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兒,這一生,讓我有一至氣,二至怕。
至氣。
那日,那個長得與碧月橙有幾分肖似、又因老五和妖人兒這兩個好事者不謀而同的好事而留下的丫鬟,端來那一盅參湯時,本王喝下第一口,已察不對,揮手就將膽敢犯我的賤婢打出門去。
可是,盯著那盅湯,我一廂喝叱顧全去找王妃回來,一廂盡數喝下……我對妖人兒的渴望,已深浸到髓,但那妖人兒不肯給……這碗湯,或能讓妖人兒將自己交給我……
依她的脾氣,自己的“東西”不會讓外人染指。而且本王敢斷定,她對本王已有一絲情意……
本王對妖人兒的了解,真是深刻呐……
她的確不會讓外人碰我,顧全那個白癡的提議——召妓、召婢,一概被她否決,但……
她也不準備讓本王擁有她的嬌軀!
“……憑什麼旁人惹了禍本少爺去頂受?”
這妖人兒,憑你是本王的妻,憑本王非你不可!
我悔將那碗湯盡數喝了,以致那時的神智,隻想將妖人兒化作身下春水,以致那時的氣力,隻餘全身某處……
還要悔,平日對這人兒的寵愛太明顯,以致侍衛、仆役毫不懷疑妖人兒對本王的重要性,對她的話惟命是從,上鎖、封門、鉚釘……
“……點了自個穴道,做一夜春夢去罷。”
這人兒,這人兒……竟然還威脅:“不然,我丟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進去給您泄泄火……”
別人或僅是說說,但本王太了解,若真將她氣著,說不定就會從房頂扔下幾個……
忍,“忍”字在旁處,是一把刀,但此時,卻是一腔火,燒至四肢百骸的火……尤其,想到那人兒的如雪肌膚,柔若無骨……我用碧門的陰寒之氣運行周身,經一夜折磨,冷了那火,但心頭的氣,卻萬丈高躥:妖人兒,終有一日,終有一日……
不行不行,明明藥效已過,但一想那人兒,仍是烈焰灼灼……
這世上,於本王,最烈的春藥隻有一劑。
至怕。
至怕之一,即為太秀園穿胸之匕。
碧月橙傷她,我自惱怒,那惱怒,足以使我撕碎世間一切。唯獨妖人兒讓我放手,沒有可能。於是,怒了的妖人兒,不待我為她出氣,已給我終身留記的一刺……
至怕之二,是妖人兒生那兩個“小人”時的熬煎。
妖人兒孕期時,看她大口吞酸,磅礴孕吐,我雖心疼,但每想及妖人兒體內有我骨有我肉,心際就會暖如春流;望她撫腹甜笑時,我亦胸湧甜蜜;見她拙笨身子招搖眼際,更覺是世間最美之景。可……
絕不包括妖人兒的分娩之痛。
等待那一聲嬰啼的時段,我渾不知自己曾做過什麼,說過什麼……
過後,看見那一張我最愛的梨木桌被破去一角、毀了大半時,毫問碧瀾是何人所為,自碧瀾丫頭沒有表情的表情中,我明白,與本王有關。
見得江南怪醫頸上的青紫指痕,我奇問:“這世間,誰人能傷你如此?”江南怪醫不陰不陽要笑不笑道:“沒有幾人,眼前人足矣。”我於是領悟:還是與本王有關。
可是,不能怪本王……
怎能怪本王?
妖人兒每出一聲嘶喊,既割我心頭一寸;每高一度慘呼,既淩我心尖軟肉……那痛,如萬蟻攢動,由內及外,由心及脈,行經周身,以致全身每毫痛不可當……
那痛,曾在母妃逝世的血夜,我感同身受……母妃的哀嚎突然追出,與妖人兒的痛呼合成一氣……我險近成狂,若妖人兒就此……不不不不不不——
怕,狂亂之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