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永遠不能說出口的是,如今得以擁她愛她,他對諶茹的猝死,那一絲罪惡的感激。
若諶茹不去,他的世界,永遠不會有這妖人兒的行跡。
近為姻親,卻遠隔彼岸,永遠難有交集。
他不知,沒有她,他的世界會不會發生改變,他會不會永遠停在十二歲的暗夜,看著母親血盡而去?還是夜夜在江南的冷風寒雨裏夢醒夜半?
但可以確定,沒有她,他心頭之憾,會隨歲月浸骨浸絡,腐蝕成生命中永遠不能填滿的坑淵……
洞房花燭夜,紅帕掀起,她絕色雪顏上,大眼睛滴溜一轉,他已知是她。
彼時,諶茹地下屍骨未寒,碧月橙一側索討情愛,他不能享受狂喜,亦不能給自己這樣的恣意。他尚未厘清,那已在胸腔內跳動的激烈情緒背後,所蘊的深意。他隻能先留下她,能夠看著她,然後寵她疼她縱容她,直至發現,愛上她。
……我容許你訂下了規則,也容許你打破規則麼?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妖人兒,可以眼含嬌媚,語出譏冷。誰能知那話字字使他心驚,他當真怕起,“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於是,不放她,抓住她,成他當下的心語。而抓緊她,抓牢她,是他此時的心音。
在他不夠強時,一次次落跪在碧門之前,是為保住阿津和阿澈;在他夠強時,更沒有任何人可以自他手中奪去屬於他的任何所有。諶墨,就是這個所有!
“墨兒,我要將你融進我血裏骨裏,你可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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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落雲的反應,並未如碧瀾預料,暴跳如雷,怒意如火,或崩潰如雨,零落成泥……如何如何。
他與傅澈不打不相識的攬肩而來,聽聞了碧門諸下人的描述,隻是聳肩一笑。反觀之上,碧四小姐那哭得肝腸寸斷的模樣,尤其惹人心醉呐。
碧瀾鬆下一口懸在心頭的氣,十幾位高手也便用不著了。
不怪碧瀾多疑,看前向耶落雲對諶墨那粘連護衛的模樣,誰不擔心呢?
“你當真沒事?”傅澈舉杯問他。“這時四下無人,你要哭的話,除了我家鸚鵡,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體貼罷?就怕這廝是人前硬撐,特拉他到這酒樓僻雅間獨話,哈哈……
耶落雲掀眉冷嗤:“想哭的是你罷?”
“嗯?”
“天山的雪蓮傲立雪之崖頭,攀折者須有跌落萬丈懸崖的準備。我想做的,隻是守護。”
傅澈似懂非懂:“隻是守護?”
耶落雲闊淡一笑:“在旁人看來,是我救了她的性命,但隻有我自己知道,若沒有在那個崖下遇著這株頑強的雪蓮,我的命怕早已耗煞在我自己手裏。與其說是守護她,不如是為了守護自己對生命重起的渴望。”
交淺言深麼?這話,他對赫連銘也不曾說過。奇怪地,在打了幾次手架嘴仗的傅澈麵前,就如此輕易地倒了出來。
傅澈吸咂幹了杯中酒。
“我到處尋她,隻是確定這株雪蓮是否熬過了那場風雪,活了下來。事實證明,我的雪蓮沒有讓人失望。”耶落雲抬起月眸,探窺意味擺個十足。“六皇子,你也是哦。”
“我?我如何?”傅澈硬撐無辜。
“嘿嘿。”耶落雲嘴上的笑更加可惡得欠扁,“六皇子,在你身上,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中原的皇族也不盡是一味仗勢欺人的王八蛋,哈哈……”
傅澈涼涼接話:“這樣說來,北岩的王族便都是一心恃勢淩人的混帳了?”
“哈哈,惱羞成怒?你喜歡小雪蓮,小雪蓮喜歡碧大當家,讓你很懊惱?”
“她喜歡的才不是……”傅澈乜他,“耶落雲,你的守護會到何時?”
“不知道。”耶落雲爽落搖頭,“未來的事,誰會知道?我隻做我眼下想做的就好。”
未來的事,誰會知道?傅澈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幾分欣賞這個笨蛋了,喜惡皆形於色,行事隨性自如,天高雲淡,又熱情坦蕩,這樣的……
“話說,六皇子,你喜歡小雪蓮的事,是怎麼回事?”
“……”這樣的笨蛋,極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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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哥?”
兩個喝了醉茫茫的人攜肩搭背,迤邐斜行,傅澈正耐著耳朵忍聽耶落雲嘴裏冒出的那嘎啞嘲折的異族歌子,忽有大喊自一側穿耳過來。
“六爺,是七爺。”暗中護衛的侍衛借佯扶主子時壓聲提醒。
來了?傅澈醉眼乜斜挑去。
“六哥,您、您在外就這樣子?”七皇子傅湛雖著便服,仍是華貴逼人地行近,“這、這也太放浪形骸了些,您就不怕……”
“哈哈……”傅澈張手舞足,酒嗝衝天,“原來是七公子,少見少見,多怪多怪,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