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子天堂(1 / 3)

唐娜靜靜地聽王子說完,她溫和地看著王子,不禁感歎道:

“在這人人向往的魔山,天堂和地獄竟然顛倒了。”

姑娘和王子走出了峽穀,把他們的見聞告訴給當地人。

當地人從枯死的灌木上折下一段枯枝,把它扔到二人麵前說:

“除非枯木逢春,否則沒有人會相信你們。”

姑娘和王子便無可奈何地離去了。

他們離開魔山的第三天,人們瞥見那段枯枝已吐出了新芽。

秋天來了,大地也荒蕪了。

在西羅馬的北邊境上,有一片破敗了的村莊。

人們的生活沒有著落,好像那被拋棄的牛羊。

秋風掃過了空曠的田野,吹過了寂靜的山嶺。

秋風撥開了雜亂的蒿草,那些墳就露了出來。

鄉親們歎息著,哭訴著:

“這裏本是草肥水美,人丁興旺。”

“汪達爾人來了,把莊稼糟蹋個幹淨,把錢財洗劫個精光。”

“西裏西亞的匪徒剛走,匈奴的馬賊又來稱王。”

“他們一路踐踏,真是喪盡天良,留下荒塚孤兒無限哀傷。”

這堆亂墳之中,有一座墳極不尋常。那墳雄偉而堅固,墳前堆滿了供奉。墳上立著墓碑,碑上還刻了這樣的文字:

“他的一生,是追求光榮的一生。”

“他為保護國家的邊境,在戰場上英勇犧牲。”

鄉親們說那是哈多布蘭特的墳塚。

哈多布蘭特是東哥特人希爾德布蘭特的兒子,希爾德布蘭特曾跟隨東哥特王流浪異鄉,那時哈多布蘭特年紀還小。希爾德布蘭特歸來的時候,哈多布蘭特把他當成了侵略者,因為兒子相信自己的父親已不在人世。

父親送給兒子一個金杯,可是哈多布蘭特毫不領情:

“看你頂盔貫甲,披金戴銀,怎能是四海漂泊之人?狡猾的老家夥,企圖使我繳械投降,我會用鋒利的長矛給你報償!”

希爾德布蘭特便歎自己命苦:

“今天不是親生兒子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他。既然你讚揚我的盔甲,那你就過來拿吧,如果你的武藝配擁有它。”

父子戰在一起,雙方的盾牌都被擊得粉碎,最後哈多布蘭特戰死了。

姑娘和王子看著殘陽夕照的哀景,聽完了父子相殘的故事。

他們的心中充滿了淒涼,就像這邊境的悲秋一樣。

南下不久,姑娘和王子到了藍色的多瑙河,他們繼而乘木筏往東去潘諾尼亞。

那時候正是十月,天空中落著秋雨。藍色的河水靜靜地流淌著,她在崇山峻嶺的心髒中穿遊,灌溉著無名的田野,擁抱著古老的城堡,孕育著動人的故事,汩汩的波濤拍打著河岸,岸上的叢林一片連一片,人們在林子裏打獵,又到河邊沐浴嬉戲,望著曙光照耀在水麵上,又在晚霞裏沿著河回家,在月光下枕著柔浪入睡,深夜裏還溜到河邊談情說愛,一代又一代,在河流的陪伴下曆經了千年,流淌著的歲月真像是童年的夢……

沿途上岸,兩人走進一片寧靜的葡萄園。他們見田間狼藉一片,估計這裏已經荒廢了。一個農婦看見他們,就問客人遠道而來,然後把他們領到了家裏。

那個農婦名叫妙倫,她很年輕,也很美。她紮著紅布的頭巾,穿著簡樸的衣裳,大概是剛幹完活,身上流了很多汗,她挽著袖子,露出柔弱的手臂,胳膊上挎著一個小籃子,裏麵放著一把鐮刀,水果和幾種野菜。

農婦住的地方很簡陋,窗子旁邊擺著一盆花,家裏沒有值錢的東西。

農婦還帶著一個男孩,那孩子很聽話,禮貌地向客人問好,家裏再沒有別人。

農婦先讓他們坐下,不一會兒就端來了幹糧和果子。

農婦又小心地捧出一個瓦罐,瓦罐上糊著一層紙,她剛把紙揭開,屋子裏就香氣撲鼻,她把瓦罐中的美味都倒了出來,是一粒粒圓滾滾的小葡萄。

農婦請客人品嚐,唐娜嚐過以後,覺得和帕福斯的葡萄一樣香甜。

“吃這葡萄,真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農婦聽了便讓他們多吃些。孩子吃完飯出去了,她就忍不住傷心地哭了:

“秋天來了,現在正是葡萄豐收的時候……”

“那時候,秋花染紅了天空,大地上一碧萬頃,我們都換上了好看的秋裝,去葡萄園裏剪葡萄,我們在葡萄架間起伏,把一串串葡萄盛滿筐,然後有的吃了,有的拿去換錢,有的貯藏起來,有的還要釀酒……”

“誰知好景不長,日耳曼人打了敗仗,千軍萬馬從這裏踏過去,匈奴人隨後追到了這兒,我們就遭了殃。我丈夫雖然窮,但他不是懦夫,他是為了保護我們的葡萄園……當時他的血和葡萄的血流在一起,被雨水衝進多瑙河,流遍了整個村子。”

“從那時起,各族的人馬不時來幾次,村子裏的人越來越少了。”

農婦哭得滿臉都是淚水,她擦了擦淚,喘了口氣,接著說到:

“真是不好意思……”

“本來能讓你們喝上牛奶,可是前幾天我們家的牛讓熊給吃了,那是一頭棕熊,一巴掌拍在牛背上,牛就完了。”

唐娜聽得難受極了,姑娘心裏剛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

“要是能有頭牛,家裏人至少還不會挨餓。”

正在這時,小男孩奔了回來,又驚又喜地說到:

“媽快出來看吧!熊讓一個老將軍給打死了。”

大夥聞訊就趕了出去,看那孩子臉上樂開了花。

“傻小子,你怎麼不聽媽的話,不是不許你去遠處嗎?”

“媽媽……我舍不得咱家老牛,就看它是不是回來了。”

“隻會讓媽擔心,傷著你了沒有?”

“皮兒都沒傷著,我到河邊的時候,熊已經被打死了。”

到了河邊,那裏大概是孩子放牛的所在,離農婦挖野菜的地方並不遠。

河邊圍著幾個士兵,在士兵的中間,打熊的英雄正撕開熊的皮肉,掏出了熊的膽。隻見那人銀髯白發,老而彌堅,袒胸露背,瀟灑非凡。再看那被開膛破肚的野獸,好一個棕色的巨無霸,體型碩大,肩背隆起,棕毛粗長,嘴寬齒利。

老將軍見那男孩過來,就嘲笑著他說:

“小毛孩子,竟讓熊給追得四處亂跑,哪還有一點男人的膽魄?”

“啥?見了熊還不跑?”農婦嚇得目瞪口呆,然後一把將男孩緊摟。

“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幹嘛還瞞我,你要有個好歹,可教我怎麼活?”

接下來老將軍就問熊是打那兒來的,農婦告訴他這附近有一片急流險灘,鮭魚在這時候遊來產卵,熊也就跟著來了。老將軍聽罷就吩咐幾個士兵朝淺灘去。

“獵人說那兒的熊不計其數,你們去了豈不是白白送死?”

“我乃是殺不死的,一定會活著回來。”

姑娘和王子不放心老將軍,便悄悄地跟著他到了險灘。

好個險灘,急流滾滾猶如萬馬奔騰,水聲陣陣好似戰鼓雷動。百十頭大熊倒成了世界的主宰,沒人敢惹,沒人敢碰,岸上看得見的,水裏瞧不著的,一頭頭都吃得酒足飯飽,撈得溝滿壕平。

棕熊一見對手,受了驚嚇似的一哄而散,不久又張牙舞爪地猛衝過來,那幾個士兵擋上前去,不一會兒就被撕得七零八落。隻聞老將軍大吼一聲,撼山震嶽,再吼一聲,江河倒流,連吼三聲,地裂天崩!再看他箭步如飛追熊而去,赤手空拳大顯神通,或是摔跤,或是扭頭,或是鏟腿,或是扼吼,凶似猛虎出關,狠若餓狼爭食,打得個威風凜凜,殺得個地暗天昏。

轉瞬之間,急流險灘化作血海腥池,百十野獸盡皆受戮。那老將軍氣喘籲籲,仰麵栽倒,不知是死是活。姑娘和王子趕忙上前,發現他不過是累得睡著了,兩人擔心會出危險,一直守在他身旁直到他醒來。

老將軍醒來後看見二人,竟問他們是不是要害他,姑娘和王子便以實相告。

“真是怪了……”

“你們把心放進肚子,我睡著覺都能殺人”老將軍接著無奈地說,“鐵馬冰河的世界,誰都想贏得榮譽,誰都想要我性命,但他們殺不死我,因為我已經死了……”

老將軍說完麵露愁思。他去取熊膽的時候,發現了農婦家的男孩,已然嚇得不省人事,他便把那孩子弄醒,勒著他的脖子說:

“你這家夥,敢來看我?”

不想把那孩子逗得笑個不停。

姑娘和王子把孩子送回家,便向妙倫辭行了。他們拿出了一些錢,農婦說什麼也不收。她還告訴二人,她本不是當地人,巴高達起義時,她跟隨一位高盧的修士來到此地,多瑙河的人民熱情地款待了她,她從此就住在了這裏,這條河好像淳樸的母親,她的孩子也都善良,無論誰見了外地人,所做的都會和她一樣。

“你若不收,我路上怎能放心……”

“好姑娘,你的好意我都心領了,我有手有腳挺得過來……”

兩人到了河邊,看見大夥正為老將軍送行,老將軍對眾人言到:

“我是希爾德布蘭特,你們在這裏要把我的故事傳頌。”

希爾德布蘭特正是從潘諾尼亞來,東哥特的王後發了瘋,老將軍一路為她取熊膽做藥。

希爾德布蘭特得知姑娘和王子也去潘諾尼亞,覺得和二人很投緣,就帶著他們上了一艘大船,三人轉眼成了忘年之交。老將軍換上了金盔銀甲,銅矛鐵盾,戰士所備,一應俱全,姑娘和王子問他打熊的時候為何不穿戴整齊,老將軍大笑道:

“野獸皆是赤膊,我若披掛上陣,豈不占了它們的便宜?”

此後每遇淺灘,希爾德布蘭特還要找熊去打,打不著的時候,大家看那鮭魚前來產卵。鮭魚在江河中出生,在大海裏成長,最後返回故鄉繁衍生息,它們從河口長途跋涉到上遊,飛越瀑布和橫陳水中的障礙,為了生養後代耗盡心力,許多魚產完卵後,生命也到了盡頭。

“這真是一趟生命的旅程!”

沿途再經過的小村港,冷暖皆如葡萄園一般。

金風蕭瑟,秋雨連綿,藍色的河水不停地流淌著,千年之後依舊如斯,帶來了多少歡喜,送走了多少悲愁。把河流當成旅伴,人們從故鄉到了異鄉,從祖國走向世界,流淌著的曆史真像是古老的歌……

人們沿著南岸航行,一路望著阿爾卑斯山,不久便到了潘諾尼亞。

夜靜更深,一行人回到了燕子城。

希爾德布蘭特急著見迪特裏希大王,侍從告訴他大王最近被噩夢滋擾,脾氣喜怒無常,前些日子去南方看海,這兩天才回來,現在已經睡下。老將軍便命人安排姑娘和王子的住處,讓他們歇息一夜再作打算。

這一夜過得不平靜……

唐娜睡下的時候,天上開始下大雪,又過了一會兒,大地就變成一片銀白。

姑娘冷得睡不著,忽然聽到一陣陰慘慘的哭聲。

借著清冷的月光,姑娘看見城堡裏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帶著兩個小孩,左搖右擺地遊走,發出哀怨的哭聲:

“好慘啊……好慘啊……”

隨後過來一些衛兵,就把那女人帶走了。

天還沒亮,姑娘又聽到一串急促的奔跑聲,她也不再睡了,趁著城裏的火光,看到一個男人光著身子東奔西撞,他撕心裂肺地喊著:

“火!火!”

姑娘看城裏並沒著火,那男人後來也不見了。

第二天唐娜見到王子,把昨晚的事跟他說了,王子醉醺醺地告訴她:

“哦……你說什麼?那會兒我睡得正香,他們就把我揪起來,拽著我去酒窯……”

“烈酒下肚……猶如烈火燒心,不過倒暖和了……”

“我們不停地喝……又上桌子跳舞,唱著屠龍英雄齊格飛……”

“我還沒醉……昨晚什麼也沒聽見……哇!再來一杯……”

姑娘照顧王子吃下一些生梨,他的酒就醒了一點,待他醒得差不多了,姑娘囑咐他說:

“美酒雖然可口,貪杯卻會傷身。”

兩人找到希爾德布蘭特,正趕上老將軍要去拜見大王,他就問他們是否同去。

“我們都是外人,唯恐大王生疑。”

“城裏隻有朋友,外人進不了城,想來就跟著我,不必戰戰兢兢。”

三人走進王廷,那裏光線幽暗,也許是下了雪,空氣十分潮濕。王座上坐的是東哥特王迪特裏希,他以手托腮,麵露愁容,雙目緊閉,似睡非醒。

侍從彙報之後,大王長歎一聲:

“唉,都是報應!”迪特裏希接著對希爾德布蘭特說,“你將熊膽帶回,王後肯定高興,我已發出詔令,讓吟遊詩人把你的事跡歌頌。”

“屬下已將熊膽交給太醫,想來王後不日便能康複。”

“但願如此吧”迪特裏希皺皺眉說,“如今匈奴大王在阿提拉堡宴請勃艮地人,邀請我去陪酒,恭德爾遠道而來,近日便能赴會,你我也該動身,免得誤了時辰。”

“想那克裏姆希爾德與哈根是有害夫之仇的,恐怕擺宴是假,誘殺是真,不如不去。”

“我自出世以來,命途多舛,幸得匈奴大王收留,才有了個容身之所。我們不用納稅,也不去匈奴軍隊服役,如今大王召喚,怎有不去之理?”

希爾德布蘭特再諫,大王不聽,他便下去仔細準備。

王後不日果然見好,她為報答治病之恩,就請君臣去看一出好戲。

看那戲台上坐的,正是東哥特王後西格妮,傳說她有沃爾鬆格家的血統,生得風華絕代,骨正香嚴,竟叫台下觀眾看得心馳神往,目不轉睛。待賓客皆已到場,王後令侏儒開幕。

好一場謀殺戲,看亂黨恩將仇報,害忠良烈火焚燒;看佞臣奪權篡位,弑君父天理難饒;看小人背信棄義,賣師友步步登高;看淫賊色膽包天,奪人妻法外逍遙……隻看得賓客摸拳擦手掌,主人兩眼淚滔滔。

再觀國王臉上紅又白,摔了酒杯,翻了酒台,手指王後大罵道:

“這賤人瘋病還沒好,快把她帶下去,寸步不離要看牢!”

散戲後,姑娘和王子追問希爾德布蘭特,老將軍搖了搖頭說道:

“此乃大王家事,想我一介武夫,哪裏又能知曉。”

唐娜不禁感歎道:“常言貧賤夫妻,百事盡哀,不想位極人王,也這般不如意。”

時至隆冬,風雪漫天,兩人跟隨東哥特的軍隊離開燕子城,去了阿提拉堡。

前往阿提拉堡的路上,三股人馬會合在一起。他們是勃艮第人,東哥特人還有呂弟格爾。

勃艮第人恐是鴻門宴,恭德爾王挑選了一千多勇士,九千多兵卒和一千多尼伯龍根人,由哈根領頭,一路奔向多瑙河,沿途受到各地領主的款待,也從他們那裏得知克裏姆希爾德每天淚流不止,更增加了警惕。迪特裏希大王警告哈根克裏姆希爾德沒安好心,哈根卻說:

“人家既然發出邀請,我不去又有何理由!我身上帶著尼伯龍根至寶,料也無事。”

勃艮第人仍然浩浩蕩蕩地向阿提拉堡進發。

呂弟格爾是邊境上的一位領主,他是阿提拉與克裏姆希爾德大婚的媒人,他帶了五百人。

到達目的地後,戴琥珀項鏈的克裏姆希爾德親切地迎接了恭德爾,卻對哈根言辭尖刻。

“沒想到謀害我丈夫的小人也來了”她譴責哈根道。

“就是老子幹的,你向我報仇好了”哈根傲慢地說。

一行人進入了阿提拉堡,見匈奴人的住宅是用稻草和黏土製成的,由於附近沒有森林,隻有富貴人家才住得起木房子,地位越高的人住得離王宮越近。阿提拉的王宮建在小山丘上,完全由木材搭成,大塊圓木劈成兩半,圓麵向外,平麵向裏,牆麵附著大片的獸皮,以抵擋冬天的寒風,山丘周圍有圍牆,中間還點綴著木樓。

匈奴王阿提拉在王宮設宴招待客人,他身材矮小,胸部很寬,上麵頂著一顆碩大的頭顱,灰色的小眼睛,鼻子扁平,皮膚黝黑。他傲慢地走過來,眼睛炯炯放光,通過他的舉止人們能感覺到他權力的存在,他既充滿智慧又心存狡猾。

阿提拉見勃艮第人全副武裝,就問是不是什麼地方招待不周,以致得罪了上賓。

“這是我們勃艮第人的習慣,每逢重要節日便要武裝三天”哈根機警地回答。

宴會開始後,阿提拉端起盛滿葡萄酒的大酒杯,祝福遠道而來的賓客健康幸福,客人們也以同樣的儀式祝福他,賓主舉杯痛飲,如此重複三次。匈奴藝術家緊接著上演了娛樂節目,歌頌匈奴大王的豐功偉績。

公元五世紀初,古代歐亞大陸匈奴人偉大的領袖阿提拉誕生,他在歐洲人眼中既是熱衷殘暴掠奪的地獄之子,也是代表正義懲罰邪惡的上帝之鞭。阿提拉十二歲那年作為交換人質前往羅馬宮廷,在羅馬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研究羅馬帝國的統治結構,內政外交措施以及羅馬人的生活方式和傳統文化,而後把這些珍貴的情報帶回了匈奴,成為他征服羅馬的有力武器。不久曾經一統匈奴各部落的魯嘉叔父駕崩,阿提拉尋獲北歐戰神鐵爾失落的國王之劍,擊敗魯嘉長子布萊達繼承大統。如今阿提拉不遺餘力地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建立屬國無數,讓他們平日納貢稱臣,戰時出人出力,準備為羅馬帝國敲響喪鍾。

飲宴之間,大家發現端到客人麵前的是精致的銀盤子,阿提拉用的卻是木盤子,別人用金銀酒杯,阿提拉用的卻是木酒杯。他的衣服不然任何顏色,寶劍和鞋子也不用寶石裝飾。飲宴過後,匈奴婦女邀請人們到家裏做客,對他們的擁抱也欣然接受。

第二天舉行了一場馬上比武大會,會上一名勃艮第人殺了一名匈奴騎士,雙方劍拔弩張,比武從個別人席卷成大規模的廝殺。克裏姆希爾德懇請希爾德布蘭特去殺了哈根,被老將軍一口拒絕,迪特裏希王也認為這種做法不體麵。

匈奴人和勃艮第人決戰了一天,有七千名匈奴人被殺,勃艮第人也被逼進了一座大廳。夜幕降臨,克裏姆希爾德要恭德爾交出哈根,便可平安無事,恭德爾憤怒地拒絕了她的條件。克裏姆希爾德便命令放火焚燒大廳。

烈火烤得勃艮第人口幹舌燥,哈根心生一計,鼓勵大夥說道:

“大家趕緊飲血,鮮血的味道比任何美酒還要香醇。”

勃艮第人吮吸受傷者流出的鮮血,在大火中過了一夜,直到翌日清晨還剩下六百人。

呂弟格爾本想同勃艮第人談判休戰,克裏姆希爾德卻催促他履行諾言。

“若不是你暗中許諾為我報仇,我豈能嫁給阿提拉,你怎能對我失信呢?”

呂弟格爾無奈率人衝入大廳,哈根手持齊格飛的祖傳寶劍,身披隱性鬥篷,神出鬼沒,把呂弟格爾的五百人全部殺死,呂弟格爾也死於他手。東哥特士兵請求安葬呂弟格爾的屍體,遭到哈根的辱罵拒絕,所有人怒火中燒地朝勃艮第人殺去。

克裏姆希爾德曾食白蛇,耳聽萬裏,對勃艮第人的行動了然於胸,她讓匈奴人把整袋的麵粉攘到空中,身披隱性鬥篷的哈根頓時一身雪白,現了行蹤。

東哥特人與勃艮第人廝殺在一起,最後勃艮第人除了恭德爾和哈根全部殞命。迪特裏希勸恭德爾和哈根投降,遭到哈根的嘲笑,哈根揮舞著祖傳寶劍向眾人挑釁,被迪特裏希打傷。迪特裏希不忍殺害這位垂死的勇士,將他與恭德爾交給克裏姆希爾德處置。

克裏姆希爾德取得了祖傳寶劍和隱形鬥篷,問哈根把尼伯龍根的黃金藏於何處。

“隻要你說出黃金的下落,過去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我可以饒你一命。”

“隻要我和主人中有一個存在,我就拒絕說出寶藏的所在地。”

於是克裏姆希爾德毫不猶豫地割下了恭德爾的頭顱,提著人頭給哈根看。

“現在除了我之外,在沒人知道黃金藏在哪裏,你這個女魔頭永遠也別想得到!”

哈根言罷放聲大笑,慷慨赴死。

“但我手裏還有齊格飛的祖傳寶劍。”

克裏姆希爾德新仇舊恨都湧上心頭,她揮劍斬下了哈根的頭。希爾德布蘭特見一個女人竟殺死如此無畏的勇士,義憤填膺,拔劍殺死了克裏姆希爾德。王後遇刺,匈奴人亂作一團,希爾德布蘭特趁機奪走了祖傳寶劍和隱性鬥篷,帶著東哥特人逃出了戰場。

經曆這場屍橫遍野的屠殺後,匈奴王阿提拉聯合西羅馬元帥埃提烏斯進攻勃艮第王國,勃艮第王室難以為繼,最終完全覆滅。

一行連日奔波,累得人困馬乏,回到燕子城時,已然氣空力盡。

西格妮王後玉體康複,預備下酒肉款待眾人,大家胡亂吃了,就急著去安歇。

夜半風起,唐娜被呼救聲驚醒,發現城中竟著了大火,隻見青煙滾滾,烈火熊熊,風借火勢,火仗風威,大火從王宮燒向四麵八方,幾股烈火纏在一起,頃刻連成一片火海。

姑娘和王子走到了一起。

“飛來橫禍,咱們該如何是好?”

“老將軍曾對我們有恩,如今大難臨頭,怕他醉酒猶在夢中,我們絕不能棄他而走。”

姑娘和王子奔到了酒窯,看此地火勢正猛,希爾德布蘭特和士兵們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竟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渾然不知。兩人趕緊救醒他們。

“酒可真是誤事,險些要了我等性命,今若無人來救,我等必將死在夢中。”

老將軍醒後要去營救國王,大夥都跟著他跑到了王宮。

“看那王宮中火光衝天,怕是從裏麵燒起來的。”

老將軍率眾闖進宮去,聽見有人正大聲叫嚷。

“你把我的兩個王兒如何處置了?”

“我先毒死了他們,然後把他們剁成了肉餅,剛才已經給你吃了!”

“你這賤人!毀了我的骨肉,又來放火燒我,心腸為何如此恨毒?”

“你這奸賊!殘殺我的父親,又害我的兄長,狠起來我還不如你!”

聽聲音是國王和王後,老將軍前去營救,卻被火擋了回來,隻見廷內被一道道火網封鎖,莫說是血肉之軀,縱然有銅頭鐵臂,也得燒得化水成灰。大夥連續衝鋒十次,皆是無功而返,眼看退路被火阻斷,人們隻得拽著老將軍離開。

希爾德布蘭特舍不得走,一路上哭求著放他回去。

“你們就放我回去吧……我怎能拋下主人自己逃生?我當和主人生死與共。”

眾人剛撤出去,王宮就倒塌了。

這場大火燒了七天七夜,燕子城在火中化為廢墟。

宏願破滅猶如白日落山,老將軍望著廢墟長歎一聲,他眼前從此失去了光明。

唐娜想起當日之夢不禁歎道:

“人間紛爭不止,天意變幻無常。”

燕子城被大火焚毀的時候,正是一年裏最陰冷的日子。

希爾德布蘭特失明了,勇士的世界充滿了黑暗,黑暗又吞食了他的生命,他快死了。

這時候,老將軍夢見了獨臂戰神鐵爾,鐵爾曉諭他說:

“末日浩劫將至,諸神走向黃昏。”

“你帶上尼伯龍根至寶,並將它還給奧丁大神。”

“奧丁正挑選英靈戰士,他選中你作恩赫裏亞。”

“要你快前往青春泉源,以便能飛升瓦爾哈納。”

老將軍於是找到姑娘和王子,懇請二人引領他過淡海去青春泉源。

“如果哈多布蘭特還活著,我就應該讓他帶我前往。”

“然而父親把兒子殺死了,我為捍衛榮譽殺死了他。”

“在那時候,我感覺我也死了,我和他是一起死的。”

此後,三人便離開潘諾尼亞,北上朝青春泉源去了。

在易北河與奧得河之間,有一片沼澤王國的領地。

三人路上遭遇勃艮地的強盜,被他們趕到了那裏,好一個粘稠大沼,濕漉漉,臭烘烘,樹妖湖底吐泡,泥怪水上橫行。不巧天色正暗,一行怎敢冒進?這時耳邊又響起了犬吠聲,料是那群強盜放狗追來,三人無奈地走進了險境。

他們既沒有向導,又不知深淺,在泥漿中走得艱難,黑水才浸沒了他們的腿,不一會兒就沒過了腰。犬吠聲沒有了,走過的路也不見了,周圍空蕩蕩地鴉雀無聲。

水中忽地冒出一串氣泡,姑娘心裏害怕,一腳踩在水苔蘚上,不想那正是沼澤王的陷阱,她整個身子就陷了下去。王子趕忙救她,卻也步了後塵。兩人腳下很鬆軟,越是掙紮,陷得越深,好像被誰往下拽一樣。老將軍雖然看不見,但也想到二人有難,他於是大聲地呼救。

這時候,救命的木棍伸到了兩人麵前,他們抬眼一看,恩人穿著白色的長袍,胸前掛著十字架,那是一位白基督。緊接著,姑娘和王子被拽了上來,他們也把老將軍攙扶過來。

“你們沒有人引領,在黑暗中迷了路,難免會送了性命。”

“你們跟著我走吧,一步也不要走錯。”

白基督把眾人領到沼澤裏的小島上,他又在那裏生起了火,讓姑娘和王子溫暖身子。

“在這茫茫的大沼澤裏,迷失方向的人太多了。”

“我也是迷失方向的人,也許你們見過附近的強盜,我從前就是其中的一員。我本不是強盜,我是法蘭克人,然而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我的房子被人燒了,妻兒被人搶了,田地被人占了,要生存可真難啊……”

“那還是在多年以前,我搶劫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白色的衣裳,她既沒有反抗,也沒有聲張,還給了我些錢,讓我從此改邪歸正。我怕她去告發,追趕她到這裏,她提醒我走下去隻能是死路一條,我沒有聽她的告誡,後來就像你們一樣成了沼澤王的大餐。”

“我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後悔沒有聽那女人的勸告。在我要淹死的時候,那女人出現了,她搭救我上來,也沒有責怪我,她拉著我的手,囑咐我要痛改前非。”

“她說人心中隻要有希望,就能從黃昏走到黎明。我覺得她好像我過世的母親,聽她的教導我感到無比的溫暖。我事後都按她的意思去做,她走之後我就披上了白袍。”

“在這沼澤之外,還有一片廣大的沼澤,那裏比這裏黑暗,迷失方向的人也就更多了。他們沒人引領,在黑暗中迷了路,也會送了性命。我在這裏救人,也到外麵去為他們引路。”

三人問白基督是否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嫩的手,它那又細又粘的臂變成了少女光滑的臂,它那白而帶綠的嘴變成了少女鮮紅的唇,緊接著,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起了變化,她在月光下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女。

她在自己與白基督之間劃著十字,然後虔誠地念道:

“耶穌基督!感謝你救了我。”

眾人安葬了白基督。少女告訴大夥,她本是埃及的天鵝公主,被姐妹欺騙才淪落至此,現在她也要回埃及去了。她指點眾人往西走就能到淡海之濱。

到了西姆布裏卡半島,大家聽到了海的咆哮。

大地已在凍土下睡熟,又被這咆哮聲吵醒了。

碧茫茫的大草原,戰車在她身上行進,壓出了一道道縱橫的溝壑。戰馬也踩著她馳騁,留下了一片片淩亂的腳印。再看她的懷中,僵臥著一個個戰死的士兵,他們的臉望著天空,身上卻占滿了泥土。

兩支大軍浴血奮戰了一天,戰士的喊殺聲回蕩在海麵。

雙方本是親如手足的丹麥國王,後來為爭奪一個女人兵戎相見。

國王把發動戰爭當作天職,人民就成了這天職的犧牲。

等到夜深人靜時,半枯半榮,身披白衣的死亡女神海爾出現在戰場上,她不停地流著淚,淚水把死人變成了石頭。次日天明太陽出海,石頭又在陽光中變成了傀儡。

他們破曉開戰,天黑收兵,循環往複,永無休止。

一行到達淡海之濱,但見海上白霧重重,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船。

這時候,姑娘視野裏出現了一群閃亮的蜜蜂,蜜蜂身上的金光驅散了霧靄,露出了遍野矢車菊的夢田。遠方緩緩走來一隊白鸛,白鸛號稱吉祥之鳥,引領大家來到一座直插天穹的雲橋跟前,蜜蜂在那裏彙成了一位恩赫裏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