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沁蘭咬著嘴唇,她當然知道皇澈天不容小覲,可是,殺一個孩子,她下不了狠心!
國師與禦林軍首領交換了眼色,“殺,一個不留。”
“國師!”慕容沁蘭猛然大喊,卻對上國師肅然的眼神,裏麵已現殺意,她心知無法阻止,“不要殺皇訣。”
國師不以為然的看著她,“皇後應當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若等皇澈天回朝,一切都不好辦了。”
她無言,無力的坐在榻上,“一切,都交給國師了……”
國師滿意的看了她一會,眼神示意禦林軍動手。
擋在淑妃身前的最後一名侍衛也倒下了,侍衛統領周顯被禦林軍圍住,身負重傷,鮮血順著劍鋒滴下來,他跪在地上,望著天愴然道,“皇上……”聲音哽在喉間,再也發不出來,十幾支長劍刺穿了他的胸膛。
長劍拔出,鮮血噴濺而出。
“啊……周統領……”淑妃渾身上下濺滿了血,睜大眼望著周顯的身體慢慢倒下,嚇的跌坐在地,不停顫抖,呆呆看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說不出一個字來。
“母妃……”皇訣擠過禦林軍,撲到淑妃身邊,躲在她的懷中,哭喊,“母妃,你怎麼樣?母妃,不要丟下訣兒……”
“訣兒,訣兒……”淑妃回過神,緊緊抱住皇訣。
皇訣爬起來,挺直了身子,瞪著眾人,“本太子在此,誰敢傷害我母妃,待父皇班師回朝,將你們這些奴才全都砍了,唔……”
淑妃驚慌失措的捂住皇訣的嘴,將他緊緊摟在懷中,“訣兒是太子,你們,你們不能傷害他……”
禦林軍中間緩緩分開一條路,隻見國師從中走來,站在淑妃二人麵前,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母子,“他若不是太子,或許本座能饒他一命。”
淑妃如遭雷擊,紅唇顫抖著說,“國師,你不要傷害訣兒,皇上回宮後,本宮讓皇上下旨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你不要殺他,不要殺他……”淑妃淚如雨下,知道大勢已去,國師控製著禦林軍就等於控製了整個皇宮,他若要殺她們母子,易如反掌。
國師冷笑,“皇上回宮,你豈肯放過本座?”
淑妃似霜打過的茄子,知道今日難逃一劫,她抱緊了皇訣,嚶嚶哭泣。
黑夜森森,火光閃耀,慕容沁蘭隻覺得徹骨的寒冷,她摸上小腹,手指攥緊。
孩子,原諒我……
青州城外三十裏,寒風冷冽,鬼影竄動,禿鷹盤旋,兩軍交戰之後,屍體堆積如山。
雙方損失慘重,兩敗俱傷。
大帳內,皇澈天正與幾位大將圍著地圖商議戰事,忽然有士兵來報,被荊軍俘虜的楚校尉逃離荊國俘虜營,負傷而回。
皇澈天讓幾位將軍回避,召見楚桓。
楚桓身穿荊軍士兵的衣服,肩膀負了傷,隱隱滲著血,臉上滿是髒汙,可是他絲毫沒有狼狽之色,舉手投足間依舊處變不驚。
皇澈天打量了他許久,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半晌,他走到楚桓麵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朕以為你死了,楚校尉真是命大。”
楚桓淡淡笑道,“或許是屬下命不該絕。”
“說說看,你是怎麼逃出來的?”皇澈天興趣盎然。
兩人在八角桌邊相對而坐,侍從們備上美酒佳肴,玉盤珍饈。
舉杯對飲,楚桓放下酒杯,“屬下殺了荊國俘虜營的守衛,喬裝成荊國士兵,才逃了出來。”
皇澈天微笑不語,楚桓俊眉一挑,“皇上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高興,楚校尉回來,朕又多了名得力幹將,楚校尉可知,驃騎將軍陣亡了……”
東華宮,輕煙嫋嫋,香味彌漫。
慕容沁蘭坐在床沿,靜靜看著熟睡中的孩童,稚嫩的小臉蒼白一片,卷曲的睫毛抖動著,小嘴微張,似乎正被夢魔纏繞。
輕輕歎口氣,昨晚,國師親手刺死了淑妃,就在他也要刺穿皇訣的身體時,倒地的淑妃卻如鬼魅一般爬起來,奮力擋在皇訣身前,為皇訣擋住了那一劍。
那樣的情景,任誰見了,都會動容,也許是因為她的腹中有個小生命在成長,當她看見淑妃被刺穿身體仍要拚死保護皇訣,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什麼是母愛,如果換成是她,也會和淑妃一樣的。
當國師手中的長劍再次刺向皇訣時,慕容沁蘭伸手握住了劍,割破了手心,鮮血直流,國師看了她許久,終是答應饒皇訣不死。
皇訣被淑妃的慘死嚇破了膽,他愣愣看著淑妃浴血的屍體,竟不知哭泣,昏迷倒地。
慕容沁蘭將他留在了東華宮,她想好好照顧他,更是以防國師改了主意又要殺他。
“皇後……”綠兒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低聲說,“藥來了。”
慕容沁蘭回神,對綠兒說,“你喂他吃藥。”
“是。”綠兒點頭,坐到床邊輕輕扶起皇訣,給他喂藥。
慕容沁蘭站在一旁,看著綠兒將黑稠稠的藥汁灌入皇訣口中,希望國師給的這藥,能保他一命。
一名宮娥來報,“皇後,國師求見。”
國師?他此時來,不會是想殺皇訣吧?
慕容沁蘭眉頭皺起又舒開,“請國師進來,你們都退下吧!”
綠兒替皇訣蓋好被子,端著空碗與宮娥們齊齊退下了。
國師身形如風,越過屏風,闊步而來,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床上皇訣喝了藥之後,睡的沉穩起來,國師淡淡掃了一眼,“藥喝了?”
“剛剛服下。”慕容沁蘭應著,走到國師麵前,擋在他與皇訣之間,她怕他一出手便要了皇訣的命。
國師眉頭一皺,笑道,“你如此在意他?”
慕容沁蘭不置可否,“他隻是個孩子,吃了藥,醒來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國師可以放心。”
國師在一旁凳子上坐下,看著慕容沁蘭,“楚校尉有消息了。”
心思一凝,“楚桓……他在何處?”
“驃騎將軍陣亡,楚校尉從荊國俘虜營逃脫,皇澈天封了他為平南將軍,統帥北漠大軍。”國師沉聲道來,“還有一則消息,東豫國與荊國結盟,調兵二十萬對抗北漠,一旦東豫國大軍抵達青州,北漠若無援軍,恐怕輸多贏少。”
東豫國……司湛……慕容沁蘭眼中恨意閃現,司湛曾經對她的欺辱湧上心頭。
“國師,你可有對策?”
“你真的希望袁慕寒輸?”
慕容沁蘭怔了怔,“我隻要楚桓無事,要我的孩子平安,若皇澈天敗了,袁慕寒得天下,定不會放過我們,國師,我說的夠清楚麼?你仍不能相信我?”
國師嗬嗬笑道,“本座信你,自你用計逼本座為你除掉淑妃之時,本座便完全相信你,隻是,你的心還不夠狠,有些事一旦做了便無法回頭,你的仁慈隻會害了自己。”
慕容沁蘭沉默了一會,望向床幃,“國師是指皇訣?”
“既然你要保住他的命,本座也不是個冷血之人,隻是……若有一天,藥效過了,他想起一切,你知道該怎麼做。”國師說完,起身離開,步出東華宮。
他放慢了腳步,看著夕陽映紅了天,漫天的雲彩中,仿若映出一張美麗嬌羞的臉來,他情不自禁,“清儀……”
有些事,需要她自己去做,才能狠下心!
北漠邊關,皓月高懸,寒風陣陣。
荊國與東豫國聯盟,大敗北漠軍於青州城外三十裏處青峰山,北漠帝皇澈天負傷回都城,平南將軍楚桓留守青州頑抗。
空中忽然飄起細細雪花,落地便化去了,冷風刺骨。
馬車內,皇澈天倚在虎皮毯中,劍眉緊皺,閉眼假寐,一陣大風呼嘯而過,透過車簾的縫隙吹了進來,像刀一樣,皇澈天倏的睜開眼,撩開窗簾,望著飄飛的雪花,自言自語,“這麼早,便下雪了……”
看了一會,他支起胳膊坐起來,命侍從燙了酒送來,一碗熱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角,疲憊的眼中漸漸溢滿精光。
三日前,傳來消息,淑妃指使大內侍衛,意欲謀害皇後,被國師率禦林軍製止,淑妃與侍衛反抗,悉數被殺,而太子皇訣驚嚇過度,當場昏死過去,如今生死不明。
當時,皇澈天正與大將們商議退敵之計,驚聞此噩耗,他本打算待行軍布陣安排妥當之後,立刻回朝查明淑妃等人被殺真相,而翌日,荊軍便聯合東豫國援軍攻來,青峰山本是北漠國天然屏障,易守難攻,然兩國聯軍攻勢猛烈,一波被打退之後,一波緊接而上,根本不給北漠大軍喘息的機會,勢如破竹,北漠大敗,退守青州城。
而皇澈天更是在倉惶敗退中,被袁慕寒射中左肩,如此一來,皇澈天不得不立刻啟程返朝,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既然敗勢已定,他絕不戀戰,一座城池,他輸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