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最終把自己的想法跟瑞克講了,因為百畝樹林一帶,隻有瑞克還留在這裏,瑞克靜靜地地聽著,一直沒有說話。
“瑞克,給點建議好嗎?這可不像原來的你啊,你認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嗎?”
“說句實話,露西,如果是在一年前的現在,你來說這個事情,我肯定會反對你的。我會引經據典,找各種理由用盡我的全部辯才說服你留下,盡管你的想法聽起來非常的美妙,我也會把你的那些美好假想的漏洞輕易找出來,比如,你以為荊棘嶺沒人居住,是因為你還沒有發現他們,那裏可能住著你的敵人,危險到處都是——如果你還不聽勸說,我會號召侃姆奧拓、雷蒙他們一起來說服你,對你施加壓力,直到你放棄想要搬出百畝樹林的念頭為止——可是,問題是我已經不是一年前的那個樣子,從去年秋天到現在,半年的時間,這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最近兩個月,現在百畝樹林就隻剩下你一個在住。假如你走了,我和奧拓還有傑克三個做伴兒,也不覺得孤單,可是你去了荊棘嶺以後,那就完完全全是你一個在那裏了,沒有任何依靠,一切重頭開始,你想過這些問題嗎?”
“我可以隨時回來看你們的,或許天氣一冷我就會搬回來的。”露西低聲說道。
“既然這樣,我就沒的可說了,即使你仍堅持自己的主張,哪怕永遠也不回來,我也不想說什麼了。我現在明白了,個人的意誌即使再強大,哪怕他能影響到整個群體,甚至是族群,可是當命運之神真正要決斷的時候,意誌也起不了絲毫作用的。個人意誌作為一個對象,其發展的進程必然會導致一個結果,這個結果是意誌自身無法左右的,就像生命麵對死亡一樣無能為力。換句話說,強硬的個人意誌就是個人本身的命運,他的未來在個人意誌的驅使下,設定好了,容不得做任何改動——除非他能夠徹底改變自己。”
“你決定改變自己麼?瑞克,你現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變得我都感覺到陌生了。”露西說道。
“我不能確信,但我確信自己是在變——這種變是被動的。侃姆、雷蒙、奧拓還有你,以及百畝樹林的命運,都在變,我無法不去思考這些,我要給自己一個能夠解釋這一切的答案。”露西忽然覺得瑞克變得和自己差不多了,以前無論遇到任何艱難險阻,瑞克都會帶領大家克服困難戰勝它們,瑞克在露西意識裏總是高大威武的,可是現在——即使再強大的生命,當它遇到自己無法解釋的問題時,都會陷入深深的迷茫和不安,漸漸變得萎頓,疲憊不堪。
“你們都走了,我呢?我又該去哪裏?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瑞克眼神裏透著灰暗。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荊棘嶺啊,那樣的話,我們還有個照應。”露西眼睛一亮。
瑞克搖了搖頭,“現在我知道,外麵世界沒有我要去的地方,我對環境不敏感,不出意外的話,我會一直在沙坡呆下去,直到老死。”瑞克黯然說道。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瑞克,尤其是當我有困難的。”
“是嗎?我會很高興的。我想我該做些什麼了——關於百畝樹林,侃姆走了,他不再關注這裏了,我要接過他的工作,我要把百畝樹林誌繼續寫下去,或許有一天百畝樹林真的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百畝樹林誌才能算完成。”
“聽起來很悲壯,不要說的那麼遠了。”露西說道。
“嗬嗬,不用傷感,我肯定先死在百畝樹林前麵,以後誰來寫都不管我的事了。”
瑞克不再說話,露西也沒說話,沉寂了一會兒,露西說道,“我忽然明白,為什麼要選擇離開這裏,因為我們大家都被一種不詳或者說消沉的氣氛所籠罩,這樣下去,誰都會活不快樂,誰都無法得救,離開是一種解脫,大家把消沉的氣氛帶走,百畝樹林就會快點恢複起來,如果有新居民搬進這裏,對百畝樹林會是一件好事情。”
“沒錯,你說的很對,我現在有些明白了,不過,還有就是這消沉的氣氛源自那裏呢?——對了,有一個人不要忘記,就是傑克,傑克始終和我們在一起的,不要忘了,百畝樹林的故事就是他想象出來的。”
“你說起傑克,我在夢裏還夢見傑克了呢!荊棘嶺下麵的小溪邊,我看見他默默盯著溪水看,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然後我就轉身離去,奇怪,在夢裏我竟然不認識他,以為他是個陌生人,就走開了,然後聽見他的一聲歎息,醒來後,我才知道那個男孩應該就是傑克。”
“各有各的運命,各有各的緣法,誰也左右不了誰,誰也無法幹預誰的選擇——我想傑克也是為此所苦,無奈之下發出一聲長歎。我忽兒發現自己已經老了,對周邊的世界失去欲望。”
“不要那樣,瑞克,最近是發生了一連串不幸的事情,先是胡蜂騷擾、然後又是那場大夥,之後莫離薩死去,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我想,我們彼此退避,或許為了尋求生命底層的動力之源,侃姆回了老家亂石崗,雷蒙去了白莊,他們都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隻有在那裏才能喚起生命之初的力量,在那裏反思、重新確立自己的位置,重裝上陣,或許到明年的現在,他們就又會回到百畝樹林。”露西說得精神振奮。
“那你呢?你去荊棘嶺目的又是為了什麼?那裏不是你的老家,明年的現在你會回來嗎?”瑞克反問道。
露西如對著鏡子的毛麗可一樣,忽然間表情呆滯——關於這個問題,與其說她還沒有想過,不如說是在有意回避,她隻是憑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行進——很多時候,我們能對外界審時度勢,心如明鏡,可是於我們自身卻一紙空白,否則就是固守一隅,頑固的自戀和剛愎自用。
“我隻是隱隱地意識到,荊棘嶺在召喚我,盡管我不能肯定這種感覺可靠,但我已經陷入很深,無法回頭,我非要去那裏找出答案,否則決不罷休。”露西堅定地說。
“我支持你的選擇,生命就得有些勁頭,不管是否值得,隻要去做就一定不會錯的。你說得沒錯,露西,我想我該出去活動活動,找點事情做,不能在每天過著晨鍾暮鼓的日子。”瑞克抖了抖羽毛,背上的羽毛乍起,抖了抖,然後慢慢恢複原狀。
露西知道瑞克為了轉移話題才這麼說的。
“沒錯,你應該學奧拓多為自己做幾個窩,這樣經常換來換去,就像哪裏都是你的家一樣。”
“嗯,是個好主意。你看,從一來到沙坡,我就一直住在這裏,我想我可以把第二個窩建在沙洲——如果我是隻鵝或者鴨子就好了,我就可以從洋河上麵遊過去。”
“用你那隻竹排,那可是個寶貝,去年你就是用那個竹排救得我和傑克特。”露西說道。
“對了,你不想和奧拓告別嗎?還有傑克。”
“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要離開這裏,奧拓一定會很難過的,我想我先在荊棘嶺住上一陣子,然後再回來告訴他們。”
“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你說起這個,我都忘記了,我找你來就是讓你幫我搬家的。”
“沒問題,東西都收拾好了麼?”
“差不多了。”
“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早上吧!”
“這麼早——”
“我已經想了好久了,就明天。”
“好吧!明天一早我就去你那兒。”
“有些遠,做好心理準備。”露西說道。
傍晚的時候,西邊的天空挪來薄被似的雲層,周圍變得不甚清晰,濕氣來了。
次日天亮的時候,露西沒有看到陽光,整個百畝樹林籠罩著白霧,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可是她已經和瑞克約好今天要搬家的,她把包裹行李搬到樹下,東西很少,其實她自己就可以拿得走的,隻不過她不想一個離開,她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有人做伴,或許會忘記這些傷心的東西。
一會兒瑞克過來了,“要不等霧散了之後再走,或者明天?”瑞克問道。
“沒事的,有霧更好,人工渠上麵一定很神秘,況且太陽又曬不著。”
“隨便你了——就這些東西嗎?洞裏還有吧!”
“沒有了,洞裏就剩一張床了,我想以後回來的時候,還可以住在那裏。”
“這樣很好。”瑞克應到。
出了百畝樹林,霧就小很多了,周圍一片寂靜,上了人工渠南岸,往西走了沒多遠,霧就又變得濃重了,頭頂時而聽到喜鵲清脆的叫聲,露西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和奧拓一起遠足時的情景。
“聽說過奇耾國嗎,瑞克?”瑞克忽然問道。
“沒有,那是什麼國度,在那裏?”
“目前隻有我和奧拓侃姆三個知道,看來侃姆沒有告訴你,故事要從我和奧拓的那次遠足講起,確切地說——”露西仰起頭,看了看天“是從烏鴉的叫聲開始的——”
露西學著侃姆的口吻慢慢地講了下去,等到抵達荊棘嶺的時候,才講完“時間之箭”,霧漸漸散去,已經看到太陽了。
“這就是掬悅溪——我給起的名字,還和去年一樣,水還是那麼多。”露西向瑞克指著身邊那條小溪。
“水看起來很清澈,我喝一口。”說完,瑞克放下行李,低下頭去,深吸一口,仰起脖子,咽下去,又低下去,連喝了十幾口水,“果然非同反響。”瑞克讚道。
他們走進荊棘嶺,然後向嶺上走,走了沒多遠一眼就看到那個土洞,洞口朝著正東,每天陽光最先照到這裏。
瑞克看看了說,“這個位置不錯,背朝風向,冬天不會冷,不過夏天可能會熱。”
“沒事的,我可以想辦法避暑,天氣好的時候,在這裏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百畝樹林。”
“視線的非常寬廣,你隨時可以回去的,我原以為你會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瑞克說道。
露西似聽非聽,她在想著自己的事兒。
露西想著——晚上的時候,她就這樣立在荊棘嶺上,靜靜地注視著遠處神秘的百畝樹林,樹林裏麵閃爍著點點亮光,還有風,那是從樹林裏麵吹出來的風,聽風傳來百畝樹林裏的悄悄話,想著想著,她的眼睛就濕了,她沒想到自己離開百畝樹林是那麼的難。露西後悔自己沒有把百畝樹林看個夠,在她晚上合眼的那一刻,腦海中可以把百畝樹林的輪廓複原出來:這裏是侃姆住的槐樹,前麵就是奧拓的兔子洞,再往南就是雷蒙的木棚……
“這個洞不夠深,下雨的時候可能會淋進來,可以再往裏麵挖,裏麵的土是軟的。”瑞克鑽進洞去,邊走邊用腳刨著地麵。
“是有點兒淺,以後我會天天往裏麵挖的,你下次來得時候,也可以住在裏邊了。嶺上有很多寶貝,一會兒我帶你去看。”
“看得出來,這裏比我的沙坡豐富有趣的多,沙坡沒有這麼多長刺兒的植被,也沒有這條小溪——”
“沙坡下麵也有一條河啊!”
“沙坡下麵哪來的河?”
“洋河”
瑞克忽然一笑,不答。露西領著他,出了洞,繼續往上爬,瑞克回頭問道,“這裏非常安靜,你耐得住寂寞嗎?”
“慢慢適應吧!——寂寞的時候,我去找你們。”露西爬上了核桃樹,瑞克跟著爬了上去。此時已到午時,嶺上霧氣盡散,一派晴朗,陽光照得有些熱,果真有把肚子曬破的氣勢。瑞克閉上眼睛,稍稍休息。露西趕到一陣心慌——我這就已經離開百畝樹林了,我這就已經離開百畝樹林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麼?我不想離開你呀,真的不想離開,可是我又沒有別的選擇——
露西感覺自己的心在流淚,這是一種不能自已的體驗,說不清,道不明,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知曉。
一會兒瑞克醒了,“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們回去吧!”說著瑞克從樹上跳了下去。
走到洞口出,瑞克站住,“我該回去了,你還有什麼事情要辦嗎?”
露西心裏非常難過,她知道瑞克必會說這句話的,“哦,沒什麼事情了,真的就要走麼?真舍不得你這麼快就走,(以後就剩我一個在這裏了。)”後麵半句話露西嘴裏沒說,心裏卻在想。
“我也會常來看你的,在這裏或許真能忘掉那些不快,希望你盡早快樂起來。”說完,瑞克徑直向下走去。
這裏就要剩我一個了——露西望著瑞克離去的背影,忽而體驗到一種被放逐的感覺,當初雷蒙離開百畝樹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那真是心腸如同刀絞一樣的難受。她告訴自己,終有一天她還會回到百畝樹林的,終會有那麼一天。
瑞克身影慢慢向坡下移動,走的那麼平穩。
“你還會來看我的嗎?”露西手呈喇叭狀對著瑞克的背影呼喊道,瑞克回轉身,“我會的。”
“你不會把我忘了嗎?”,瑞克又答應道,“不會。”
“你會讓我去你家嗎?”瑞克笑了笑,“隨時歡迎。”
說完瑞克轉身,眼看就要消失在荊棘嶺了,露西忽然一個衝動。
“那我現在就想去你家。”說著,露西像箭一樣,從荊棘嶺上衝了下來,聽到聲音後,瑞克忽然停住,回頭詫異地看見露西連蹦帶跳地衝下嶺來,露西就要衝到坡底,被前麵一塊巨石攔住,衝上巨石,縱身一跳,在空中伸展四肢,向下滑翔,瑞克張開雙翅,接住了露西。
“怎麼突然又想回去呢?露西,你不是很喜歡這裏嗎?”瑞克說道。
“我看不了你的背影,瑞克,看你的背影漸漸消失,我會很揪心的,受不了的,我要跟你回去,然後一個人再回來。”
“你想見奧拓?”
“嗯,還有傑克,本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離開百畝樹林的,可是我忽然間就想見他們了,仿佛已經好幾年沒見。”
“那好吧,今天你就住到我家,晚上去找奧拓和傑克——對了,奇耾國的故事好像還沒講完吧!”
“哦,是的,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講到那裏了?是‘時間之箭’吧!然後奧拓和我看到洞裏麵有光亮,我們就跟著光亮向洞裏麵走去……”
“奧拓、傑克,還有雷蒙,好久不見你們了,好想你們啊!”露西興奮的像隻和主人半個小時沒見麵的小狗,從傑克身上跳到雷蒙身上,又從雷蒙身上跳到奧拓身上。
傑克笑著說,“是啊,露西,我們最近沒有去百畝樹林看你,一定很寂寞吧!”露西笑著不答。奧拓慢慢地說,“瑞克,最近我想搬到沙坡去住,哪兒有我挖的一個洞,現在天氣一天天變暖,草都長得很高了,我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我和傑克商量,以後就住在沙坡,等到秋天天氣轉涼,我再搬回來。”
“好啊,這下有人和我作伴了。”瑞克點頭笑著說。
“怎麼沒看見毛麗可,毛麗可去哪裏了?”露西忽然問道,“不會又去垃圾場了吧。”
傑克笑著說,“難說,毛麗可已經長大,由不得我們管了。”
“不聽話了。”露西接到。
“貓咪本來就是喜歡自由的。”瑞克說道。
“你說得對,或許去年我們管得他太嚴了,才弄成現在這樣。”傑克說。
“你不要自責,傑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瑞克說道。
“奧拓,你什麼時候搬家,我來幫你,還有瑞克,雷蒙——對了,雷蒙你要去白莊嗎?什麼時候走啊?”露西問到。
“最近吧!你們都搬了,我也不能閑者。”雷蒙說道。
奧拓說道,“既然大家都在,我也不用叫了,一會兒就搬吧!晚上我就不回來了,傑克,你把門鎖好吧!對了,瑞克,今天上午你去哪裏了,我去找你怎麼不在?”
“我和露西——”瑞克正要回答。
“我們去遠足了。”露西說道。
“那好啊!等我的腿徹底好了,我和你們一起去。”奧拓說。
露西對著瑞克一臉苦笑。
雷蒙、傑克目送著奧拓露西瑞克消失在夜色濃重的巷口,周圍似乎又起了霧,感覺吸進的空氣都是濕濕的。雷蒙回過頭來注視著傑克,“你看露西是不是變了。”
傑克搖了搖頭,“我沒看出來。”
雷蒙又說,“毛麗可真的要走麼?”
傑克點了點頭,“是的,昨天晚上他跟我說要離開這裏的,不是玩笑。”
“那你怎麼說?”雷蒙問道。
昨天,傑克和毛麗可。
“莫離薩剛死不久,你為什麼要離開?”傑克問道。
毛麗可說,“我覺得有一個地方在召喚我,每天淩晨時刻,我就能感覺到這個地方的存在,仿佛已經距離它很近,自從那個和我叫同一個名字的毛麗可的出現,我就覺得我不是我自己了,我不再屬於這裏,我應該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出現,他們在等著我——”
“沒人知道的地方,他們又怎會知道是你?”傑克反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他們是在等著我去。”
傑克歎了口氣,“我們對你施加太多的壓力,使你對這裏產生厭惡情緒,但是現在侃姆已經不在這裏,我答應以後沒人再來管你,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你能繼續留在這裏。”
“傑克,很抱歉,這個和你們管我沒什麼關係,貓是不會記恨的,去年侃姆管我的時候,我也根本沒有厭惡他的意思,我自己從沒把那件事情當回事兒。有時候,我都覺得‘我要離開’不是我想要的,而是我身上的另一個聲音,我自己無法控製這些……百畝樹林不是我的歸宿,我的歸宿應該在另外一個地方——從來沒想到過的。”
“唉,那莫離薩呢?你對她真的沒一點兒想念嗎?”
“莫離薩是我的媽媽,可是她已經死了,管不了我了,而且她活著的時候就已經不管我了——但是我會一直記著她。”
“除了她,你不能為照顧過你的人們想一想嗎?你是在他們的影響下長起來的啊!”
毛麗可低下頭,“我的生命是你們給予的,活在你們的陰影下,我就必然被你們的意誌左右,永遠不得自由,可是誰都不會管誰一生,終有一天我會屬於我自己的,這是注定的事情,為什麼不能盡早解脫呢?”
“我明白了,毛麗可,你什麼時候離開?”過了很久,傑克忽然說道。
“你放我走麼?”
“我從來沒有綁著你,又怎麼會放,你是你自己的。”
傑克說完,轉身出去,一會兒又回來,手裏拿了一個畫板和幾隻鉛筆,“你先不要動,我想給你畫個像,莫離薩在的時候,我都沒有給她畫過,現在你要走,我得留點什麼下來。”
傑克把毛麗可抱起來,摩挲著他的身體,正對著他的臉,“毛麗可,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狸花貓,以後記住你是從李莊出來的,你不是流浪貓,你有名有姓,家就在李莊傑克家,別人問起你來,你就這樣回答他。”毛麗可腦袋扭向一邊,眼睛盯著窗外,一直燕子停在屋簷下,他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燕子,瞳仁越來越大。傑克歎了口氣,把他放在桌子上,背對著窗戶,毛麗可耳朵向後豎起,極力傾聽燕子的動靜。
“站好,不要動,仔細看打。”傑克在毛麗可頭頂上拍了一掌。
“這才對,你注視著我,眼睛不要動。”毛麗可就盯著傑克看,看他瞳仁裏麵自己的像。
“毛麗可,你要集中注意力,兩隻眼睛一起看我。”毛麗可就瞪起眼睛注視著傑克。
“毛麗可,你要聽話,眼睛一起盯著我看。”傑克又重複道。
“我已經盯著你看了——還要怎樣?”毛麗可終於有點不耐煩。
“你的右眼怎麼一直斜著,瞳仁沒有對著我。”
“我不知道。”傑克把毛麗可左眼擋住,讓他用右眼看,右眼轉過來對著他,傑克放開毛麗可左眼,左眼又斜到一邊。
“奇怪,怎麼你的兩個瞳仁不能聚到一起,你對著鏡子看看。”傑克把毛麗可抱道鏡子邊上,毛麗可對著鏡子,用左眼看時,右眼斜著,右眼看時,左眼斜著,兩隻眼睛總有一隻是斜著的。
“真奇怪,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貓咪也會有斜眼的,毛麗可,你的眼睛是不是看東西看不清楚啊,來,我來給你測量一下。”傑克把毛麗可抱在視力表前,“先測左眼,我指哪個,你說哪個……”
結果毛麗可兩眼視力一樣,沒有近視弱勢的跡象。
“算了,毛麗可,我就照著你斜眼的樣子畫吧,好看與否,那也總是真實的你。”傑克仍舊把毛麗可放到桌子上,畫著畫著,他就想起莫離薩了,最近幾天晚上臨睡前,他總以為莫離薩會在門外麵,“喵嗚”叫他開門,他就這樣直著耳朵聽著,一直沒有等到。
“好了,毛麗可,你活動活動吧!一會兒吃飯的時候記著回來。”傑克忽然間畫不下去了,把畫拿起來端詳,紙上隻是一隻貓的臉和身體的輪廓,傑克自語道:“這個不是愛麗絲在夢中看到的那個咧著嘴笑的柴郡貓嗎?可惜毛麗可不會咧著嘴笑,也不會先把臉露出來,然後是身體——可是毛麗可的眼睛是斜的,這點柴郡貓比不上他。”傑克把毛麗可畫像放進畫夾。
“然後呢,他晚上有沒有回來?”雷蒙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