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仆人西蒙
引言
女主人吃了一驚,說:“為什麼,親愛的西蒙?我們一向待你很好。你在我們家待了這麼多年,我們對你也很熟了。坦白地跟我說,——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對工錢不滿意?要是這樣,那就增加好了。我們絕不會虧待你,你就仍然待在我們這兒吧。”
柔弱的人
〔俄羅斯〕契訶夫
前幾天,我曾把尤麗婭·瓦西裏耶夫娜請到我的辦公室來,她是孩子的家庭教師,我請她來,是想結算一下工錢。
我對她說:“請坐,尤麗婭·瓦西裏耶夫娜!我們算算工錢吧。您也許要用錢,可您太拘泥禮節,自己是不肯開口的。我們事先講妥,每月三十盧布……”
“是四十盧布。”
“不,三十……我這裏有記載,我一向按三十付您的工資的。您……待了兩個月……”
“兩個月零五天。”
“整兩個月,我這裏是這樣記的。也就是說,我們應給您六十盧布。扣除九個星期日……實際上星期日您是不用和柯裏雅一塊兒學習的,隻不過是在遊玩……還有三個節日……”
家庭教師一下子漲紅了臉,手指牽動著衣襟,但一言不發……
“三個節日一並扣除,應扣二十盧布……柯裏雅有病的四天沒學習。您和瓦裏雅一個人學習……你牙痛三天,我內人準您午飯後歇假……十二加七得十九……還剩……嗯……四十一盧布。您算一下……對吧。”
家庭教師神經質地咳嗽起來,她的下巴一個勁地抖動,兩眼發澀,眼淚就在眼圈裏湧動。
她擤了擤鼻涕,但是,仍一言不發!
“新年底,您打碎一個帶底碟的配套茶杯。扣除兩盧布……按理茶杯的價錢比這高得多,因為,它是傳家之寶。上帝保佑您,我們的財產到處丟失!而後不久,由於您的疏忽,柯裏雅爬樹撕破了禮服……扣除十盧布…….女仆盜走瓦裏雅皮鞋一雙,也是由於您玩忽職守,您應對此負責,您是拿工資的嘛,所以也就是說,再扣除五盧布……一月九日,您從我這裏支取了九盧布……”
“我沒支過!”尤麗婭·瓦西裏耶夫娜小聲說。
“可我這裏有記載!”
“……那就算這樣,也行。”
“四十一減二十七得十四。”
家庭教師挺直而秀氣的小鼻子尖兒上滲出了汗珠。
可憐的小姑娘!
她用顫抖的聲音說:“隻有一次我從您夫人那裏支取了三盧布……,除此之外沒支過……”
“是嗎?這麼說,我這裏漏記了!從十四盧布再扣除……,諾,這是您的錢,最可愛的姑娘!三盧布……三盧布……再加三盧布……一盧布再加一盧布……請收下吧!”
我把十一盧布遞給了她……她接過去,喃喃地說:“謝謝。”
我拍案而起,在屋內來回踱步。憎惡使我躁動,令我心神不安起來。
“為什麼‘謝謝’?”我問。
“為了您給的錢……”
“可是我克扣了您,鬼知道,這根本就是搶劫!實際上我偷了您的錢,您為什麼還說‘謝謝’?”
“因為在別處,一文錢也拿不到。”
“拿不到?怪啦!我剛才是和您開玩笑,這玩笑太殘酷了……我要把您應得的八十盧布如數付給您!呐,事先已經給您裝好在信封裏了!為什麼不抗議?為什麼一言不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笨嘴拙舌行嗎?難道可以這樣軟弱嗎?”
她苦笑了一下,一言不發,我卻從她臉上的神態裏看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
“可以。”
我請她對我的玩笑給予寬恕,接著把令她大為驚奇的八十盧布遞給了她。她羞怯地點了一下就走出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沉思著——
在這個世界上,做個有權勢的強者,原來如此輕而易舉!
興奮
〔俄羅斯〕契訶夫
半夜十二點!
米佳·庫爾達飛也似的衝進父母的住處,風風火火跑遍每一個房間。
他頭發蓬蓬,情緒激動。
父母已經躺下了,幾個上中學的弟弟也睡著了,隻有妹妹還趴在被窩裏讀一本小說的最後一頁。
“你從哪兒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父母驚奇地問道。
“噓,先別問!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沒想到,怎麼也沒想到!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興奮得無法站立,坐在安樂椅上,哈哈大笑起來,“這真是難以想象!你們看!”
妹妹首先跳下床,把一條被子披在身上。
緊接著,那幾個中學生也醒了。
“你的臉色很不好。”母親關切地問。
“這是由於興奮,我的好媽媽!要知道,現在,整個俄羅斯都知道我了!整個俄羅斯!以前,隻有你們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十四等文官德米特裏·庫爾達羅夫,可現在不同了,整個俄羅斯都知道我了!好媽媽!啊!我的上帝!”
米佳跳起來,又在各個房間跑上一陣,然後坐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快說說!”
“你們如同動物一樣的生活,不看報紙,不留意眾所周知的事情,你們知道嗎?報紙上的事情是多麼奇妙啊!隻要有什麼事情發生,馬上就會公之於天下,什麼也瞞不住,我是多麼幸運啊!啊!上帝啊!隻報道那些知名人士的報紙,居然關注起我來了。”
“你說什麼?報紙上?什麼報紙?”父親臉色發白。
母親望著聖像,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中學生們跳下床來,隻穿著相同式樣的短睡衣,站到哥哥的身邊。
“是的,報道我!現在,整個俄羅斯都知道我了!您,我的媽媽,請把這份報紙收起來吧,做個紀念!沒事兒的時候拿出來讀一讀。”
米佳從口袋裏掏出一份報紙,遞給父親,指著那上邊藍鉛筆畫過圈的版塊兒說:“念吧!”
父親戴上了眼鏡。
“快念呀!”
母親又在畫十字。
父親咳嗽了一聲,念道:“十二月二十九日,晚上十一點鍾,十四等文官德米特裏·庫爾達羅夫……”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往下念吧!”
“德米特裏·庫爾達羅夫走出坐落在……勃尤亞街的科茲欣啤酒館時,已是醉醺醺的……”
“我這是和謝緬·彼得羅維奇在一塊……所有的細節都寫到了,往下念吧,念吧,聽著!”
“已是醉醺醺的。他滑了一跤,摔倒在停靠在旁邊的一匹拉雪橇的馬的蹄子底下。馬車夫是一個農夫,名叫尤赫諸夫斯基。那匹馬受到驚嚇,從庫爾達羅夫的身上跳過去,它身後的雪橇從他的身上碾過去……馬在大街上狂奔,最後被幾個看管院子的人攔住了,起初庫爾達羅夫不省人事,後來,醫生給他做了檢查,他的後腦勺受到了撞擊……”
“我那是撞到車轅子上了。好爸爸,往下念吧!”
“他的後腦勺受到輕度的震蕩。警察局把事件的全過程做了記錄,受傷者得到了治療……”
“他們讓我用涼水冷敷後腦勺了。”他解釋著,“現在全念完了吧?啊,事情就是這樣,現在,全俄羅斯都傳開了!”他伸出手,叫著,“拿過來!”
他接過報紙,折好後放入口袋裏。
“我得去羅卡羅夫家,讓他們看看……還有伊瓦尼茨基一家,還有娜塔莉婭·伊萬諾夫娜,還有阿尼西姆·瓦西利伊奇……我得走了,再見吧!”
米佳戴上別著帽徽的製帽,又手舞足蹈地跑出去了。
純種狗
〔俄羅斯〕契訶夫
陸軍中尉杜博夫是個老軍人,年紀已經不小了,他正跟誌願入伍的克納普斯坐在一起喝酒。
杜博夫指著自己的狗米爾卡對克納普斯說:“多好的一隻狗呀!非常……出色的……狗!您仔細看它的嘴臉!光看這個算什麼!要是碰上喜歡狗的人,就憑這副嘴臉,一定會出兩百盧布的價錢!您不信?關於這些您是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可是……”
“要知道,這是賽特獵狗,純英國種!打獵時的狀態是無法想象的。而嗅覺,天呀,多麼靈敏的嗅覺!您知道我買它的時候花了多少錢嗎?那時它還是一個小狗崽。一百盧布!頂呱呱的狗!小……淘氣,米爾卡!傻……瓜,米卡爾!來,到我這兒來,來,我的小狗兒……”
杜博夫把那狗叫到自己的身邊,在它的額頭上吻著,眼淚奪眶而出。
“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我的美人兒……小淘氣。你是愛我的,米爾卡,難道不是嗎?好啦。”中尉突然麵色一變,大叫起來,“滾開!你的髒爪子弄髒了我的製服!”他又轉向克納普斯,“的確,買這隻小狗,我花了一百五十盧布!由此可見,價值如何!隻是………有些遺憾,我沒有時間去打獵!狗會閑出毛病的,埋沒了它的才能……所以嘛,我打算把它賣掉。您買下它吧,克納普斯,您一輩子都會感激我的!噢,要是您帶的錢不夠,那好吧,我打個折,半價……五十盧布賣給您!”
“不,親愛的……”克納普斯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是一隻公狗,我也許會考慮。可是……”
“什麼?”中尉吃驚地瞪大眼睛,“您怎麼了?克納普斯,米爾卡不是公狗?哈哈!照您這麼說,它是什麼狗呢?母狗?哈哈……”他搖搖頭,“好家夥,您連公狗母狗還分不清呢!”
“您的意思……好像我是一個瞎子,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克納普斯感到委屈,“當然是條母狗!”
“也許您還會說我是個娘們兒呢!您呀您,您還是技術學校畢業的!看看清楚,這是一條純正的公狗!而且,比任何一條公狗都要棒!可您怎麼說?說……不是公狗!哈哈……”
“對不起,您……簡直把我當作了傻瓜……我感到非常難過……”克納普斯說。
“好吧,不買,隨便……不買算了……跟您講不明白!您也許馬上會說,它沒有尾巴,……不買。我是想給您點好處,”他扭了一下頭,叫道,“勤務兵,拿點白蘭地來!”
勤務兵送來了酒,兩位朋友各自斟上一杯,沉默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即使是母的……”中尉有些悶悶不樂,他下意識地盯著酒杯,打破了沉默,說,“真奇怪!有人給您送來一些小狗,無論公母,每隻都是二十五盧布……任何人都會向您搶購的小狗。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麼隻對公狗感興趣!母狗比公狗要好上一千倍,母狗更知恩圖報,更愛您……噢,好吧,如果您害怕母狗,這一隻,米爾卡,二十五盧布賣給您算了!”
“不,親愛的,我不要!第一,我不需要狗;第二,我一分錢也沒有。”
“您早就該直說了。”
勤務兵送來了煎雞蛋。
兩個人默默地吃了起來,一碟雞蛋吃完了,誰也沒說話。
“您是一個好人,克納普斯,誠實的人……”終於,中尉一邊擦嘴,一邊打破了沉寂,“就這樣讓您走,我會感到遺憾的,真見鬼……您知道嗎?這條狗,我白送給您了!”
“我往哪兒擱它呀!親愛的?”克納普斯歎了一口氣,說:“在我那兒,誰能服侍它呢?”
“嘿,不需要,不需要……您真是的!不需要,不需要那樣……喂,您坐下,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呀?”
克納普斯酒足飯飽,伸了個懶腰,拿起帽子準備走,他說:“時間到了,再見吧……”他打了一個哈欠。
“等一等,我送送您。”杜博夫也站了起來。
他們來到街上,默默地走了一百餘步。
“您知道不知道,這條狗能賣給誰呢?”還是杜博夫先開了腔,“您有這方麵的熟人嗎?狗,您已經看過了,純正的英國賽特狗,可是……我決心不要它了!”
“這個……親愛的,我真不知道……在此地我一個熟人也沒有。”
一直走到克納普斯的住處,兩個人都沒再出過一聲。
在克納普斯住處的門口,克納普斯已經推開了小門,杜博夫才咳了一聲,有些躊躇地說:“那麼,您知不知道,此地那些……剝獸皮的人要不要狗?”
“也許要吧,我也說不準。”
“明天我就叫勤務兵去!去它的,讓那些人剝了它的皮!可惡的東西,不但弄髒了我的房間,還偷吃光了廚房裏的肉,下賤胚!如果種好也行,可是鬼知道,它隻是一隻獵狗相配的雜種。”
杜博夫很是氣憤。
“晚安!”他說。
“再見!”克納普斯說。
小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外,隻留下杜博夫一個人。
胖子和瘦子
〔俄羅斯〕契訶夫
有一對朋友,一個是胖子,一個是瘦子,他們在尼古拉葉夫斯基鐵路的一個火車站上不期而遇。胖子剛剛在車站上吃完飯,嘴唇上泛起一片油亮,如同熟透的櫻桃。他的嘴裏散發著白葡萄酒和香橙花的氣味。瘦子剛剛跳下火車,手裏提著皮箱、包裹、硬紙盒。他嘴裏則散發出火腿和咖啡渣的氣味。他背後站著一個下巴很長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和他們同行的還有一個男學生,個子很高,總是眯起一隻眼睛,那是他們的兒子。
“波爾菲裏!”胖子看見瘦子,大聲地叫起來,“是你嗎?老朋友!多少個冬天,多少個夏天,沒有見到你啦!”
“哎呀!”瘦子也驚訝地叫起來,“米沙!我兒時的夥伴!你打哪兒來?”
兩個朋友相互擁抱,吻了三回,彼此上下左右地打量著,眼睛裏溢滿了淚水。
“親愛的!”瘦子說,“真是想不到!真是出人意料!嗯,好好瞧著我別動!還是跟從前一樣帥氣!還是那麼儀表堂堂,大少爺!天哪!你怎麼樣?發財了?結婚了?你看,我已經結婚了……這是我的妻子露易絲,她娘家姓萬增巴赫……路德派的教徒……這是我的兒子,名叫納發納伊爾,三年級的學生。”他又把頭轉向妻子與兒子,介紹說:“這是我小時的朋友,納發尼亞!我們小時候是同學!”
那個高個子男孩想了一想,脫下帽子。
“我們小時候是同學,”瘦子接著說,“你還記得那時大家怎樣拿你開玩笑嗎?大家給你起了一個外號叫赫洛斯特拉托斯,因為你拿紙煙燒壞了一本書;我呢,外號叫厄菲阿爾忒斯,因為我愛傳小話搬弄是非。哈哈!……那時候咱們都是小孩子啊……別難為情,兒子,走到他跟前去……”
納發納伊爾想了一想,還是躲到他父親的背後去了。
“那麼,你的境況怎麼樣,我的朋友?”胖子問,熱情地注視著他的朋友,“你在哪兒做官?你做到幾等官啦?”
“是在做官,親愛的!我已經做了兩年八等文官,得了斯丹尼司拉夫勳章。但薪水很少……嗯,我妻子是音樂教師,我呢,私下裏用木頭做煙盒。挺好的煙盒!我賣一盧布一個。如果有誰一次買十個或是十個以上,你知道,我就打點折。我們總算對付過下來了。你看,我原來做科員,現在調到這兒來做科長了……往後我就在這兒做事。那麼,你怎麼樣?親愛的,恐怕你已經做到五等文官了吧?嗯?”
“不,親愛的,你還得再往高點兒說才成,”胖子說,“我已經做三等文官了……我有兩枚徽章了。”
瘦子的臉色突然變白了,整個人也呆住了,可是,一瞬間,他臉上的肌肉便向四麵八發扭動,做出又燦爛又暢快的笑容,仿佛從他臉上、眼睛裏都迸出火星來似的。他聳起肩膀,彎下腰,縮成一團了……他的皮箱啊、包裹啊、硬紙盒啊,好像也聳起肩膀,皺起了臉……他妻子的下巴也變得更長了;就連他兒子也挺直身體立正,並係好製服上所有的扣子……
“大人……我……榮幸之至!鬥膽說一句……小時候的朋友忽然變成了大貴人!嘻嘻!”
“唉,算了!”胖子皺著眉,“幹嗎用這種口氣說話?你我是從小的夥伴,用不著官場的那一套奉承!”
“求上帝憐恤……您老人家說什麼話?……”瘦子賠著笑臉說,身體縮得更小了,“大人的恩情……如同使人再生的甘露……大人,這是我兒子納發納伊爾……我妻子露易絲,某種程度上的路德派教徒……”
胖子本想提出抗議,可瘦子的臉上出現那樣的尊崇、諂媚、恭敬有加的醜相,弄得他一陣惡心。他扭轉過頭去不看那瘦子,伸出手去告別。
瘦子伸出三個手指頭握一握他的手,全身彎下來鞠躬,把全身的力氣都擠到臉上賠笑:“嘻嘻嘻!”他妻子也賠著笑臉。他兒子也把兩腳靠攏,製帽都掉到地上去了。
這三個人,都體會到了那種愉快的驚奇!
一個東方的傳說
〔俄羅斯〕屠格涅夫
巴格達的人,誰不知道宇宙的太陽——伽法爾2呢?
許多年以前,伽法爾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有一天,他在巴格達郊外散步,忽然聽見一聲嘶聲叫喚,有人在哀呼救命。伽法爾在一般他這樣年紀的年輕人中間是以聰慧多智出名的,而且他有惻隱心,並自恃有氣力。他朝那叫聲的方向跑去。他看見一個衰弱的老人,被兩個強盜按在城牆上,他們正在搶他的東西。伽法爾抽出他的劍,向那兩個惡漢衝去。他殺死一個,另一個被他趕走了。得救了的老人便跪在恩人的麵前,吻他的衣角,說道:“俠義的年輕人,我應當報答你的慷慨行為。我雖外貌是一個可憐的乞丐,不過那隻是外貌而已。我並不是一個平常人。你明天大清早到商場來。我在噴水池旁邊等你,那時你會相信我說的是真話。”
伽法爾想:這個人看外貌的確是一個乞丐,可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會有的,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於是,他回答道:“很好,老伯伯,我要來的。”
老人注意地看了看他的臉,便走了。
第二天早晨,太陽剛出來,伽法爾就趕到商場去。老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一隻肘拐靠在噴水池的大理石盤上。他默默地牽著伽法爾的手,把他帶進一個四麵圍著高牆的小花園裏去。花園的正中,一塊綠色草坪上長著一棵很奇特的大樹。這樹像是扁柏,隻是它的葉子是天藍色的。朝上彎著的細枝上懸著三個果子——三個蘋果:第一個是長的,不大不小,像牛奶一樣地白;第二個大而圓,鮮紅色;第三個帶黃色,小而起皺。雖然沒有風,整棵樹都在微微打戰。它發出一聲尖脆響亮的哀叫——它好像知道伽法爾來了似的。
“年輕人,”老人說,“你可以在這三個蘋果中隨便摘一個。不過你要知道,你要是摘白的來吃,你就會變成人中最聰明的;你要是摘紅的來吃,你就會像猶太人洛齊斯爾特那樣的有錢;你要是摘黃的來吃,你就會得到一般老婦人的歡心。你打定主意吧!不要遲疑了。一個鍾頭以後,蘋果就會枯萎的,連這棵樹也要沉到地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