆去精神病院找個人結婚算了。”
方懷茗能說出這樣的狠話,可見承受了不小的壓力。相比之下,劉博海幸福多了。自己的父母都在國外。隻是時常打電話來催促一下劉博海感情上的事,總好過方懷茗這三天兩頭的嘮叨。動不動就以“我命苦,老伴死的早,兒子又這麼不孝”相逼。再不就是“老伴啊,我有罪,方家就這麼絕後了,我對不起方家的列祖列宗,我幹脆死了算了”相要挾。也難怪方懷茗這麼驕傲的人也表白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家裏催得再緊,方懷茗也不會隨便找個人就表白的。能讓方懷茗相中,那女子也必定有過人之處。現在劉博海倒是對那女子挺感興趣。“到底是誰有這麼大魅力,居然能讓方懷茗表白?到底誰有這麼大魄力,居然拒絕無論家境才華相貌都無可挑剔的方懷茗?”劉博海暗自想著。
“你不會是被家人逼得才表白的吧?”
“有點這個原因,如果不是家人催得太緊,我還想再等等再說呢。我不能再跟我媽對著幹了,她歲數大了,萬一為我這事急出個三長兩短的可怎麼著。不行我就開始相親。”說完猛喝幾口啤酒,就像要壯烈犧牲一樣。
“同時苦命人啊,我要是再不找個女朋友帶去讓我媽看看啊,她就要回來幫我找了。”劉博海不無感觸地說,說完兩人碰了碰杯,又接著猛灌一陣。
兩個有著讓別人羨慕的才華與家世的男人在這喊命苦。在這方麵更有資格抱怨的葛蓮都什麼也沒說呢,兩個這樣的男人倒開使喊命苦了,有時候生活還真是諷刺呀。
“懷茗,說說吧,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劉博海還是難以掩蓋內心的好奇。
“你認識。”
“哦?”
“趙護士。”
“啊?”
方懷茗是喝多了吧,居然就這麼坦白了。難道不感覺向別人表白是件丟臉的事情了?怎麼這麼大意,就不怕在劉博海手裏留下話柄?我看他一定是喝多了。
劉博海也是,為什麼不可以是趙護士。幹嘛這麼吃驚地張大嘴巴。你這麼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是感覺趙護士沒喲吸引住方懷茗所需的足夠的魅力嗎?劉博海當然會回答“不是”,但是為什麼吃驚,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隻是在聽到“趙護士”這三個字時,他腦海中出現的不是趙護士的樣子,而是葛蓮的身影。隨便是劉博海見過的哪一個片段都好,或者是根本沒有出現過的畫麵,隻是他自己的想象也好,總之腦海中出現的是葛蓮的身影。這種現象把劉博海嚇了一跳。這多麼奇怪啊,雖然趙護士是一個和葛蓮有關係的女人,但方懷茗隻是單純的喜歡趙護士,現在談論的也隻是趙護士。如果對談論的事物或人做一下聯想是人的本能的話,那為什麼沒有聯想到與趙護士有關的韓醫生,沒有聯想到樂生醫院,而偏偏聯想到葛蓮了呢?這個劉博海當然更是說不清楚原因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劉博海意識到自己這樣吃驚是一件多麼失態的行為啊,在一個對你坦白內心真實感受的朋友麵前,認真地傾聽,嚴肅地對待才是明智之舉。
“不知道……說不清楚……反正,見著她就有種不同的感覺,那種感覺,讓我感到新鮮,感到充滿了活力。”方懷茗斷斷續續訴說著,顯然有點醉了。
劉博海不能貿然斷定這是愛或這不是愛。此刻他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表達些什麼,隻是認真地聽著方懷茗斷斷續續地訴說。經過剛才的一翻戰鬥,現在頭腦裏終於開始清醒地想想關於趙護士的種種,而不再隻是葛蓮的身影。
……方懷茗終於停止了喝酒,癱坐在沙發裏,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劉博海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就直接把方懷茗拉回了自己的住處。方懷茗的車隻能暫時放在酒吧附近的停車場裏。
回到家後,方懷茗不是吐就是撒酒瘋,又是折騰了好一會,才在喝了李嫂給沏的一杯醒酒茶後安靜地睡下了。劉博海早已疲憊不堪,細數一番之後,很快也就睡了。
第二天起床後,方懷茗隻覺得頭暈腦脹,但還是強打精神在吃完早飯後和劉博海一塊去上班了。在去公司之前,他們決定先去酒吧附近的停車場把方懷茗的車取回來。在去停車場的路上。
“還記得你昨晚都說了些什麼嗎?”
“記得,但不知道是不是全部。”
“要開始相親這話還記得吧?”
“記得。”
“說不行就去精神病院找個老婆,這話也還記得吧?”
“記得。”
“那說自己向趙護士表白被拒絕了呢?記不記得?”
“記得。怎麼了?”方懷茗聲調明顯抬高了。
“沒事,記得就好。”說完劉博海就哈哈大笑,好像要進行一場戰鬥,自己勝券再握一樣。
當劉博海一開始挑釁的問這些話的時候,方懷茗就意識到,昨晚對劉博海敞開心扉是多麼愚蠢的行為,現在他真是把腸子都悔青了。不光他自己知道,連劉博海都了解,他回答“記得”的時候,是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啊。可是一切都晚了,這麼大一個把柄落在了劉博海手裏,他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劉博海怎麼肯錯過任何一個打擊嘲笑的機會呢。意識到這一點的方懷茗在劉博海麵前一整天都陰沉著臉,小心翼翼處理各種工作,並處心積慮地找劉博海的把柄。劉博海當然明白他的小心思,更是時不時投來一抹帶有嘲諷意味的壞笑。
這就是他們的交往方式,在美國一塊上大學時就是這樣。相信著彼此,幫助著彼此,卻又時不時相互嘲笑,詆毀一番。就這樣,他倆風風雨雨地一起走過了那麼多年。有時候想想他倆的交往方式還真是有趣啊。
“晴兒,裙子已經從幹洗店裏取回來了。你跟我回去取一趟吧。”兩人一塊走在去公交車站的路上。
“不是說了嗎,我媽說送給你了。因為你穿著比我媽穿著好看,所以她都不敢再穿了。”
“行了吧,你可別自作主張,耽誤的沈阿姨那麼長時間,我已經夠過意不去了。”
“不是我自作主張,真是我媽的意思。”
“這麼貴的衣服,我不能要。”
“怎麼不能要。不嫌棄是舊的就行,其實我媽沒穿過幾次,雖然能穿進去,但是腰那有點緊。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既然你穿著合適,那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不行,那麼好的衣服,我也穿不慣。你還是拿回去讓沈阿姨想想辦法吧。”
“什麼穿不慣,都是舊衣服了。一件衣服至於嗎。”
“趕緊乖乖跟我回去拿,不要再讓我送去了。”
“哎呀,不就是一件衣服嗎,真夠固執的。”沈晴放慢了腳步,故意落在了葛蓮後麵,小聲嘀咕這句話的同時,也偷偷撥通了自己母親的電話。
“媽,是你自己要把那條裙子給葛蓮的,你自己對她說吧。”
“怎麼,葛蓮不喜歡?她不要?”
“你跟她說吧。”說著把電話放到了葛蓮手上。
葛蓮領會了沈晴的意思,白了她一眼之後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
“喂,你好,沈阿姨。”
“葛蓮,不喜歡那條裙子嗎?還是嫌是舊的啊?為什麼不要呢?”
“不是那個意思,沈阿姨,那麼好的衣服,你留著穿吧。”
“不是嫌舊的就行,其實那條裙子我沒穿過幾次,當時喜歡就買了,誰知道腰那有點瘦。現在它找到了合適的主人,我也就不用整天看著它發愁了。還有那雙高跟鞋,當時是和裙子搭配著買的,當然你就得一塊收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說這話我可就不願意聽了。你這孩子,說過你多少次了,對我不要見外,不要見外,你看你,還是這樣。”
“嘿嘿,沈阿姨,那我可就奪人之美了。”
“早這樣不就得了嘛。”
“謝謝沈阿姨,那你就接著忙吧。再見了沈阿姨。”
“好的,有時間來家裏玩。”
“好的。”
葛蓮凶巴巴地把手機塞回了沈晴手裏,沈晴一臉幸災樂禍的笑,還得意洋洋地說:“早這樣不就行了,還浪費我的電話費。”
葛蓮沒有理會她,就接著朝公共汽車站的方向走去了。隨後沈晴也跟了上來。
不一會葛蓮等的26路車就來了,而沈晴所要乘坐的99路車還麼到。葛蓮回過頭向沈晴道了聲“再見”之後,就轉身上了車。不料沈晴也跟了上來。葛蓮吃驚地問:“既然不拿衣服了,你還上來幹什麼?”
“好長時間沒去你那了,我過去坐坐。”坐到葛蓮旁邊的空位上後,沈晴笑嘻嘻地說。
“什麼好長時間,前天剛去過的。”葛蓮埋怨道。
“怎麼了?去一次怎麼了?不歡迎啊?”沈晴故意抬高了聲調,裝作很生氣的樣子。
“瘋丫頭,放學不回家,就知道到處亂跑。”說著,用食指親昵地戳了一下沈晴的頭。
沈晴樂嗬嗬地笑了,“我這可不是亂跑。”
葛蓮沒有再說什麼,再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因為車子已經啟動了。
“呀,葛蓮,原來你的耳唇這麼大呀,將來一定是個有福之人。”沈晴這突然的叫聲,連周圍的人也驚動了。人們禁不住也轉過頭來看葛蓮的耳朵。有的人還小聲感慨一下“真的挺大的”。葛蓮突然間受到這樣的關注很是不習慣,驚慌地看著周圍的人們,難免會和正拋向這邊的目光撞上,這時葛蓮就會尷尬地笑笑。
“晴兒,小聲點,你都構成擾民了。”
“真的很大呀,怎麼以前我就沒發現呢。”沈晴完全沒有理會葛蓮的提醒,一邊責備自己發現的晚,一邊把手伸向了葛蓮的耳唇。“好軟呀!”一邊揉捏還一邊感慨著。
“你幹嘛?”葛蓮一把抓住了沈晴不安分的手。沈晴試圖掙脫葛蓮的束縛“再捏一下,再捏一下就行了。”可是無濟於事,因為沈晴的手被葛蓮牢牢地抓著。
“你的手放安分點,老老實實地該放哪就放哪。”葛蓮凶巴巴地斥責了沈晴一句。
沈晴非但沒有理會葛蓮的斥責,反而更大膽地提議葛蓮去打耳洞。
“葛蓮,我們一塊去打耳洞吧。”
“我打耳洞幹嘛?怪疼的。再說你不是有耳洞了嗎?”
“我想再在每個耳朵上打兩個,正好你也打,一塊去吧。”一提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沈晴就會很興奮。
“你瘋啦,耳朵招你惹你啦,幹嘛打那麼多耳洞。我不去,福氣會漏掉的。”
“什麼謬論呀,沒準打了耳洞後福氣就來了呢。去吧,你的耳唇那麼大,不打耳洞怪可惜的。去吧,一塊去吧。”沈晴哀求著,那隻被葛蓮鎮壓著的手,不知何時從葛蓮的五指山中逃了出來,現在正夥同另一隻手,使勁搖晃著葛蓮的胳膊,進行著報複。
葛蓮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之後,堅決地說:“不去。”
“葛蓮,不要那麼固執嗎,你看我媽都建議你去打了。”
“這次你休想再找沈阿姨做幫手。”葛蓮說著,衝著沈晴伸伸拳頭,以示警告。
“葛蓮,不要再走古板路線了,你都穿得了我媽買的衣服,難道你不覺得你該反思一下嗎?”沈晴軟磨硬泡。
“那是沈阿姨年輕時尚,怎麼就是我古板了。”葛蓮對沈晴的話提出了抗議。沈晴更是撇撇嘴,對葛蓮的話表示不讚同。不錯,自己的母親與同齡人相比看起來確實更年輕,時尚一些,但如果不是葛蓮積極配合,努力使自己的思想更老套一點,裝扮更古板一點,兩個相差那麼大歲數的人,怎麼會對同一件衣服持有高度一致的評價呢?
“葛蓮難道你就不心動嗎?在你烏黑濃密的長發中,有一點點晶瑩剔透的小亮鑽若隱若現,這是多美的畫麵呀,女孩子應該注意這些細節的。”沈晴繼續軟磨硬泡。
“晴兒呀,你看我哪有那麼多時間與精力去在意那些呀。”這是最為殘酷的現實,正是這無法改變的現實曾經那麼無情地束縛著葛蓮,在行為上束縛著她,在思想上束縛著她,使她失去了那麼多本該擁有的東西。這曾是葛蓮在拒絕別人時最不願意提起的一個理由。因為每當提起它時自己的內心都會感到悲涼,別人更是會同情地做出退讓。每每這時心酸的感覺反而勝過了成功說服別人後的喜悅。對於別人這似乎成了葛蓮的殺手鐧,屢試不爽。可是在沈晴這好像越來越不好使了。剛開始還管點用,以後沈晴就越來越不理會她這一套,現在居然開口說這是葛蓮的借口。
“你少拿這當借口,就算長時間隻戴一副廉價耳環也比你這樣好。”
“晴兒,這怎麼能是借口呢,這是事實呀。有了耳洞之後怎麼還會滿足於隻戴一副廉價耳環呢。想買又沒有條件買,不是更痛苦嗎。”
“我並不認為那樣會更痛苦,沒準會讓自己學習起來更有動力呢。”
“晴兒呀,我已經很有動力了,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增加。”
“這純屬借口,你就別逃避了葛蓮,其實你也感覺打個耳洞很好看,隻是你沒有勇氣接受一些對你來說算是新鮮的事物罷了。”
“誰說我逃避了,我感覺這樣很安全,我心裏踏實。”
沈晴也看出了葛蓮說這話時的心虛,雖然沒有口頭拆穿,但她狡黠的笑和葛蓮眼光的躲閃,無疑像是把葛蓮的心虛赤裸裸地擺在了眼前。
“膽小鬼。”
沈晴決定說完這句話就暫時沉默會,先不再說什麼了,但前提是葛蓮不再說一些讓她忍不住想要反駁的話。她希望葛蓮能利用這安靜的片刻思考一下她的話。不奢望她馬上勇敢起來對一切新潮事物都勇於去嚐試。隻是對自己的話有點認同也是令人欣喜的。
其實沈晴是沒有死心的,不錯,她是鐵了心要把葛蓮打造成一個外表出眾的女生的。按沈晴的邏輯來說,如果外在的東西沒有一點能吸引人的地方,那一個人內在的美更是難以讓人發現。因此兩人成為朋友的幾率會大大降低。
葛蓮的相貌雖說不上特別漂亮,但也絕不是無可救藥的那種,隻要稍加修飾,稍加點綴,照樣可以魅力四射。再加上她那絕無僅有的善良和她獨特的內在美,結交一些異性朋友就不再是難題,這樣相處時間長了,保不齊就會有一兩個或是更多個小夥子對葛蓮產生愛慕之心呢。
這是沈晴徹夜未眠換來的成果。這樣的邏輯關係在沈晴看來自然是順理成章的。她不曾想過因為相貌才開始和一個人交往未免有些膚淺,她隻是相信,喜愛貌美的姑娘或是小夥是人的天性。所以,為了實現最終的目標她專門為葛蓮精心製定了一套改變計劃。想要改變,這些小細節當然不能錯過。所以耳洞是無論如何也得讓葛蓮打了。
雖在情理之外,卻也在意料之中,葛蓮什麼也沒有說,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她也選擇了沉默。幸好在她倆之間有了這樣的沉默並不會顯得尷尬。但也不能長時間這樣,葛蓮知道沈晴心裏窩著火,所以還是自己先鬆了口。
“好了,我承認是我沒勇氣,我答應你好好考慮一下行了吧。”
“這是你自己說的,盡快抽時間啊。”
“隻是說考慮一下,又沒說一定去。”
盡管葛蓮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被沈晴聽得一清二楚。於是她瞪大眼睛,惡狠狠地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一定盡快抽時間’行了吧?”葛蓮把每個字都著重強調了一下。
“這還差不多。”
四十五分鍾的車程對葛蓮來說其實並不算遠,因為她喜歡乘坐公交車。每次乘車時段她就會背背英語,或聽聽音樂,或遐想一會,總之她不會百無聊賴地等著到站下車。可是對於尚且缺乏耐心,又不大喜歡乘車的沈晴來說,這簡直就是煎熬。不過和葛蓮一塊乘車還好,她的暈車症狀能緩解不少。如果換做和任何一個別人一塊乘車,甚或是她獨自一人,每次都會暈得一塌糊塗。說來也奇怪,葛蓮真的就像一劑治療暈車的特效藥一樣,和她一塊乘車真的能緩解不少,有時甚至一點暈的感覺也沒有。對於這種現象沈晴和葛蓮都感到不可思議。曾經沈晴就提出過陪葛蓮去醫院檢查檢查,看看她的體內是不是會釋放出某種治療暈車的化學物質。但是被葛蓮冷臉拒絕了。
在暈車方麵沈晴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了葛蓮是對自己有幫助,但是在沈晴缺乏耐心這方麵,葛蓮就有點無能為力了。剛下了公交車,沈晴就長長出了口氣,就像受盡了牢獄之災後,剛剛刑滿釋放的囚徒。
下了公交車後,還要步行十五分鍾才能到葛蓮的住處。途中要經過一條小吃街。小街雖小,但是特色小吃應有盡有,過橋米線,小籠蒸包,烤雞,烤鴨,味道堪稱一絕。沈晴倒是很照顧這些小老板們的生意,每次經過,她都要買些特色小吃嚐嚐。有時候會一連幾次買同種東西,有時候會換著花樣地買。這條街上的東西她基本上都吃過一個遍了,不知道她這次會買點什麼。
“葛蓮,要不買點肉,買棵白菜,我們回去包餃子吧。”
“啊?”這個提議把葛蓮嚇了一跳,“晴兒,你還真是每次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啊。”
“怎麼樣,這個提議不錯吧。今中午在學校食堂看見賣餃子的時候我就有點想吃呢。”
“額……好吧,今天我就奢侈一把。”
兩人買好了肉和白菜,一回家就趕緊收拾。很快香噴噴的餃子就出鍋了。
“味道真不錯。”沈晴對葛蓮的手藝讚不絕口。
雖然葛蓮的手藝比不上李嫂,但在同齡人當中,葛蓮做出來的飯也是讓人拍手叫好的。
吃完飯後,沈晴仍磨蹭著不肯離開,看來今晚上倆人又要擠一張單人床了。
日子平靜地流淌著,一如他們平靜的呼吸。夏天如此的短暫,似葛蓮短暫的青春,更似她短暫的生命。一切帶有震撼力的警告與預兆都來得太慢、太遲。當一片枯黃的葉子飄落時,沒有人意識到葛天以至,隻有當不勝葛的涼意時,才肯翻開日曆,試圖探尋空氣如此涼薄的原因。是的,隻有在此時才猛然驚覺“原來葛天已經在人間行走了很遠的距離”。
葛蓮的行程被安排的很緊,因為所有的故事注定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裏發生。實在太短了,一個人的一生本來就不長,可是是誰又狠狠地奪去了她生命的二分之一?
但是此時葛蓮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籠統的一生會和別人的有什麼不同,因為她深信了韓醫生和趙護士的話,她相信自己會按部就班地度過一生中的每一個階段。她相信自己隻是那麼多不幸兒中的一個,很平凡的一個,生命本身及她個體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當然也更不會再有一些特殊於別人的不幸遭遇。久而久之她便已經習慣並接受了那種老天同時賜予那麼多人的不幸——從小就是孤兒。甚至從某一瞬間起,這種不幸被葛蓮從另外一個角度轉念成了幸運。這本是迫於生活壓力後不得不寬慰自己的一種自慰法。堅強是假裝的,看得開是假裝的,裝得不夠逼真,隻能令人心酸,換取同情。但若能以假亂真的話,不僅能使旁人肅然起敬,還能蒙蔽自己看向苦難的雙眼,麻痹自己感受苦難的心靈。我們相信葛蓮做到了,因為葛蓮在這樣困苦的生活下不但沒有自怨自艾,反而把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更是以自己的善良真誠結交了幾位知心的朋友。生活壓垮了她的身體,但是她的精神卻在困苦的磨礪下日益強大了起來。
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盲目斷定葛蓮在精神層麵是十全十美的。我們也必須理智且清楚地了解到她自身的一些弱點。我們避開外在的東西不談,光就內在來說葛蓮的怯懦、不自信就是她很大的一個弱點。這已經給她帶來了不少的影響,不管是幼時在孤兒院,還是上了學校她都為此吃了不少虧。當然,因著自己的忍耐與寬容的品行,這些吃了虧的事並沒有給她留下多少陰影。但是在某些方麵,勇氣、爆發力和霸氣的缺失又讓她失掉了很多唾手可得的機遇。為避免做一些對自己的勇氣和信心有嚴峻考驗的事情,她盡量繞開那些通往成功的捷徑,盡量選那條最遠,當然也是最安全最保險的路途。所以學校的一些活動中,葛蓮的缺席一方麵是忙於生計,在一方麵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