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灑北疆(一)(1 / 3)

“嘀嘀噠!”

伴隨著嘹亮的軍號,齊寶國從夢中醒來。

天,才蒙蒙亮,迅速整理好了臥具,齊寶國披上披風,出了營帳。

士兵們也已經準備完畢,列著整齊的隊伍前往校場操練。

依照軍規,士兵們每日卯時四刻均要操練,謂之晨操,風雨無阻,不過隻是些跑跑跳跳的科目。齊寶國隨意看著幾列士兵從身邊走過,吸著清爽的空氣,伸了伸腰板,向巴雅爾的營帳走去。

“巴雅爾!”齊寶國在帳前喚了幾聲,卻隻見巴雅爾的扈從從帳中出來,匍匐在地上,一麵筆畫一麵告訴齊寶國,巴雅爾已經去馬廄了。

齊寶國回身便往馬廄走。

姚世賢和他的兄弟們是從海上起家,在風高浪急的大海上,靠著強大的戰船和優秀的水手,雄視四海,但是當他們決定插手遼東事務後,他們的短處便暴露出來。

依靠完全火器的隊伍,盡管依托戰船,在沿海仍然可以所向披靡——齊振華僅用了幾個時辰便拿下了旅順,然而,等到隊伍逐漸脫離了戰船的保護和支持,麵對飄忽不定的敵人,在人數也占盡劣勢的他們,便絲毫不能有所作為了。

即時通過周密的布置,依靠火炮、火槍,他們可以抵擋住騎兵致命的衝擊,卻無論如何不能能擊敗麵前的敵人,更不用說給敵人以沉重的打擊。

麵對騎兵,最有效的,仍然是騎兵!

意識到這些問題之後,齊振華、齊降龍便努力培養自己的騎兵。經過幾年的努力,總算組建起來一隻可以征戰沙場的騎兵隊伍,但是由於滿人封鎖馬源,這支隊伍總共不過兩千人。

正如火槍是步兵的根本,對於騎兵來說,戰馬則是他們最為珍貴的寶物。

這對於巴雅爾來說,自然不能例外,何況他是一個生在馬背,長在馬背的蒙古人。

遠遠望見巴雅爾在給自己的愛駒樹立毛發,整理鞍韉,齊寶國靠上前去,“師傅!”

巴雅爾嗯了一聲,將鞍韉備好,齊寶國也趕忙將自己的坐騎備好,跟在巴雅爾身後。

來到漢人的世界,已經許多年了,由隨從做起,巴雅爾輾轉留在了齊降龍的隊伍裏。為了籌建自己的騎兵隊伍,真正能上戰場的騎兵隊伍,齊振華可謂是煞費苦心,用精製的火槍火炮向駐守遼東的關寧軍換馬,甚至同韃子交易,購買馬匹,而像巴雅爾這樣更為緊缺的優秀騎手,他自然是不能放過。

但是巴雅爾畢竟生長在蒙古草原,他並不能完全熟悉漢人的世界,他如同平常一般履行自己的職責,卻不知,他身後齊寶國的心中,卻依然是翻江倒海一般。

齊寶國,作為齊振華的嫡出次子,自天啟七年落入塵世以來已經是第十四個年頭了。與兄長齊經國一樣,作為齊振華的兒子,他們的命運早已注定,他父親的事業,遲早是要有他們來繼承的。

自然,對於他們的培養,齊振華也算是煞費苦心。從六歲上他們便開始接受齊振華的強製教育,書自然是不能少讀,但是俗話說破萬卷書,行萬裏路,為了避免他們成為紙上談兵的廢物,齊振華狠狠心,將他們早早丟到隊伍裏曆練。

這一對注定要卷入那滾滾大潮的兄弟倆個,似乎也清楚地知道自己那不可抵抗的命運,對於父親的安排,也是樂於從命。

如果沒有意外,齊振華會為他們安排好一切,等他們再大一些,便水到渠成地做個守成的二世祖,隻是老天爺有自己的想法,總不會讓凡人擺布,正當齊振華以及他的兩個兒子沿著時間的軌道順利前進之時,意外,便這樣發生了。

對於洪承疇,幾下交往,齊振華已經撤地對他喪失了信心,盡管他曾經在剿匪的戰場上屢建功勳,但那畢竟是紀律散漫缺乏經驗又沒有堅強意誌的流賊,而眼下他要麵對的,卻是天下一等一強悍的八旗子弟。

這些身披堅甲,手持利刃的八旗勇士,已經以摧枯拉朽的宏大氣魄,徹底瓦解了大明在遼東二百年的統治,並已經將兵鋒遠遠深入到了天朝腹地。麵對這些馬背上的勇士,朝廷,早已是風聲鶴唳,若不是出了個不怕死的袁崇煥,如今皇城裏端坐的皇帝姓什名誰,隻怕也是個疑問了。

可惜這道光芒,伴隨著袁崇煥的逝去,最終歸於沉寂。袁崇煥的繼任者,盡管仍然控製著袁崇煥一手調教出來的關寧軍,盡管關寧軍仍然可以在戰場上讓韃子退避三舍,但不論是佯叛複歸坐鎮錦州的祖大壽,還是躊躇滿誌戰功赫赫的洪承疇,都缺乏了袁崇煥的勇氣。

同韃子一決雌雄的勇氣。

在虎視眈眈地皇太極麵前,盡管遼西防線有驚無險又度過了這些歲月,卻已經有了袁崇煥時期,那種步步為營,主動出擊的魄力,在關寧軍東奔西走疲於奔命的歲月中,皇太極解決了其他所有對手,而關寧軍,隻是苟延殘喘地勉強維持著。

盡管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盡管開始的時候還看不出皇太極一絕死戰的決心,但是幾次麵對絕佳的戰機而不敢爭取勝利,已經證明了一切。如今皇太極的意圖愈加明顯,他已經將國忠一半精銳布置在了錦州城下,在這個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關鍵時刻,洪承疇,以及他的關寧軍,已經喪失了先機。

對於這樣的一支隊伍,這樣一位統帥,齊振華無法相信,在這場戰鬥中,洪承疇能夠帶來任何了以慰籍的戰果,等待他的,將是徹底的失敗。大明天朝,也將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最終走完他的生命。

手頭的一點人馬,對於即將到來的大決戰——兩個王朝的命運之戰——似乎也無能為力。麵對兩方二十餘萬大軍,區區二三萬兵馬,似乎確實單薄了許多,何況洪承疇的心裏,對自己未必有什麼閃念。

對於朱家,齊振華本沒有什麼好感,對於大明,他也不會不顧實際,冒死一戰。他現在的目標很簡單,便是用手頭的一點力量,為自己,自己的親眷,以及漢人,多留存一些希望。隻要隊伍在,即使一時河山淪喪,他日也是能夠奪回來的。

或許此前數十年裏,上蒼對於齊振華太過寬厚,這一次,好運並沒有降臨到齊振華的頭上。

盡管他明白洪承疇一時未必敢拿他開刀,對於他離開寧遠也未必會加阻攔,他卻萬萬沒有想到,在他東歸的路上,竟真的遇見了韃子的遊騎。

盡管皇太極的隊伍已經緊迫在錦州城下,但是從寧遠往鬆山一路,究竟距離錦州尚有數十裏間隔,盡管韃子的遊騎確實失常出沒,但數百人的隊伍,在這裏,終究還是稀罕至極的。

但是,事實總是殘酷的,麵對三百餘人的韃子騎兵,齊振華身邊的幾個護衛,便實在顯得單薄了,根本沒有裝填彈藥的時間,轉瞬之間,這跟隨了齊振華十數年的衛士們,便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在海上風雲赫赫的齊振華,便在這意外的變故中,成為了韃子的階下之囚。

大戰在即,齊振華卻突遭意外,如晴天霹靂一般震碎了軍心!

所有人都切實感受到了皇太極的壓力,但主帥齊振華心中到底是什麼打算,士兵們不清楚,齊降龍等將領同樣不甚明了。數萬大軍已經集結在了鬆山和覺華兩地,麵對皇太極多多逼人的進攻,是戰,是撤。戰,如何戰?撤,又如何撤?

何況,另一件事更加困擾著他們!

盡管齊振華著力培養了一批將領,卻沒有指定真正的副帥!步軍的戴衍功、齊降龍等各領一部,卻隻是本部統帥,水師亦然。齊振華突遭變故,大軍頓時群龍無首,以步軍說,論功勞齊降龍功勳卓著,但是戴衍功部卻是齊振華的直屬隊伍,何況,齊振華尚有二子經國、寶國!子承父職,帥印當由齊經國接掌,然而齊經國也不過十五六的年紀,又多在水師效力,常在步軍的齊寶國本為次子,年紀更幼,此時雖身在軍中,但讓大家擁他上位,隻怕也難以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