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即將來臨,客棧裏早早地響起了人們活動的聲響。似乎並沒有人發現昨晚的動靜,林旋急忙把思徽扶回房裏,讓他坐到床邊休息。思徽仍舊不能動彈,顯然是中了毒。林旋撕開思徽的袖子,發現他接觸到紫色霧氣的手臂處的皮膚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她輕輕按了一下,思徽表示毫無知覺。
看樣子中毒頗深,思徽感到整個右臂完全脫了力,一點都不受自己的控製。中毒之時他就立刻封住了右臂的幾處穴道,所以毒沒有完全擴散到他的全身。盡管如此,他也覺得身子僵硬,不聽使喚。
毒發的症狀似乎隻僅限於四肢僵硬而已,這種毒看來還不致命。思徽試著把毒逼出來,手臂上的紫色雖然褪了去,但毒素並沒有完全除淨。他的身子遠不如原來靈活。
看了一眼焦急的林旋,思徽安慰道,“沒事的,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辰博他們看樣子隻能在夜間活動,白天應該沒什麼危險。昨晚沒有睡好,快去補一覺吧。”
“不要!我要守在這裏……”林旋倔強地道,“每次都是你保護我……這次我要守著你!”
思徽搖搖頭,“不要胡鬧,如果到了晚上你體力不支,更是給我添麻煩。”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林旋心裏一陣難過,低下腦袋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現在就去睡覺!”
說完她立刻轉身出了門,這時思徽才猛然驚醒,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看著林旋難受的背影,道歉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更不要說安慰她了。思徽穩定了一下心緒,暫且不去想這些事情。白天雖然安全,但到了晚上辰博那群人一定會對他們再次展開攻擊。昨晚辰博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不得到林旋和輪回玉瓣是決不罷休的。恐怕以後每個漫長的黑夜都要在惴惴不安中度過。思徽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毒素的作用還是沒有完全去除,辰博的實力本來就比他們高出很多,現在自己又身體受限,如果今夜辰博他們再追擊而來,那真是在劫難逃了。
必須想好對策,辰博的可怕在於他那些詭異的術法,如果不能對那些術法進行有效的防禦,那絕無生還的可能。
究竟該怎麼辦呢……思徽躺倒在床上,從懷裏掏出一顆無上教特製的解毒丹含在口中,沉思著睡了過去。
午時,思徽淺淺的睡了一覺後醒來。身體稍微靈活了一點,比先前感覺好多了。無上教的解毒丹果然靈驗,雖然不能解百毒,但對於提高人體的毒素抗體效果還是挺顯著的。他運了一下氣,再一次試著把體內殘餘的毒素逼出來,但效果甚微。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他走到林旋的房內。
在他打瞌睡的時候,心底就有了一個計劃。既然與辰博正麵對抗毫無勝算,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他難以追蹤,無法下手!他立刻想到了躲進隱山,隱山內常年多瘴氣,猛獸毒蛇肆虐,就算是辰博在這種情況下必須小心謹慎,況且他還隻能在晚上活動!思徽從小就在山裏長大,先是在靈山,後來又到了環境險惡的峪山山脈,對於在山裏生存他可謂是了如指掌,比起雙子峰和無上峰來,隱山根本算不了什麼,就算帶著林旋也沒什麼大礙。
打定了主意以後,他跟林旋大致交代了一下,吃過午飯後問老板娘買了些幹糧,便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在進入隱山之前,他拿出一顆清腦丸交給了林旋,囑咐道,“含在嘴裏,不要咽下去。”
見林旋乖乖照做以後,他繼續說道,“隱山上危險重重,你自己要時刻提高警惕,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還有,如非必要什麼都不要碰,山上奇形怪狀的東西很多,往往都帶有危險。我們先沿著采藥人的小道上去,應該會相對安全一些,但是進入深山裏就得靠自己了。到時候一切都得聽我的,聽到了麼?”
“嗯。”
“走吧。”思徽讓林旋緊跟在他身後,自己在前方開路。
他們沿著采藥人和獵人們常走的小道進入了隱山,由於這些道路是采藥人和獵人們經常走的,擋路的障礙都已經被清理幹淨,而且被撒上了特製的驅蟲驅獸劑,一路上應該沒有什麼大危險,所以他們走得非常快。不出幾個時辰,他們就到了采藥人在山間搭建的休息的小木屋。
稍作休整以後,他們馬不停蹄地繼續趕路。海拔在一點一點升高,人類活動的跡象明顯減少,隻有少數不要命的采藥人和獵人才會爬到這麼高的深山裏。越往上就更加人跡罕至了,思徽敏銳地觀察到了野獸活動的跡象,他謹慎地豎起了耳朵聆聽著四周的動靜,並且立刻利用傍生道法模擬著動物的氣息,向著四周發出一種猛獸特有的拒絕靠近的信息。
四周一直有一種悉悉索索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尾隨著他們。思徽要林旋時刻警惕後方的動靜,自己在前方開路。速度明顯比剛才慢了許多,如果辰博他們晚上尾隨著進入隱山一定要和他們經曆相同的路程,所以唯今之計隻有加快腳步拉開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至少要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隱蔽下來度過夜晚。他們比起辰博來唯一的優勢就是可以在白天隨意活動,思徽相信就算到了夜晚辰博也不可能展開大規模的搜尋。他用符咒造出來的黑影是沒有意識的,隻會接受主人的命令,無法自主行動。單靠辰博一個人,隻要他們躲避得足夠隱秘,配合上自己的傍生道法隱匿氣息,應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思徽催促著林旋再一次加快了腳步,天漸漸黑了下來,兩人的身影隱入了山林深處。
夜晚漸漸降臨,在地下潛伏了整整一個白天的辰博在夕陽落山後竄了出來。他先是回到原先的那個客棧巡視了一下,發現思徽他們早已溜之大吉,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他走到客棧老板娘那兒,老板娘見是新來的客人,立刻迎了上去,“客官是要住店嗎?”
辰博搖了搖頭,問道,“昨晚前來投宿的一對年輕男女呢?”
“你是說住在天字廂房的那兩位麼?正午的時候吃了午飯就匆匆結賬走了。”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老板娘沉思了一會兒,“隱山吧,看他們的行裝似乎是要上山。”
“多謝了。”辰博看著一臉想要打賞的老板娘,笑了笑,“最為回報,我讓你早點超生吧。”
說完尖利的指甲一劃,老板娘的喉嚨就被割破了,鮮血噴濺地倒了下去。
辰博冷冷一笑,擦幹了指尖殘留的點點血跡。躲進隱山就可以逃脫我的手掌心了嗎?別笑死人了!我辰博想要得到的東西,一個也別想逃得掉!
“累麼?吃點東西吧。”思徽打開包袱,遞給林旋一塊幹糧。
此刻他們正躲在斷崖邊的一個山洞裏,山洞位於斷崖的正中央,上下左右都無路可通,若不是思徽有傍生道法可以模擬禽類,短時間內禦空而行,普通人是絕對到不了那裏的。思徽先自己鑽進洞裏探查了一番,洞裏還有許多小型的出入口,四通八達,但多低矮難以通行。洞內深處微微有風吹來,看樣子並不是死路。思徽用靈敏的嗅覺聞了一會兒,沒什麼特殊的怪味,也沒有食肉動物特帶的血腥氣,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接著他用繩子把林旋拉了上來。林旋進洞以後,思徽利索地掏出一罐粉末狀物體,先是往斷崖外麵灑了一點,然後仔仔細細地在洞口和內部的通道口抹上了一層粉末。然後他又掏出了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輕輕在空中沿著奇特的軌跡揮舞了起來。
不一會兒,隻聽洞外翅膀撲閃的聲音越來越近,思徽伸出右手,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鸚鵡停在他的手臂上。思徽喂它吃了點什麼,然後低聲以奇怪的語調說了幾句,手一伸,鸚鵡就撲閃著飛走了。
林旋好奇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驚歎道,“沒想到這山裏還藏有這麼漂亮的鳥兒,你剛才是在跟它說話麼?”
“這是我師門養著的,遍布各地,一喚就到。”思徽刻意隱瞞自己無上教的身份,含糊地說道,“辰博肯定會追尋著我們的蹤跡,我讓它找人混進隱山,兵分多路假裝我們,這樣辰博就難以找到我們。而且需要事先提醒南宮家的人做好準備,否則就算我們到了那兒也難逃一死,反而還會害了他們。”
“可是……如果辰博發現了那些混淆視聽的人,會不會殺了他們?那我們不是害慘了無辜的人……”
“……”思徽從未把分舵的教徒的性命放在眼裏,此刻被林旋提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扯開話題道,“我命他們做好刺殺辰博的準備,要是能除掉他,我們就安全了。”
頭腦簡單的林旋沒有再深入地思考,一天的勞累使得她腦袋昏昏沉沉的。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喃喃道,“好冷。”
“將就一下吧,我們不能冒險生火。”思徽看著疲倦的林旋,心想逗弄她一下,便笑著說道,“要不要我抱著你睡?”
“才不!”林旋羞紅了臉卷縮到一邊,閉上眼睛不再理睬思徽。
思徽笑笑,看著林旋沉靜的臉龐。這丫頭的思想總是那麼奇特,傻乎乎的,和自己完全不一樣。可是偏偏就是這個不帶偏見的簡單頭腦,卻總是說出一些讓他詫異的話來。他起身脫下自己的外衣,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黑夜第一次如此的漫長,不知道何時才能過上一個平靜的夜晚。思徽心裏順理著思路,辰博絕不可能是一個單獨的狙擊者,他背後一定有很深的背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算幹掉了辰博,第二個狙擊者會緊隨而來。可是他的目標為什麼會是林旋呢?辰博想要搶輪回玉瓣他是可以理解的,但為什麼要搶手無縛雞之力的林旋呢?聽他的口氣,並不像是要殺她滅口,難道說身為林家小姐的林旋身上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越想越不明白,但思徽隱隱感到就連南宮家也不見得安全,看樣子什麼都還得靠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收集齊所有的輪回玉瓣,然後回無上教。
坐享地理優勢的無上教雖然這幾年沒有什麼動靜,但思徽深知這幾年來無雙都在盡心盡力培養強大的教徒和戰鬥力量,與逐漸落沒的四大家族相比,無上教會更加安全。到時候如果林旋願意的話,他想帶她回無上教。
不管怎麼樣,他不希望她有事……胡思亂想著思徽隻覺得眼皮異常地沉重,他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思徽猛地從睡夢中醒來,南宮已經出現了魚肚白。他迅速地起身檢查了一下洞內,看到林旋仍舊安穩地睡著,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昨晚他竟然睡得那麼沉!一向在睡眠中都習慣保持著警惕的思徽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昨晚他怎麼會睡得連知覺都沒有,難道是太累了嗎?不可能,思徽多年來一直保持著淺睡的習慣,不會突然之間這麼昏睡過去,而且還是在如此危機的時刻。幸虧他防禦工作做得完善,否則昨晚這種狀況下要是被辰博追上了,絕對是死無葬身之地!
莫非有人對他下了藥?思徽搜索了山洞,並沒有人活動的跡象,林旋也睡在原地。他感到十分的納悶。
白天還是得多一點休息時間,否則整個夜晚會撐不下來。思徽又躺回了原地,閉目養神起來。身邊的林旋輕輕傳出平穩的呼吸聲,她的確是累壞了,睡得很沉。
兩人又休息了幾個時辰,天色已經大亮,思徽走到林旋身邊,推推她,“起床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林旋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又要上路了嗎?”
“嗯。我們得盡快翻過隱山。”
林旋突然低下頭去,聲音變得無限驚恐,“思徽……我怕……”
思徽先是一楞,然後他異常溫柔地拍了拍林旋的肩膀安慰道,“現在才怕是沒有用的,放心好了,我答應過你爹,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護送你安全地到達南宮家的。”
“不,不是的!”林旋急忙搖頭,“我不是害怕這個。現在我已經無依無靠,是生是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隻是……那群惡人們不肯放過我,就算我躲到了南宮家去,也隻是給他們帶來災難而已!林家戰家他們都可以輕易毀去,南宮家又如何抵擋得了呢!還有……你……我一直都在拖累你,你卻總是不顧生命危險地一次次救我,我……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既然那個辰博想要抓我,那我就乖乖跟他走好了!”
思徽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有點無奈地說道,“你真是個傻丫頭……”
林旋被思徽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弄得羞紅了臉,急忙正色道,“我是認真的!”
思徽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早就和你說過,就算你不去南宮家,辰博早晚還是要對他們展開攻擊的。四大家族都是他們的眼中釘,不把你們消滅幹淨他們不會收手的。就算你現在乖乖跟著他走,也隻是相對拖延了他們屠殺的步伐而已。早晚都是要一戰,還不如早點集結天下各家共同抵抗這些不知名的敵人。而對我來說,辰博擺明了要搶我手裏的輪回玉瓣,我是絕對不會交給他的,所以就算你不跟著我,他也不會放過我,你不用這麼自責的,知道嗎?”
“真的?”林旋抬起眼簾,怔怔地問道。
“我為什麼要騙你?你如果真的覺得愧疚的話,就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為,隻要能夠自保,你就不會麻煩別人。好了,這種傻事以後不要再去想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要上路了。”
說完思徽遞給她一壺清水,自己也迅速地洗漱了一下。然後他收拾好行裝,仔細地處理掉了他們過夜的痕跡,放出結實的繩子,先把林旋送出了洞外。接著他緊跟著飛身一躍,落到了林旋身旁。
一落地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是從離他們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的。
思徽立刻警覺了起來,他猛地把林旋拉到身後。這時樹林中一陣躁動,突然間白光一閃,一隻龐然大物向著他們猛撲過來。
思徽迅速地抱起林旋,瞬間發力向旁邊一躍,躲過了龐然大物的撲擊。他定睛一看,衝出來的東西,竟然是一隻罕見的白虎!白虎通體純白,身上竟沒有一絲虎類特有的黑色條紋,若不是它明顯的虎類的麵部特征和動作習性,差一點連精通天下傍生的思徽都無法辨認出來。
這詭異的白虎見一擊不成,搖頭晃腦地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死死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
思徽心裏思忖,白虎類是夜行動物,白天一般都會躲在洞裏休息,這隻相貌反常的家夥連行動都十分反常,竟然無緣無故撲了上來。現在血腥味仍舊很濃重,它應該剛剛飽食過一頓才對,怎麼會急於再次捕食呢?難道說他們的突然出現驚嚇到了正在進食它?
白虎氣定神閑地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也不攻擊,隻是甩著尾巴踱來踱去,一雙眼睛來來回回打量著他們。一時間臉思徽都有點摸不著頭腦,麵對這個喜怒無常的龐然大物,最好的辦法就是以靜製動,因為如果你轉身逃跑,就會把毫無防禦力的後背暴露給它,那它就會有機可乘毫不猶豫地咬住你的脖子。思徽並不打算先行展開攻擊,他不想節外生枝,如果展開戰鬥很容易留下痕跡,這等於向辰博暴露了自己的蹤跡。所以他見白虎沒有攻擊的打算,也就安安靜靜地回視著它,想用自己的氣勢逼著它主動離開。
可是這隻白虎卻十分悠閑,看膩了他們就晃悠著趴了下來,打了個哈欠把腦袋擱在自己肉肉的爪背上瞪大了眼睛看住他們。
這白虎很悠閑,但他們可沒時間啊,如果不在白天多趕點路,拉大辰博和他們的距離,他們很容易就會被辰博追上,到時候恐怕沒有上次那麼好運了!思徽心裏盤算了一下,決定放手一搏。
他一把抱起躲在他身後驚恐的林旋,飛身一躍就準備逃跑。如果那隻白虎隻是定定地隨他們離去那再好不過,不然的話它一定會緊跟著撲上來,隻要它一發動攻擊,思徽就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反擊。隻有這樣才能速戰速決,他們可沒有時間跟這隻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大白貓耗著。
果然,思徽一開始行動,那隻詭異的白虎也猛地站起來。思徽突然的動作立刻惱怒了它,它狂吼一聲猛撲著追了上來。思徽知道人的爆發力持續不了多久,他們很快就會被白虎追上,腦子飛速轉動很快想好了對策。
沒跑出多少路,白虎就已經旋風般尾隨而至。
思徽低頭對林旋囑咐道,“我過會放下你,你立刻躲到一邊去。”
林旋點頭,思徽又往前跑了幾大步,迅速地把林旋放到平地上。林旋雙腳一落地就往旁邊閃去,這時白虎直撲思徽而來。思徽極其鎮定地摸出自己的防身短刀,立定在原地眼睛死死鎖定著旋風般撲來的白虎。白虎猛地向前衝了幾步,飛身一躍就直衝思徽喉嚨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