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卻沒能聽見半蕾那呢喃般的細語,“你若有事……我絕不獨活……”
今夜格外漆黑,點點的星光不知藏在了哪裏,隻有被烏雲遮住的月亮偶爾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而後,在一次為自己披上一襲黑衣。
燕鏘良飛的很急。早在那“清風閣”的酒樓裏他心中就有一絲不安閃現,隻是來自不安的那處很遠,遠到幾乎無法感知的地步,但隻是片刻隻間便縮短了不少距離,時間越長那不安越是強烈,到了走出酒樓的一刹那那不安已經升級成了危險!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對方一定是用什麼方法感知到了那個盒子的存在,所以他當機立斷拿著盒子遠遠逃開!
漆黑的夜色中燕王宛如一隻無聲的夜梟,速度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從未想過交出盒子便會沒事,以在燕王手下這麼多年的經驗而言,對方如此在意這個盒子必然會殺人滅口!
隻是那危險的感覺越來越近,直激的燕鏘良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前方便是那南疆的十萬大山,那裏山海茫茫,樹木繁多,隻要自己能趕到那裏,說不定就有機會擺脫!
眼看著便要進入那大山的邊緣,後麵追蹤人的速度驀然提升了數倍!刹那間便來到他的身前。緊接著一道刺眼的紫光劃過。燕鏘良的身體已經早於他的神經做出了反應——急停,側身,降落!
燕鏘良剛剛落地,才發現那窮追不舍的人已經先他一步降落,那恐怖的威壓直激的他喘不上氣來,這是一個年輕人,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一頭紅發柔順的披在兩肩,長的分外俊俏,小臉上竟然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羞澀,隻是後背卻負著一把超長的大刀。
看著燕鏘良打量自己,那年輕人羞澀的笑了笑,自我介紹,“本座叫做翰賓!”他看著燕鏘良,“抱歉嚇到你了,隻要你把流雲珠交給本座,本座可以放你離開!”
燕鏘良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這才知道這鐵盒裏放的竟然是一顆珠子,他可沒有傻到說沒有,隻是問道,“我怎麼知道真的交出來你會不會滅口?”
翰賓嘴角的笑意更濃了,說出一句差點讓燕鏘良吐血的話,“原來真的在你身上!”他衝著燕鏘良招了招手,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對於你這種雜魚本座懶得出手,交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燕鏘良眼中露出一絲殺氣,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鄙視,當下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了那方鐵盒,他注意到對方的左手有些問題,似乎不太靈敏,已經下定決心,在對方結果盒子的一刹那出手,憑著他揭開五層封印的力量就算不能轟殺對方也絕對可以將之重創!隻是意外再一次發生!
“混賬!”翰賓突然一臉怒色,“本座要的是流雲珠!你給我這破盒子幹什麼?”
“呃?”燕鏘良滿臉驚訝,他們一直以為翰賓要的是這個放鐵盒,誰知道竟然搞錯了!
“呼……”翰賓看著一臉疑惑不似作假的燕鏘良強忍怒氣,終於還是破口大罵,“流雲珠是拳頭大的珠子,你當本座是白癡麼?這麼扁平的盒子裏怎麼可能是,除非是流雲珠的粉末!”他卻是不擔心那流雲珠真的變成碎末,隻因那珠子堅硬異常便是他用盡全力也不可能損壞一絲一毫。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定了一下情緒,終於道,“算了,本座在去找找吧!你……”他看著燕鏘良,眼裏閃過一絲不宜察覺的光芒,“本座知道你似乎有幾分本事,不過解決你也要浪費本座一些時間……你走吧!”
“讓我……走?”燕鏘良此刻真是有點摸不準了,猶豫不決的看著翰賓。
“快走!快走!”翰賓一臉的不耐煩,“若是一會本座改變了主意,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燕鏘良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剛才發生的一切太不真實了!翰賓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放走自己?燕鏘良自問閱人無數,那翰賓絕對不是一個善類,難道是顧忌自己?或者說是看穿了自己的真實實力?不會,那個家夥絕對比自己高了一個級數不止,除非,他是想殺自己而沒辦法殺!
燕鏘良猛然停住身形,眼中一道精光閃過,如果猜的沒錯,那個家夥肯定受了重傷!他之所以一直保持著那威壓顯然是唬人的!他也不是好心的放了自己,而是……根本就殺不了!燕鏘良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如果說推論正確,那麼無疑的,現在是幹掉那個家夥是最好的時機!隻是,萬一猜測錯誤呢?想到那雙清楚的眸子,他的心跳平緩起來,算了,還是不要冒險了……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向著聖女城飛去。
看著遠去的燕鏘良,翰賓終於鬆了口氣,左手不可抑製的劇烈顫抖起來,他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輕輕的解開了覆在手上的布條。隻見那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沙粒,有些部位已經幹枯起來。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包含著恐懼與憤怒,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
那日被燕王毀掉了一隻手臂,他用續肌隻發強行接了一隻,隻是無論換了什麼樣的手臂,一天之內都會變成一堆散沙。他不禁有些後悔那日的大意,早知道是這種結局,那一刀便不會隻砍斷燕王的一隻手臂而是他的頭顱!而今日也不會放過那個還算厲害的小子。
他憤憤的想著,重新將布條在左手上纏起,就此打算離開,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流雲珠,靠著流雲珠中蘊含的混沌之氣重續肢體。可是天公不作美,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一個沙啞詭異的聲音卻又響起,“我道是誰這麼囂張的在我南疆的地盤上撒野,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翰賓!”
翰賓的臉上卻是露出一絲無奈,一絲苦澀,一絲……哀傷?他訕訕的看著遠處的大山,聲音有些沙啞,“好久不見……洪荒……巫尊!”
這個世界裏分為兩個層次,其一便是凡人界,顧名思義。另一個卻是隻有突破寰宇境到達階位才有資格知曉的另一個層次。這個自成一體的世界裏沒有所謂的王權,各種宗門林立,包括九州的修真者、武者,異域的法師、劍士,但是卻是由武力最強的十位高手維持秩序,除去裁決者、飄渺真君、聖廷教宗便是名為七凶霸主的七人。這些人常年居於世上的七凶之地,而翰賓與麵前的這位便是其中之二!
一股陰冷的氣息緩緩蔓延,野獸停止了嗚咽,昆蟲停止了低鳴,風兒停止了吹動,就連烏雲似乎都在顫抖,悄悄的離開。清亮的月光灑下,遠處的高山上,一個朦朧的人影宛如幽靈一般出現。
翰賓的身體不知是否因為傷口的痛楚,輕輕的顫抖起來。
那個朦朧的人影停頓了一下,而後,突兀的在翰賓麵前出現。他的身體籠罩在一片黑霧之中,兩道淒厲的綠光透過黑霧輕輕的在翰賓身上掃視了一遍,良久,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嘲諷,“你竟然也會受傷?”
翰賓臉色有些發青,道,“我大意了。”
“哼!”那人冷哼了一聲,“本尊早就說過,真要做到完美,並不一定是修為上的,心性才最重要,你的自大是你突破桎梏的最大障礙!今日少了一隻手也算是讓你長個教訓了……”
“閉嘴!”翰賓眼中閃過一絲殺氣,“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嘿嘿!”那人發出一陣陰森森的笑聲,“刀君的脾氣還是這麼暴躁啊。”他話鋒一轉,聲音冷的像是一塊堅冰,“別忘了,你今天的成就是誰給你的!”
翰賓的眼角劇烈的跳了跳,毫不掩飾身上噴薄欲出的殺氣,“成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算盤!哪怕沒有你們,七凶之地的萬刀塚同樣會覺醒另一位霸主!”看著沉默的黑霧,他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說道,“洪荒巫尊,你還以為本座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少年麼?若要……”他輕輕指了指天上,“缺了本座,你們便等著靜靜滅亡吧!更何況……”他身上突然出現一股奇怪的氣息,那氣息一反他原來的霸道,像是一柄剛剛鑄成還未開封的鈍刀,少了那鋒利卻多了一絲沉重,“你們幾個現在……怕是保護本座還來不及呢!”
那位被稱為洪荒巫尊一直隱藏在霧氣裏的人聲音終於變了,多了一絲驚懼,一絲喜悅,“即將突破八階?”
“沒錯!”翰賓冷冷道,“隻要本座修複肉身,第八階便水到渠成!”
“誰傷的你?”洪荒巫尊霧氣中的綠芒大盛。
翰賓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一個叫燕王的家夥,幾乎完整的魅輪邪眼……”他的聲音平平淡淡,“那家夥不過才不到五階的修為,本座要殺他的時候,不知道他從哪個空間召喚出了一個恐怖的東西,我的力量大部分都在壓製那邪異的侵襲,現在連五階的力量都是勉強才用出來的。”
洪荒巫尊思考良久,從黑霧中彈出一枚晶瑩剔透的藥丸,“隻有十日功效,不要忘了當日的約定!”
翰賓接過藥丸,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本座從不食言!”
洪荒巫尊霧氣中的綠芒淡了下去,轉身向那茫茫大山中飄去。
“煙雨!”翰賓突然對著他叫了一聲。
“閉嘴!”那沙啞陰森的聲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女子的狂吼,但隻是瞬間,洪荒巫尊又恢複了那陰森詭異的聲音,“煙雨……早就死了!”話畢,人已消失。
翰賓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劍邪馬上就要重生了,希望那時候你能原諒我……”他喃喃自語著,眼中滿是難言的悔恨……
十三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嘴角掩飾不住一絲戲謔的笑容。人生何處不相逢,雙方都因為不同的原因南下,結果卻在一處地方碰頭了。
冷峻的五官,修長挺拔的身材,整個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頭隨時都會暴起傷人的獵豹。這個人從前的名字叫做太子!
太子亦是冷冷的看著十三,他眼中有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驚懼,那驚懼卻又被高昂的戰意壓製,他深深吸了口氣,對著身邊的女孩輕聲道,“在我後麵。”
那女孩長的眉清目秀,卻又有一絲灑然的英氣,一身白色短裝打扮,明亮的月光照在她白玉一般裸露出來的小腿上,仿佛象牙一般光潤,她乖乖的站到太子身後,隻是雙目中滿是擔憂的神色。
“嘿嘿……”十三看著太子這要打架的架勢,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他聽燕鏘良的話領著半蕾剛剛走到客棧門口便遇到了太子一行人,有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不過這個相會怎麼看都不太友好的樣子,現在燕鏘良那邊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實在不適合節外生枝,況且和太子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當下趕快解釋一番。
太子恍然,如今兩人的境況倒是差不多,一個躲著楚醉香一個躲著未知的高手,竟然都是在逃難!當下各自介紹一番,太子身邊那女孩叫茉莉,也就是當日吃定他的那位。
二人聊了幾句,十三越發的驚訝,這太子卻是和在叔華城裏判若兩人,在無一絲當日的目空一切,竟是分外的……平易近人?
燕鏘良這時亦已回返,幾人進了客棧閑聊起來。
“早就不是皇家的人了,也別叫我什麼太子了,喚我的名字吧,楚傲。”太子帶著一絲平和的笑容淡淡道。
“真是想不道,你怎麼就下定決心退出來了?”十三有些驚訝的問道。
“沒什麼原因,生在帝王家總是被逼做自己不適合的事,說白了都是父皇逼的。”太子自嘲的笑了笑,“你們雖然一直在替燕王做事,可是對這宮內的爭鬥是不會理解的。每個人都想做皇帝,若是沒點自保的力量,我早就被哪個兄弟幹掉了!”他歎了口氣,“我怕死,所以得保證想我死的人都消失……”
燕鏘良皺了皺眉頭,略微思考了一下,道,“那以後你什麼打算?”
“到處走走,我突破至寰宇境後修為始終無法寸進,看看是否有什麼契機。況且……”太子看著正在和半蕾在一邊竊竊私語的茉莉,“做個普通人也不錯。”
燕鏘良亦是看了看半蕾,而後和他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聽十三說你們遇到麻煩了?”太子問了一句。
“嗯。”燕鏘良點點頭,“一個大麻煩!”
太子沉吟了一下,終於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到了無法……嗯……生死關頭,去皇陵!”
“皇陵?”十三好奇的插了一句嘴。
“對!”太子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那位老祖宗真的還活著……”
燕鏘良心頭猛的一顫,道,“你是說聖皇?”
太子無聲的點了點頭,“我假死的時候進過一次皇陵,我畢竟是最純淨的皇族血脈,況且寰宇境對於周圍的元氣總是敏感一些的,聖皇……似乎也在假死狀態。”
“謝謝!”燕鏘良真誠的道。
“沒什麼。”太子擺了擺手,“這些年雖然一直算是敵人,不過現在卻想和你交個朋友。哈哈……”他灑脫的笑了笑,“有機會再切磋一下吧,上次你有傷在身,我贏的太假了。”
燕鏘良苦笑一下,心道現在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太子分明是找虐。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太子起身告辭,領著茉莉走了。
待太子走後燕鏘良才把方才的事情對十三與半蕾說了一遍。
“不會呀……”半蕾白生生的牙齒咬著粉嫩的下唇,“父親隻留下了這個盒子,我從沒聽過什麼流雲珠。”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十三抱著肩膀哼哼道。
半蕾點了點頭將那盒子交給了十三,十三搓了搓手,稍一用力,隻聽“啪!”的一聲,盒子便被他的蠻力硬生生的掰開了。
“……”燕鏘良看著盒子裏麵,咽了口唾沫,“真被那家夥……說中了!”
鐵盒內晶瑩的粉末鋪了滿滿一層,翰賓果真有做先知的潛質,竟然一言成讖!
沒錯,這鐵盒內果真是流雲珠的粉末!
三人徹底傻眼了。
“三哥,你覺得……那個刀君會怎麼辦?”十三傻愣愣的看著鐵盒。
“大概,也許,可能……算了,如果被他知道的話,我們幾個死定了!”燕鏘良一臉垂頭喪氣。
“臭老爹!臭老爹!臭老爹!”半蕾已經陷入了暴走狀態,咬牙切齒的一把奪過鐵盒狠狠的摔在地上,就因為這麼一個破盒子害的自己和燕大哥滿世界的跑,半蕾真的是要氣瘋了。
“咦?”燕鏘良撿起了盒子,盒子裏的粉末已經撒了出去,內裏卻出現一個夾層。燕鏘良小心翼翼的將那夾層打開,裏麵卻是一方白絹,燕鏘良抖開白絹,隻見上麵畫著一副地圖,旁邊還有幾行小字。
第一句:“打開盒子的傻瓜,你好!”
“我靠!”十三滿臉鐵青。
“怎麼樣?很失望吧?嘿嘿……其實呢,這粉末隻是流雲珠的子珠的,嚇壞了吧?真正的寶貝就在地圖上有標誌的地方。快去尋寶吧!我的寶貝女兒!”
“……”
“半蕾……”燕鏘良若有所思的看著這幾句留言。
“怎麼了?”半蕾同樣有些鬱悶的看著。
“他……是你親爹麼?”
半蕾:“……”
翌日。
這客棧位於聖女城西北方向一個較為偏僻的街道,雖然行人不多,但好在清靜,客棧裝修的華美優雅,後方是一麵人工湖,楊柳青青,清晨鳥兒的鳴叫清脆異常。
燕鏘良將窗子推開深深的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一股輕鬆的笑容。這些時日雖然幾人表現的輕鬆可是內心都是有些沉重,畢竟那翰賓不是什麼善類,大概旭笙三人也是被他幹掉的,現在得知那家夥隻是虛張聲勢,暫時應該不會過來了心情自然好了不少。昨夜三人仔細研究了一下那個地圖,原來流雲珠還在雲落山海裏,商量了一下,終究還是決定暫時不去取,那翰賓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連子珠的氣息都能感覺的到,如果真將那流雲珠取出來隻怕馬上便會被那家夥殺人奪寶。當下將那地圖記牢毀去,便各自休息去了,隻是他卻是不知道,另一個比起翰賓更為可怕的存在正在追尋著他們的氣息而來……
“本上情立,我一定要找到你!”燕鏘良喃喃自語,想著一路逃亡卻是連老爹的墳塋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不禁有些自責,隻是一想到老爹那回家的心情又迫切了不少。
“當當!”敲門聲響起。一襲白衣如雪的半蕾推門走了進來,滿頭青絲被她挽成一個發髻,隻留下鬢角的長發垂在肩頭,目光中滿是輕鬆的笑意,幾日以來的擔憂終於放下,整個人都顯得靈動清爽了不少。
燕鏘良臉上帶著一絲關愛,“睡醒了?”
“恩!”半蕾走到窗邊同他並肩而立,“蕭……”她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我的家已經毀了,旭笙叔叔他們也……你……”聲音竟然有些哽咽起來。
燕鏘良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柔聲道,“放心吧,無論去哪裏我都不會扔下你不管的。我會帶你一起回家……”
清風拂麵,窗外楊柳輕搖,湖麵波光粼粼,鳥兒的鳴叫像是動人的歌曲,清晨的陽光透過淡淡的雲彩映照在他們的身上,像是披上一層朦朧的新衣。這安謐的氛圍中燕鏘良忍不住抬起半蕾凝脂一般的下頜,輕輕的吻了上去……
“三哥!”十三那遭人厭惡的聲音響起,燕鏘良抬手就是一道刀鋒般的真氣轟了過去,趁著十三抬手阻擋的刹那在半蕾的櫻唇上輕吻了一記,而後滿臉無奈的看向十三,“臭小子,以後可不可以敲敲門?”
“呃……”十三揮手將那團真氣擊散,“楚傲來辭行了。”楚傲,便是太子的名字。
“這麼快就要走?”燕鏘良有些驚訝的看著走進來的楚傲。
“我要去荊州西方乘船渡海,楚醉香雖然已經不會為難我,可是中原這裏亦是沒什麼留戀的了,我打算去西方轉轉。”楚傲麵帶笑容的道,“此去怕是很久不會回來了,你好好保重。”
“我會的。”燕鏘良笑了笑,“你也是。”
“哈哈……”楚傲大笑中遠去,遠遠的傳來一句話,“走投無路時……皇陵……”
“這家夥……其實挺不錯的。”十三摸著下巴看著已經消失的楚傲,輕聲道。
“是啊!”燕鏘良點點頭,“就是運氣差了點……”他看著麵色微紅的半蕾,“咱們也走吧,回滄州,去看看老爹,然後找到那個本上情立!”
風輕雲淡,圓日高懸。正午的太陽曬得官道上的灰塵都似乎有氣無力的樣子,幾隻昏鴉在稀疏的老樹上啞著嗓子嘶叫著,似乎在詛咒著這個悶熱的天氣,雜草也低著身子保護著自己的根部避免被陽光烤焦。
燕鏘良拿著絲巾仔細的擦幹半蕾麵上的汗水,十三伏在馬背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偶爾打個哈欠。前方一個小城的輪廓顯現出來,十三馬上精神了,衝著燕鏘良興奮的大呼起來。隻是燕鏘良的麵色卻是變了,看著那個小城隻感到後背一片冰涼,這小城正是那晚他去過的詭城!
半蕾亦是麵有憂色看著遠處的城池,燕鏘良同她對視一眼,又看了看一臉祈求之色的十三,終於道,“日落之前必須出來!”
此時乃是正午,路上除了他們沒有一個行人,自然也無人進城。城門的守衛無精打采的斜靠在門洞的牆上,躲避著炙熱的陽光,一個像是頭目的大胖子趴在一張桌子上打著盹。聽見馬蹄聲響起無力的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衝著燕鏘良三人勉強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不是本地人吧?進城一人五文……”
十三下馬將銀錢付了,湊到那頭目身邊又遞過去一錠銀子,低聲道,“這位大人,我們第一次來這,不知這城裏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沒有?”
那胖子接過銀子用短粗的手指微一摩挲,馬上換上了一副喜笑顏開的表情,“這位小兄弟可算是問著了!咱們這太陰鎮可是方圓千裏最為繁華的地界,這好玩的地方嘛……”他笑眯眯的看了十三一眼,又看了看燕鏘良與半蕾,同樣壓低了聲音對這十三道,“北街的百花閣,南城的飄香院可都是好去處,不過聽小兄弟的口音是來自聖都,想必對這個……嘿嘿……”他和十三同時露出一種心照不宣的笑容,而後又道,“咱們這裏倒是有個聖都都不一定有的好地方。”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城西有一處名叫山陰樓的所在,主要的經營項目便是鬥蠱,小兄弟若是膽子夠大,那裏可是不要錯過啊!”
十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大咧咧的道,“那玩意有什麼好怕的!對了!”他裝出一副突然想起什麼來的樣子,“聽說這鎮子一到晚上便鬧鬼……是不是真的?”
那胖子一臉疑惑,道,“沒有啊,我在這過了三十多年從來也沒聽說過,晚上那才熱鬧呢!”
十三看他的樣子不像作假,不禁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燕鏘良,見燕鏘良點頭趕快同那胖子聊了幾句便進城了。
這城池雖然不大卻也頗為繁華,隻是因為天氣太熱,很少有人出來逛街,道路兩旁的店麵裏夥計大多也都在偷偷打盹。
十三怎麼看也不像燕鏘良那日描述的樣子,不禁道,“三哥,你那天是不是看錯了?這哪有什麼詭異的。”
燕鏘良亦是緊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半蕾突然道,“你們沒發現這裏沒有動物麼?”
“呃?”燕鏘良和十三同時一驚。沒錯,這裏沒有任何動物的反映,幾人進城怕不是有半個時辰了,別說貓狗,連鳥叫蟬鳴都沒有!霎那間一股冷氣從腳跟一直衝到了天靈蓋。兩人同時打了個哆嗦。
“我說嫂子,你可別嚇我!它們沒準因為天氣熱都去找地方避暑了。”
半蕾沒理會十三的調侃,略一沉吟道,“蕭那日晚間進來看過,鎮上戶戶緊閉大門,可是那個胖子卻偏說晚上是最熱鬧的時候!而且看他的樣子,絕對是沒有說謊的,真是奇怪……”
“別管那麼多了,無論怎樣,隻要日落之前出去就好。”燕鏘良笑了笑。
幾人邊說邊走很快到了一家酒樓樓下,十三已經餓的發慌,抬腳便走了進去,燕鏘良聳了聳肩膀牽著半蕾的手跟你進去。
正在前台哈欠連天的掌櫃一看有客人急忙一腳踹醒了身邊的一個夥計,熱情的招呼三人。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定,十三悶頭點了一堆吃食,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而後長長的籲了口氣。
偌大的酒樓裏就這麼一桌客人,廚子的速度自然不慢,酒菜不到片刻便已上齊了。幾個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便到了下午,溫度終於降了不少,從窗口望去,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酒樓裏也開始有客人陸續到來,一個個談笑風生,怎麼看也不像有什麼詭異的樣子。隻是燕鏘良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想了半天卻也沒有想出什麼。
看看太陽已經偏西,招呼小二過來把帳結了。恰逢此時陽光順著窗戶照了進來,映在小二的臉上,燕鏘良心頭一顫,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瞳孔!人的瞳孔如果受到強光照射必然會收縮!可是這個小二的瞳孔一點變化也沒有,像是死人的一樣!燕鏘良強壓著震驚仔細打量周圍的人,發現每個人都是如此。此時看著那臉上掛著笑容的小二,燕鏘良隻感覺身上已經生起大片的雞皮疙瘩。當下直接仍下一錠銀子拉著半蕾與十三轉身便走。
眼看著到了酒樓門口,卻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大片烏雲,隻是瞬間便遮住了最後一抹光亮,而後,在燕鏘良身後,一片低吼聲響起!
燕鏘良一把將半蕾摟進懷中,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回過身去。身後的人群,或者說類似人群更為恰當一些。
剛才那個結賬的夥計此刻雙目赤紅,身上的皮肉不停的凹進凸起,額頭上青筋暴現,幾乎就要炸開,仿佛是身體中有一隻巨大的蟲子在不停的吞噬著他的骨骼血肉,他張大了嘴巴,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胸部的皮膚終於裂開,兩隻巨大的白骨觸手從他胸口的部位伸了出來……一個客人的雙臂仿佛花兒一樣,突然綻放開來,沒錯,就是綻放!隻是那血肉形成的花瓣上布滿了白骨為質的牙齒……另一個客人的脖頸像是被身體內的什麼東西推了一把,一大截長長的脊椎連帶這頭顱猛然衝了出去,隻是脊柱的尾部竟然還和身體連著……這種景象發生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燕鏘良左手緊緊抱著半蕾,不讓她看到一絲這裏的景象,而後一把拽起十三,衝天而起!
他不得不逃,這詭異的景象足以摧毀任何人的心智!
燕鏘良強壓著心中的驚駭,將修為提至極限,整個人宛如一縷青煙般向著城外遁去……
距離這裏不遠的一處矮山上,一個身負長刀,打扮的像個新郎官的少年將左手對著昏暗的天空搖了搖,嘴角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原來在這裏!讓本座好找啊!”
遠在萬裏之外的一處原始森林裏,一個雙目宛如白玉一般的中年人嘴角帶著一絲詭異笑容,將身邊一個巨大的獨角蟒蛇瞬間吸成飛灰,“好孩子,本王終於找到你了!”
燕鏘良現在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趕快離開這裏,隻是當他看到天空中幾個以白骨為翼擋在他身前的怪物時終於明白無論如何還是要動手了。他停住身形,深吸一口氣,一把將尖叫的十三向高空中扔去,而後並指成刀,瞬間向著幾個怪物的方向劈出了數百記氣刃,而後接住剛好掉下來的十三,將兩人全都護在那冰嵐劍甲裏狠狠的向著前方衝去!脆響聲中,前方的幾個怪物碎成了數攤爛肉,被劍甲的寒氣一震化為飛灰消失在天地之間。
眼看便要衝出這座小城,前方卻傳來一個恐怖到了極點的威壓!
“翰賓!”剛才被那恐怖的景象激的昏了頭,把自己最強的內息迸發了出來,以翰賓這個級數的高手,隻要自己稍微迸發出一絲氣息都絕對會被他感應到!隻是他卻不明白,那家夥此刻應該還在養傷才對,怎麼又有心思來找他的麻煩?此時卻是悔之晚矣,燕鏘良咬緊牙關調轉方向,向身後衝去。而後,他再一次猛然停住。
城池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棵巨大的白骨巨樹,粗有十幾丈,高有百丈,不知是由何種骨骼組成的枝椏遮天蔽日,隨著樹根下冒出的陰森霧氣不停的搖擺,這骨樹實在太過巨大,竟然籠罩了整個城池,同樣的,也阻擋了幾人的去路!而地上,數以萬計的怪物同時向著骨樹的方向洶湧而來……
燕鏘良的身體輕輕的顫抖著,這詭異的景象令他血脈噴張,幾乎瞬間便要再一次揭開第五層的封印!十三看出了他的意圖,擦了擦嘴角殘留的嘔吐物,深吸了一口氣,一把鬆開了燕鏘良的手臂,向地麵墜了下去。燕鏘良隻聽見兩個字——“我來!”
隻見十三在下墜的一瞬間蜷起腿,而後,右腳在虛空中狠狠一蹬,一聲悶雷般的氣爆聲響起,十三竟然靠著他那可怕的速度和空氣中微薄的阻力踏著虛空狂風一般向著那骨樹衝去。氣爆聲接連不斷的響起,以至於十三最後竟然化成一道虛影夾雜著嗡嗡的撕扯聲對著骨樹狠狠的撞去!
“轟隆隆!”蓋過驚雷的轟鳴聲響起,整個大地都劇烈的震動起來。骨樹的根部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哢嚓聲,以樹身上一個巨大的坑洞為中心,一片片仿佛蜘蛛網般的裂痕向著整個樹身蔓延開去,而後,這恐怖的白骨巨樹緩慢而又堅定傾斜倒下!十三狠狠一腳踏在骨樹的樹身上,整個人放佛一棵箭矢再一次衝向高空,燕鏘良化身為一陣輕煙拉住彈起的十三,毫不猶豫的掠過傾倒的骨樹上空,向著遠方遁去。
身後,那群怪物一個個怔怔的看著將要倒地的骨樹,喪失理智的眼中布滿了驚恐與絕望。
就在燕鏘良剛剛飛出這城池的瞬間,大地再一次瘋狂的震動起來,這震動比起剛才十三的一撞猛烈了何止百倍!連城牆都在劇烈的震動中坍塌了。在骨樹的根部一股滔天的魔霧宛如突破了牢籠的凶龍,瞬間衝破了樹根的桎梏,像是劇烈噴發的火山,那可怖的黑霧夾雜著無窮的死亡氣息的吸扯力仿佛一尊打破地獄的魔神瘋狂的向著高天洶湧而去!那些被黑霧沾到的怪物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變成一粒粒細小的微塵向著黑霧融合而去……
燕鏘良強壓著身體的顫抖,將力量催至極限,龐大真元量的催穀下流光一樣瞬間便飛出了數百裏,終於脫離了魔霧的吸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