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川凝眸望向天際,但見昏蒙蒙的沉雲暮靄之中,一梭淡墨黑點破空穿雲,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唳音,幾息之間,黑點已是飛臨城頭,雙翼招展,睛眸當中兩道冷芒妖異而狂暴,續而引吭長唳,聲震雲霄,卻是一隻見所未見的巨碩鷹鷲!
琴王鷹噘嘴一聲怪叫,那巨鷹似有感應,當空盤旋一圈,雙翼一振一收,箭一般朝城頭俯衝而下。
琴王鷹臨風而立,暢意大笑,道:“洛河神女,你一介女流之輩,雖有幾分姿色,也已是嫁為人婦,如何便要強留本王於此,就不怕幹城先生心裏不快麼?”
甄桑怒極叱道:“韃子無理!今日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
趙海川淡然輕笑,寬慰道:“夫人,由得他說便是,又占得了什麼便宜去!”
甄桑執鞭遙指,道:“呆子,此人有禦獸之能,今日不除,必成我大宋心腹大患!到時生靈塗炭,神州浩劫,你有何臉目麵對大宋億兆百姓!”
她自是諳悉其夫性情,若非涉及家國計,趙海川必定不肯趕盡殺絕。
果然,趙海川聞言臉色數變,似是下了極大決心,寬袖舒卷,三顆礫石已被吸納入掌。
但見那巨鷹已貼著城頭掠過,巨大的氣浪激得城垛上塵灰翻滾,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衝天躍起,雙足穩穩落在巨鷹背上,哈哈一聲大笑,道:“神女有心纏挽,本王無意逗留,這就去也!先生古義高風,卻不知可得萌庇令郞否?”
趙海川聞言恚怒,喝道:“狂徒,留下命來!”起手拂袖,三顆礫石激射而出,一瞬千裏,虛空中劃過三道白芒,一經離手便至敵後。
琴王鷹禦鷹淩虛,突覺背後啾然破空之聲,駭然側頭,還未瞧得清楚何物襲來,後背已遭重擊,“哇”地一口血箭噴出,眼前一暗,耳邊傳入巨鷹的哀鳴,身形一陣顛蕩,差點滾下鷹背來。
琴王鷹強忍劇痛,伏身貼緊鷹背,雙臂環抱其頸,吐出一字:“走!”便已昏死過去。
那隻巨鷹頗通人性,自知主人已至生死關頭,拚起餘力,馱著琴王鷹朝西飛去,幾下展翼,天際隻剩下一點淡淡的黑影。
突見一物自半空滑落,被狂風吹得打著圈兒轉,發出“叮咚咚”的聲響,飄飄忽忽摔向地麵,直至埋入黃沙之中。
甄桑雙眉緊鎖,凝望天際,半響方道:“這韃子生生消受了你的一石之力,竟還能禦鷹逃脫。唉,呆子,我知道你還未盡全力的對麼?”
趙海川苦笑一聲道:“當時我確是動了殺念,出手之時,不知何故力道卻是減了三分。興許是此人命不該絕,有這等神獸護佑,雙翼受我二石之力仍能展翅高飛,護主求生之念何其炙烈。便饒他們一回也罷。”
甄桑不滿道:“好好好,你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我卻是惡人做盡!哼,雨兒有你這當爹的,免不了要被人欺負!”
趙海川陪笑道:“夫人,我確是盡力了……”說完但覺好笑,又道:“我這當爹的雖說不堪,不是還有你這等厲害的娘麼?嘿嘿,雨兒說什麼也不會叫人欺負的。”
甄桑見他笨嘴笨舌模樣,麵容轉霽道:“好啦,我也並非怪你什麼。這一路上凶險萬分,免不了生死廝殺,你要當好人,也得想想雨兒的身子,能否經得住幾回驚嚇!剛才倘是我再輕敵半分,雨兒怕是難保不傷毫發,到時看你還想不想著當好人!”
趙海川默念也是一陣後怕,正容道:“夫人教訓的是。得饒人處且饒人,萬萬饒他不得之時,則不必手下留情!”
甄桑瞪著他道:“呆子,我都要被你氣出病來了。總之,昆侖之行,敢阻我去路者,殺無赦!你下不來手,可別在旁礙手礙腳,為了雨兒,我甄桑殺他個屍骨累累又有何懼!”美目中殺機閃現,緩緩掃過場中三鷹,鞭梢劈空,發出淒厲的一陣死亡之音!
趙海川心有所感,不忍道:“夫人……此三人已是廢殘之軀,又遭主人遺棄,且此處荒涼苦寒,他三人怕是難以存活幾天,咱們趕路要緊,何必在此耗費功夫。”
一陣低沉的嚎音傳來,續而幾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幹咳聲,卻見狼王鷹正艱難地以雙掌柱起上身,弓著脊背呼呼地咳氣,幾顆凝血自口中濺落,撲撲地拍在塵土中。
他眥裂著嘴,露出掛著血絲的森森白牙,幽寒的目光投向趙海川夫婦。
甄桑哼了一聲,舉鞭作勢,道:“韃子討打麼!”
狼王鷹身軀微微一顫,眼中竟露出一絲懼意,雙手環過頭頂,口中嗚嗚直叫,樣子甚是滑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