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傳說(1 / 3)

古老的傳說中有一群協同作戰的英雄,他們身著紅色戰袍,挎著精準的武器,影影綽綽地出現在山林與戈壁中。他們屍一群與世隔絕的戰士,鮮於世人見麵,更不用說住在同一個村長裏了。他們隻在內部團結一致,齊心協力對付凶狠的敵人。幽深的原是森林、遼闊的草原和荒涼的隔壁沙漠是他們經常出現的地方,有時,黑暗中沉睡的村莊裏,也能發現他們出沒的痕跡,隻是人們永遠無法親眼目睹他們神秘的麵容。不過在傳說中,他們身手矯捷,而且麵容清秀,類似於精靈一族。

不過他們不是精靈,也是人類。他們的命運擔負著管理遊蕩的靈魂和保護人類的重任。在黑暗力量侵占人類之前,世人對於他們的行蹤完全存在於口頭的傳說中,更多的是猜測和臆想,而當黑暗力量向人類發起大規模進攻時,也就是因歲月年久而人們日漸遺忘之際,他們挺身而出,突然從神話中跳出來,變成了現實的戰士,擔當起阻止惡魔進攻,保護人類的使命。

他們在鮮血荒地上建起了丹尼爾營地。各處投奔而來的丹尼爾和其他勇士聚集在營地中,組建起最強大的人類部隊。營地呈四方形布置,粗壯高大的圓木豎成堅實的城牆,將營地圍得密不透風。營地內部是成排低矮得木屋和高聳的僚望塔,還有整齊劃一的操練場和爐火通紅的鐵匠鋪。在那叮當作響的鐵匠鋪中掛著新打的武器。鐵匠狄倫正舉著鐵錘煆打一塊燒紅的生鐵,隨著金屬有節奏的撞擊聲,火花四濺,仿佛狄倫身上發射著萬道金光。

靜悄悄的夜色中,清脆的叮當聲從狹小的鐵匠鋪中傳來,那一窩紅色的炭火舔著通紅的生鐵,被風箱吹得噗噗直竄。每當羊皮風箱向爐中吹氣,爐中就出現夜空中星星一樣的亮點。新加入的椴木炭參與到燃燒的行列中,烏黑一點點被火紅代替,最後變成全身通紅的了,活象是成熟的番茄對著太陽呈現的透明光澤。

夜正黑,東方是一味翻滾的暗雲。除了崗哨和鐵匠鋪,整個營地沉沉地睡著,睡在黑暗的邊緣。而漆黑的營地內,狄倫的鐵匠鋪還亮著火光,狄倫又鏟了點椴木炭放進爐中,從爐中夾出一塊又紅又嫩的鐵,放在砧台上錘打起來。外麵掛著呼呼的寒風,吹得小屋的窗欞沙沙地抖動。

白天有人給他一塊星星鐵,讓他打造兩把鋒利的鋼刀,要求是能夠“吹毛斷發,劈水成珠”。人們都知道,惡魔不敢接近星星鐵,隻要用星星鐵打造的武器,對付惡魔就會有超強的威力。但因為星星鐵是天上掉下來的隕鐵,數量有限,而且往往落在人煙稀少的地方,很難找到,所以極其珍貴。

責任心重大的狄倫趕著冰冷的夜色,已打造出兩把鋼刀的雛形,但星星鐵卻用完了。他想起離營地大門一箭之地新落了南瓜大般一塊隕鐵,正好搬來煆打。但此時夜色正濃,人們正酣睡在夢想中,沒有護隊護衛誰敢一個人走出營地,去荒地中揀一塊石頭?他站在破敗的屋簷下,透過木柵欄能依稀望見營外荒地上晃動的黑影,那些遊蕩的惡魔怕於營地的法力,不敢靠近營地,隻有趁著夜色在營外往內張望。

狄倫輕輕推開柵欄邊的小門,踩著依稀的夜色出了營地,緊貼圓木城牆向一箭之地走去。崗哨並未留意狄倫的行蹤,他們在崗哨上看到閃著火光的鐵匠鋪,以為狄倫仍在裏麵,便轉向外麵無窮的黑暗。

翌日黎明,拂曉的晨光穿過木牆的縫隙,灑在樺樹皮蓋的屋頂上,那些鮮麗光明的亮斑鋪撒在屋頂上,像是夜裏的露水來不及蒸發。鐵匠的爐火已經熄滅,隻剩下一小堆白色的灰燼;掛著的闊刀雙手劍、腕刃,以及其他武器在陽光下泛著錚亮的光彩。柔軟的光線從敞開的窗口射進來,照在烏黑的砧台上,在窗台與砧台間的光簾中,活躍著恒河沙數的微塵,似午夜飛舞的螢火歡快地跳躍著。窄小的鋪子異常安靜,循著角落四顧,那盆用來淬火的泉水凍成了冰砣,孤寂地被拋棄在陰暗中。

人們陸續來取委托加工的器具,當人們推開半掩的木門,探身進入陽光斑駁的屋內時,卻沒有發現熟悉的身影。他們猜想鐵匠是上哪兒溜達去了,於是取下各自的東西,往爐邊鐵盒裏投下應付的錢幣,走了;有些則站在屋簷下,邊曬太陽邊聊天,邊等鐵匠回來。

那兩把未完工的鋼刀正是其中一位大漢的。這中年大漢虎背熊腰,粗瞧便知是野蠻人的角色。隻見他檢視著放在砧台上的兩把刀柸,雖然是剛成型的粗柸子,他看後,臉上還是掛上了滿意的笑容。隻見他將兩把鋼刀掂在手裏,就像是掂兩條大魚。他放回刀,站到人群中討論過去不久的戰事。

這是個寧靜的清晨,根本嗅不到半毫戰爭的氣息,但隻限於營地,及營地附近,在遠離營地的地方,在那些得不到有效保護的邊遠地區,則時時受到戰爭的威脅。在還未被侵占的大地上發生著慘烈的阻擊戰,人類得不到安寧;而在惡魔的後發,深入敵後的勇士破壞惡魔的據點,使惡魔不得安寧。

“還記得石磈曠野一戰嗎?”其中一個滿臉胡子的老漢問眾人道,“到現在我還清楚記得那慘烈的程度,真是太悲壯了。我們五萬兵力要抵抗惡魔十五萬的瘋狂進攻,當時我們占據了有利地形,六次擊退惡魔的衝擊,每擊退一次,陣地前全是惡魔的屍體,我們身邊也總會倒下一批兄弟,到最後實在抵擋不住隻得向後方撤退。”

幾個同樣留著花白胡子的戰士點頭表示記得,另一個從腰間抽出一把水晶劍,在地上劃了個圈道:“當時我們雖然人數上占盡劣勢,但在地勢上和氣勢上絕不亞於弗莉達的惡魔軍隊。如果當時的武器能像現在這般厲害的話,我們完全可以抵住惡魔的攻擊,並且進行相當有威脅的反擊。”

“用了狄倫打的武器後,才知道被灌以魔法的武器威力之大,對於那些不怎麼厲害的惡魔隻需輕輕一碰,便能發揮最大的殺傷力。但是,我們的鐵匠上哪兒去了?”

“是啊,太陽都爬上哨所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看來這兩把鋼刀一時半會兒也完不成了。”那大漢歎道。

“你報名參加最近那場戰爭了嗎?”有人問道。

“是的。說不定下午就要開赴黑暗森林,當然得先穿過陰森恐怖的地底通道,消滅據守那裏的惡魔並建立據點,然後清理黑暗森裏中的魔孽,掃清阻礙我們前進的障礙,與遙遠的綠洲上的勇士會合,到那時,我們的力量將得到前所未有的補充和壯大,隻有這樣才能縱橫沙場,一直殺到幹燥的高地上的尤朵拉古墓。”

“據說弗莉達就躲在尤朵拉古墓中。”

“那個萬惡的魔首就是盤踞在古墓中的弗莉達,隻有將它送入地獄才能徹底掃清大陸上的惡魔,不然我們努力的看殺也隻是徒勞,它會不斷地召喚出新的惡魔對抗我們。”

“那我們為何不直接派人深入古墓行刺弗莉達?”有人疑惑道。

大漢輕輕一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為之而葬身於古墓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能活著走出來的。”

“那麼可怕的古墓!”

“古墓中常年陰風陣陣,群魔據守,還到處布設下了機關陷阱,據說墓穴中回廊曲折如迷宮,一旦被避到死胡同,再厲害的勇士也難一脫身。”

還有人待問,這時巡邏的丹尼爾在營地一箭之外發現了狄倫的榔頭,那可是恰似寸手不離的工具。人們連忙趕到那裏,現場的野草被踩近泥裏,有一團混亂的腳印,那明顯是搏鬥過的痕跡。人們順著腳印一路尋去,但很快就找不到可以辨認的蹤跡了。

“我們的鐵匠狄倫遭到了不測,一定是被惡魔抓去了,大家快回去準備!”

一時間,鐵匠狄倫被抓的消息傳遍整個丹尼爾營地。人們紛紛猜測狄倫可能的不幸,誰也沒有親眼見證消息中的被抓,他們隻是由找到的榔頭和地上雜亂的痕跡判斷出這個結論,第一反應狄倫一定是讓惡魔抓去了,來不及羅列其他可能的結果。而後來聽到消息的人,則有更多的理由確信狄倫是被惡魔抓去了。事實上,失蹤了的狄倫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在惡魔的手裏,它們抓走狄倫,既破壞了營地兵器的維修,又能誘使人類前去營救,從而削弱營地的力量,而有機會偷襲,更使營地陷入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中。

崗哨爬上高塔,嗚嗚地吹響了號角。營地瞬際進入備戰狀態,人們吩咐那整理武器,從各自小屋內鑽出來,在廣場上排成縱橫方隊,營地中最勇猛的戰士配備了人類最先進的武器,使他們成了抵抗惡魔大軍的精銳之師。

營地主要領導者哈帝和阿卡拉已經站在高台上,對照著鐵卷兵書清點出征的將領,他們一往如常的平靜,檢閱著即將出征營救狄倫的部隊,不愧是領導中的典範。

哈帝披著火紅的鬥篷,帶著同樣火紅的圓冠,隻見他用運足法力的嗓音宣布道:

“惡魔擄走了我們的鐵匠狄倫,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狄倫,丹尼爾營地就沒有消滅惡魔的武器,師他日夜不停的給我們打造無與倫比的兵器,給我們原本平凡的刀。劍、長矛和弓箭注入了魔法,才使得我們能用具有魔法的兵器驅趕惡魔,讓大地重得新生。我們的狄倫是從遠古而來的神聖,他給我們開來了智慧和永不屈服的意誌,他是世上各種兵器之父。但卑鄙的惡魔趁我們不備時擄走了他,阻斷了我們兵器的來源,據最新得到的情報,惡魔將他囚禁在發黴的黑暗森林中,鞭笞他,讓他遭受難以忍受的折磨……”

“去救他,去救他!”當聽到這裏,營地中回響起振奮人心的呐喊。

“我們一定要成功地解救出狄倫,但在到達黑暗森林前,我們得先穿過腐爛扭曲地地底通道,殺死盤踞在那裏的惡魔,那裏有沉淪巫師帶領的沉淪魔、不死的骷髏和全身長毛的血腹獸,在通道最深處有通往黑暗森林的入口,狄倫就被關在那片森林中的某個角落。勇士們,又一個戰鬥即將開始,為了狄倫,為了丹尼爾營地,也為了整個人類的命運,願意參加本次營救行動的清舉起你們手中的武器!”

話音剛落,雷鳴般的呐喊中浮起各式武器的海洋,隨著人們激動的情緒不停地波動、翻滾,全營地地勇士都加入了這片沸騰地海洋中,婦女小孩也不甘示弱,同樣揮舞著用於防身的武器。大家都堅決要求參加營救狄倫的戰鬥,爭先恐後地往台前擠,恰似海嘯撞擊著堤岸。

阿卡拉摘下紫色的風衣帽,緩緩踱到台前,用她一貫悅耳動聽的聲音勸慰大家。台下紛亂的議論、激烈的爭吵和積極的呐喊才得以平靜下來,眾人都有所期待地望著阿卡拉平靜素麗的臉龐,祈禱著能聽到自己的名字。阿卡拉掃視著場下眾人,每當她的視線落在哪一處,那一處便有人振奮地舉起武器,示意自己的存在,但她的視線很快就移開了,沒有在任何一處作長久的停留。

風卷殘雲,沙場點兵,營地充滿了莊嚴肅穆的氣氛,這是個神聖的時刻,眾人駐立風中,屏息寧氣,都做好了隨即開赴戰場的準備,隻等從阿卡拉口中跳出自己的名字。

“拉爾達夫。”

“有。”委托狄倫打鋼刀的大漢一捋衣袖,輕輕一躍,跳到了台上,向阿卡拉微微一鞠躬,滿麵紅光地站到阿卡拉身後。

“戴裏克。”

“有。”有一個全副武裝的大漢跳至台上,和拉爾達夫並肩而站。

廣場邊的人群中有兩個少年興奮地大喊大叫,望著台上上去的二人,高興地擊掌相慶。這兩位少年約莫十六歲光景,其中一位喚作多琳,號稱小野蠻人,另一個叫富賓恩,台上那兩位正是他們各自的父親。他們為父親感到驕傲,覺得自己也擁有了上戰場的資格。

“太帥了,簡直是次勇敢的旅行,我也真想和父親一起上戰場殺惡魔,解救狄倫。你不這樣認為嗎,多琳?”

“我也有點蠢蠢欲動,但戰場上肯定沒有什麼號吃的,我情願先飽飽地吃一頓,然後美美地睡一覺,再上戰場。”多琳鼓著肥嘟嘟的臉,兩雙眼睛被擠得隻剩兩條縫。

“嗬嗬,你整天隻知道吃,吃了睡,睡了吃,變得像豬一樣,到時惡魔不是被你殺死,而是被你壓死的。”

“那就更好,省得我帶著笨重的武器上場,隻要吃飽了肚子然後直接衝上去,一人就可以幹掉一群,把它們全都撞倒,然後壓成肉餅。”

“據說惡魔是異常凶狠的,有些長得比你還魁梧,就像一座小山一樣,身上還有堅硬的盔甲,你在它們麵前也不過是小雞而已,被它們小趾頭輕輕一碾就埋進土裏,啊,啊,啊,真是難受,真是可怕。”

“啊?原來惡魔是這樣厲害的龐然大物!那我情願永遠呆在營地裏不出去,看到這樣的惡魔大白天也會做惡夢的,會害得我睡不著覺,吃不下飯。”

兩人正談的起勁時,阿卡拉已經點將完畢,組織起了一支中等規模的精銳之師。入選者個個身強力壯,久經沙場。他們身披流光溢彩的戰甲,手執注有魔法的武器,頭上戴著威武的頭盔,整個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儼然是一隊無堅不摧的鐵甲戰士。

他們的裝備都是從遙遠的古代流傳下來,經過千百萬次戰火的洗禮,已經鑄煉得刀槍不入,那些曾經這些戰甲、頭盔和武器的主人的靈魂也附在了上麵,使它們具有了自己的靈魂,能感受到周圍的風吹草動,它們也成了聰慧的戰士,甚至能思考,能辨別對方是敵是友,並將這些信息以潛意識的方式傳達給主人,使他們得以在最短時間內作出戰鬥的準備。

“遲早我也會擁有這樣一套裝備,就像擁有一個忠實的仆人一樣。不,應該是穿在身上的朋友。聽爸爸說,每個英雄的家族都有一套遠古流傳下來的裝備,我爸爸身上那套就是我們富賓恩家族的傳家寶,代表了我們家族的榮譽,見證了我們家族的興衰。我們家族的祖先曾經穿著這套戰甲,戴著這頂頭盔,用這把武器家族的曆史。多琳,你家那套也是這樣的吧?”

“那是。”多琳不屑一顧地點點頭,他壓根兒才不管這些東西呢,“我不喜歡穿這麼笨重,又冰冷的東西,我更喜歡輕暖的棉布衣,這樣跑動起來才不覺得吃力,也不會礙手礙腳。我爸卻非常喜歡,整天穿在身上,有時晚上睡覺也不脫下,還拿戰斧當枕頭,啊喲,這麼硬的枕頭怎麼睡得著啊?”

多琳朝富賓恩做個輾轉難眠的鬼臉,從口袋裏掏出零食吃起來。他最擅長吃零食了,隻要觀察一下他一刻不停咀嚼的牙齒和胖嘟嘟的臉蛋就知道,如果有人舉辦一個吃零食的比賽,或是吃美食大獎賽,我們好吃貪睡的小野蠻人多琳定會拔得頭籌。

營地上空又響起了比先前更宏亮的號角聲,“嗚嗚……”地穿過雲層,響徹雲霄,震得整個天地仿佛在不停抖動,兒高懸地天空會隨時掉下來一樣。從各地逃難至此地鳥獸聽到號角聲,驚嚇得在營地內四散奔走,鳥兒撲簌簌全飛了起來,在營地上空盤旋不已。其實它們已經聽慣了號角聲,對它們來說,這已經是它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隻是今天的號角比往常顯得格外不同,人們除了知道是要去營救狄倫外,對目的地黑暗森參卻一無所知,營地中沒有人去過黑暗森裏,或者說得準確些,有人去過黑暗森林,但至今沒人活著回來。這些前驅不是死在腐爛扭曲的地底通道,就是被黑暗森林中的惡魔吞吃掉,連屍骨都找不到,更別說給後人留下些有用的線索了。

時值正午十分,冬日通紅的太陽爬升到中空,像裹著厚厚棉衣的蛋黃,隻讓人皮膚上的絨毛感受到少之又少的暖意,更多的是強烈的西北風從遠方刮來,猶如從風的口袋露出來的,並夾雜著隨風亂舞的樹葉,草莖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毛發,可能是惡魔身上的東西。這些從邪惡之地吹過來的東西圍繞著營地打圈,等風勢一減弱,便迫不及待地降落在城牆上,屋頂上和寬廣地廣場上。

丹尼爾營地營救鐵匠狄倫地精銳之師已經結集完畢。營地厚實高大的城門隆隆升起,隨著鐵鏈繃緊、收縮,大門被緩緩吊起,露出深嵌入地下的尖銳的下端。這些削尖的圓木用鐵皮包裹著,被焊接得嚴嚴實實,與兩旁的圓木城牆結合得天衣無縫。

阿卡拉站在高聳的僚望塔上,遠眺天邊隻露出一個點的地底通道入口,那入口就像是敞開的地獄的入口。她嘴裏念道:

“去吧,旌旗,去給我們的英雄帶路。”

一麵殷紅的旌旗就從營地升起,飛過城牆,停在營地外麵的荒地上等待隊伍出征。隊伍以兩列縱隊,浩浩蕩蕩地開出城門,跟在獵獵旌旗後麵,向天際的地底通道入口挺進。

其餘的戰士和營地居民手拿鮮花分列兩邊,恭送精銳之師出征。年老體衰的法師們念著祝福的咒語,祝願他們此番出征順利完成任務,成功營救出狄倫,並受到最下的傷害。

厚重的城門又慢慢地放下,那尖端深深地紮進地下,牢牢地把住營地入口。丹尼爾營地雖然是抗擊惡魔的後方,比前線要安全很多,但也不能放鬆警惕,很有可能有惡魔溜進來。狄倫被擄走就是最好的證明,況且現在抽調了一批精銳勇士,營地的實力大大下降,更應該加強戒備,以防惡魔乘機偷襲。

勇士聚集之地的丹尼爾營地暫時恢複了沉靜,由於沒有了鐵匠狄倫打鐵的聲音,原本緊張的生活忽然變得單調,那些習慣了聽著打鐵聲做事的人們都很不適應,他們都變得無精打采的樣子,做起事情來總是心不在焉,效率也下降了,有些人就是習慣於邊聽邊做事情。每當心煩意亂時,那些習慣了打鐵聲的人們會不自覺地走到狄倫的鐵匠鋪,推開半掩的門,裏麵冰冷潮濕,爐子裏一點火星也沒有,掛著的工具上結滿了灰塵,牆角還垂下來一張碩大的蜘蛛網。哦,他們真是難過啊!記得從前大家總是圍坐在爐子附近,一邊聊著天,一邊看狄倫打鐵,等身子暖和了才戀戀不舍地回家吃飯,而現在狄倫被擄走了,打亂了他們一貫的生活,真是太可惡了。

部隊出發後,富賓恩承擔起父親的工作,每天照顧營地內動物的生,這是他們富賓恩家族天賦的職權。世上所有的動物都由他們家族管理,哪怕是私人豢養的寵物,也是他們的財產,正如上帝要統管人類一樣。他們富賓恩家族有權決定動物的生命和分布,能指揮動物安他們的意誌行動,如果誰家的寵物受到了虐待,他們就會讓受虐待的動物得到自由,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虐待它們,要善待才是。

現在,營地內所有動物都由他管理。富賓恩也幹得不亦樂乎,就像管理一個牧場一樣,每天早上,他把牛羊趕到草場上吃草,把鴨子趕到河裏洗澡,把鳥兒趕到天空裏,讓它們在白雲上休息唱歌。至於那些凶猛的棕熊、灰狼和獵鷹,則成了他寸步不離的朋友,他按照父親的吩咐,用特殊的方法訓練它們,使它們乖乖地聽他的命令,成了他管理動物最得力的助手。

貪玩的多琳自然不會錯過這些玩的機會,隻是每次和富賓恩到營地後山放牧,他總要帶一大袋好吃的東西,餅幹、水果、麥芽糖等等雜七雜八地攤在草地上,然後大模大樣地往地上一坐,招呼富賓恩一起吃,富賓恩不吃,他便獨自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吃完拍著圓滾滾的肚子仰天躺著睡覺。當然,睡醒後他也會興致勃勃地和富賓恩比試誰的力量大。

“來,富賓恩,我們來試試誰的力量大,看誰能把這塊石頭扔得最遠。”多琳指著腳踩著的那塊大石頭,邀請道。

正在馴良動物的富賓恩回過頭來說:“豬啊,你!扔石頭有什麼好玩的,不如用魔法馴良動物有趣。”

“你不來嗎?”多琳問道。

“你一個人玩吧。”

“肯定是你扔不過我,輸了覺得很沒有麵子才不敢的吧?”多琳打趣道。

“你別小看人,我能把它搬到山頂,然後搬下來,再扔到河裏去,你行嗎?但我不想這麼做。”富賓恩吹牛道。

多琳一聽富賓恩這麼厲害,也不分是真是假,反正他的思維是很簡單的,就以為這是千真萬確的了,不服氣地反駁道:

“嗬嗬,真是看扁了我!世上哪有我多琳做不到的事?要知道野蠻人家族最大的特點就是力氣大,誰也比不過。”

多琳挺起胸膛,說得振振有辭,仿佛自己就代表了家族所有的榮譽似的,而且,決不容許別人擁有家族的特長,也不容許別人輕視了自己。那是,天下誰不知道他家族的力量最大,堪稱無與倫比,正如人人都清楚多琳的特長是貪吃貪睡。

為了證明自己絕對比富賓恩強大,也為了維護家族的榮譽,多琳捋起衣袖,彎腰抱住那塊跟自己肚子一樣大的石頭,一使勁,石頭就離開了地麵,他的臉鼓得像張帆,仿佛一刺就破,會從裏麵露出風來。多琳抱住石頭,一步步往山上走去,起先他走得十分輕鬆,根本沒有覺出有什麼困難,等到了半山腰,才漸漸感到有些吃力,手上的青筋像水蛇一樣爬起來。他真後悔不顧一切地誇下了海口,不禁埋怨起富賓恩來:鬼知道他能做得像他說的那樣出色?世上力氣最大的小野蠻人多琳都這樣吃力,還有誰能做的到?多琳一麵想著,懊悔自己牛吹得大了,一麵艱難地往山上爬,好在抱著石頭上山,整個人的重心往前,要不然準早就骨碌滾下山去了。

等他到了山頂,臉已經變成了兩張紅色的帆,或者說是兩塊剛起鍋的紅燒肉,衣服也濕漉漉地粘在身上。富賓恩正站在山腳眯著眼睛望他有沒有累得趴下,他的獵鷹飛到山頂在多琳頭上轉來轉去,惱得多琳大吼一聲,才受驚飛走。多琳重新抱起石頭,照遠路返回,這下重心超前,讓他充分領教了“上山容易下山難”的真意。

多琳好不容易下到出發點,故意裝作輕鬆的看一眼富賓恩,待背轉了身臉上立馬換成了萬分痛苦的表情,此時的他真恨不能把石頭扔給富賓恩,讓他嚐嚐這塊石頭的滋味。

多琳使盡吃奶的力氣,將石頭舉過頭頂,雙腿雙手同時用力一挺,大喝一聲,那石頭像顆重磅炸彈砸向河中,激起三米高的水花,有不少小魚竟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震得暈了過去。富賓恩早已看的驚呆了,回過神來拍手讚道:

“果然厲害,真是名不虛傳的野蠻人多琳,那麼多的東西看來不吃白吃的。”

“那當然,這種事情對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多琳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是另外一番話——“唉,累出鳥來了,以後再也不幹這種蠢事了。”

“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再把石頭撈上來。”富賓恩看著河麵,自言自語道。

多琳一聽火了,心想難道還要我去撈上來,這豈不是故意捉弄人,存心和我過不去嗎?要是再跳下去撈石頭,我多琳還不累得一蹶不振!要撈你自己去撈吧,我才不幹。心裏這麼想著,嘴卻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樣,說出的完全是另一番話:

“這種小事輕鬆搞定,閃開到一邊,看我的。”說完撲通一聲跳入河中,在水底摸到那塊石頭,好生懷疑怎麼變得這樣輕了!他那簡單的頭腦當然不知道水有浮力這回事,還開心地以為經剛才的搬過後,自己的力氣已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欲開口說再上山下山搬一回也沒事,等將石頭托出水麵重新領教到真正的重量後,忙慶幸自己剛才沒有開口,不然真成了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了。

多琳將石頭一扔,身體立刻卸去了千斤重擔,人仿佛輕得要飛起來一樣。他濕淋淋地倒在草地上,累得再也爬不起來了。富賓恩不禁嘲笑起他地做作來。

“哈哈,看你累成這個樣子,像條落水狗一樣,一點也沒有英雄氣概。”

“你……你自己試試看!”多琳躺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我來就我來。”富賓恩興勢旦旦地彎下腰,抱住石頭略微一用力,石頭規然不動,再暗暗使勁,石頭才極不情願地離開地麵,而兩條胳膊卻猶如吃上了上千斤的力,痛得隨時會脫臼。他努力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噝啦”一聲,兩條衣袖被這力量生生地撕扯了下來,整個人也重重地摔在地上。

身後地多琳看到這番景象,確認自己得到了偉大的勝利,大笑著敲打地麵,把身下的草地敲出了一個深坑。

落日緩緩地隱到山後,留下通紅的、金黃的浮雲蓋住了山顛,萬丈光芒從雲隙中泄漏下來,射在逶迤起伏的山麓和高聳的崗哨上,將它們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營地後測高聳的山脈猶如巨大的屏風,投下同樣巨大的陰影,並且隨著夕陽西沉,陰影快速地向營地延伸。圓木城牆和林立的武器架駐立在殘陽裏,顯得格外蒼涼、莊嚴、肅穆。垂下的城門和高塔上的碩大號角安靜地注視著鮮紅色的荒地,以及經過的行人,在這金戈鐵馬的年代等待下一次地開啟和吹響進軍的號角。

清晨,飄起了柳絮般的碎雪,蒼茫的天穹清淨冷寂,嚴嚴實實地包裹著丹尼爾營地,碎雪紛紛揚揚地從蒼穹落下來,落在大地上、房屋上,將營地內外銀妝素裹,好一片雪白的世界!屋簷和城牆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僚望塔和武器架也為大雪裝點得更加冷酷。營外鮮血荒地鋪上了一層白色的地毯,隱蓋了水溝、石堆、雜草和腐爛的屍骨,望過去平坦無阻。那些啄食腐肉的黑鳥傻愣愣地呆在雪地上,將禿頭埋進翅膀中,縮成了黑色的一團,一任大雪落在羽毛上,黑鳥漸漸變成了白鳥。

小木屋內燃著一堆炭火,冒著橙紅色的小火舌,烤得屋內四壁暖烘烘的。屋內光線黯淡,隻能借著炭火依稀可見屋內的陳設,其實也談不上什麼陳設,隻是幾件尋常的家具而已,而且大多數破舊不堪,經不起時間的摧殘。

鬆木床擺在靠北的牆角,鋪著好久沒有清洗的羊絨毯和棕色的貂皮大衣,爐火吸去了屋內的潮氣,使其便得非常幹爽,幹燥的柴草靠在床腳,占去了屋內不少的空間,使得屋內顯得擁擠不堪。

富賓恩鑽在被窩裏,被子蓋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跳手臂,被熱氣熏得溫熱舒適。他縮在被窩裏,臉被烘得軟綿綿,仿佛一塊好吃的棉花糖。外麵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像撒了漫天的碎紙屑,隨風起舞,自顧自地降落在茫茫大地上。有些調皮的雪花從樺樹皮屋頂的孔隙中鑽進來,飄向通紅的炭火,瞬間融化成水珠,又轉化成看不到的水汽,有些輕盈的碎雪受到熱空氣的烘托,在炭火上空短暫的飛舞。

溫暖的被窩容易使人做夢,也容易讓人在夢中見到日夜思念的事情,清晨未醒時模糊的夢境漸漸清晰起來,像一場精彩的電影一樣活靈活現。

一片漆黑的森林橫亙在遠方的大地中,濃霧封鎖了山林,遮住了高大的樹木和地上的雜草,朦朦朧朧得根本辨不清方向,搞不清方位,看不清身邊的東西。一切都像是被紗布蒙住了,被裹得密不透風,或者說是被關進了一個滴水不漏的鐵盒中。濃密的樹冠巍然聳立,覆蓋整個林子,透不進一絲半毫的光線,陽光、月光、星光都永遠到不了這裏,照不亮這片土地。像傘一樣的樹冠代替了蒼穹籠蓋生靈,而樹冠上鉛塊似的烏雲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攪動著,翻滾成一鍋變質了的粥。

當然,林子中散發出來的腐敗變質的氣味隨風而逝,飄散到方圓數千裏,聞到過這種氣味的人到死也記得這股刺鼻味。欣欣向榮了千年的原是森林被邪惡詛咒後,終於病入膏肓,再也見不到鮮嫩的綠色,樹木停止了生長,小草也不再發芽,被詛咒後慢慢死去,一點點腐爛,經過水浸泡後,釋放出惡臭的氣體。也沒有動物出沒,鬆鼠也死在樹洞中,而在樹根旁,岩石下,山澗裏堆著累累白骨,後來連土壤中的細菌都成批死去,那些得不到分解的屍體像垃圾一樣堵塞了林中通道。

一隊人馬迷失在森林中,又陷入了大霧的包圍,光線黯淡,視野狹小,伸出手掌,五個手指淹沒在濃霧中看不見,手指一撥,霧氣像雨水一樣朝四麵散蕩開來,讓人懷疑是將石頭扔進了水中,激起層層漣漪。後麵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麵的旌旗,也分不清隊伍中還有多少人,已經走過多少路程,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森林中亂走亂撞,全身被霧氣浸得濕漉漉的,像是掉到了池塘裏一樣。

越往密林深處條件越糟糕,倒下的大樹擋住了去路,雜草漂浮在沼澤上,一不小心人就誤入其中,被泥沼吞吃掉。整棵大樹的葉子全腐爛了,化成黃中帶綠的濃痰狀,但卻仍然掛在樹枝上,冷不防滴下來鼻涕似的液體,有些還掉進了脖子裏,冷冰冰的難受,仿佛鑽進了一條鼻涕蟲,類似於去了殼的蝸牛一樣的軟蟲,不知道多少人嘔吐掉隔夜的晚飯,嘔吐得精疲力盡。

隊伍在悄無聲息地縮短,總有幾個鬼魅一樣的黑影跟在隊尾,借著濃霧和周邊環境的掩護,摸索到隊尾,抓住對手的命脈用力一轉,幹淨利落地幹掉了好幾個戰士,一切都毫無聲息、毫無破綻地進行著。

前方豁然開朗,上頭得樹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散開,露出了一方透亮的蒼穹,明暗光線出現了強烈的反差,仿佛突然之間推開黑暗的屋中的門窗,雪白的光線射進來,刺得人們睜不開眼睛。人馬被這閃電似的光線嚇得呆在原地,停在明暗交界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隊伍的一半暴露在白色中,另一半還沉浸在黑暗中,仿佛一半升入天堂,另一半墜入地獄。

呆滯的臉仰望上頭白色的光團,那光團由小及大,從中心一點向四周強烈輻射,不斷地加以劇變和地動山搖的顫動。那可都是些毫無生氣的死白的光線,像死屍的眼白一樣,隻讓然不寒而栗。突然那白光中間出現一個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是一群凶神惡煞的惡魔!等隊伍反應過來,從天而降的惡魔已經衝散了隊伍,揮舞著地獄的兵器砍向眾人,一時間殺生四起、血漿衝天,又變成一場磅礴的血雨。

天上的白光轉成了暗紅的濃雲,往森林壓迫下來,那些發酵的血漿拌和著墨綠的惡魔黏液,奇臭無比,天下根本沒有一隻鼻子可以忍受得了。從惡魔口中呼出的毒氣直衝腦門,仿佛強大地要掀開天靈蓋,吃掉白色的腦漿。

人類戰士猶如一群任人宰割的小雞四散逃逸,他們重新退回到幽暗的樹林中,林中濃霧並未散去,反而更加濃重了,而且白霧中還夾雜了腐蝕性極強的綠色氣體。他們穿著笨重的盔甲,沒有保護的嬌嫩的眼睛首先被腐蝕掉,隻留下兩個黑色的深洞,他們痛苦地喊叫著,在林中亂竄,雙手胡亂地抓繞著,有的撞倒在大樹上碰得頭破血流,有的掉進了落葉下地沼澤中,泛了幾個氣泡就消失不見了,有的互相抱在一起亂打,直至雙方氣竭身亡。

惡魔得意地在外圍觀看,嘲笑這場自相殘殺。噬血烏鴉在空中飛來飛去,吸食人類地鮮血,直到血的重量讓它們再也不能飛起來;沉淪魔呀呀地在屍體間亂跳,踐踏著地上的屍體,有些屍體被它們踩扁,擠出了內髒。但這反而更加刺激了它們,令它們亢奮不已;全身長毛的血腹獸縮著畸形的腦袋,貪婪地吸食地上地髒血,可以看見拌和著泥土的血液在它們透明的腹中翻動。